浮生来因空 第6章 第六章 去芙蓉阁，巧遇玉瑶

宁国公府占地极广，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小裴领着林千臣穿过重重回廊，终于来到了明烨时常练功的地方。这里是一处宽敞的庭院，四周种满了青松翠柏，环境清幽宁静。地面铺着坚硬平整的青石砖，显然是经过精心打磨过的。在庭院中央，有一个用花岗岩石砌成的圆形石台，上面刻着繁复神秘的符文图案。想必这就是明烨平日里练功的地方吧。整个庭院给人一种肃穆庄重之感，仿佛能够感受到明烨在此地刻苦修炼时所散发出的强大气息。

“三少爷很是疼爱主子，所以她的骑射技术都是三少爷教的。”

“这些花？”

“这些都是主子亲自种的，主子可喜欢花了，这些可都是亲力亲为的，”小裴说到这一点，眼里直接在发光，她觉得她的小主太有情调了。

摸着木质的剑柄，有一点点磨损，长短不一，重量不一的很多，看来明烨练功绝对不是小家子气的，那皇帝选择明烨的原因应该还有这一层原因。

旁边便是明烨休息的凉亭，青石桌上放的是兵书，有几本都快要翻烂了。

“看来你们家小主还真的是与众不同，女儿家的琴棋书画她一点也不喜欢？”

小裴这回要护主子了，“不不不，小主的字写的极其隽永，户部侍郎小儿子过满月酒，还找我们家小姐提过字呢，小主的字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还有……”

后面的话林千臣是一句都听不见了，难道这就是世家子弟所学的，而自己为了生计，学的却是低贱的只能糊口的戏，想到这里，再环顾四周，顿时觉得自己的存在显得格格不入了。

歇息在凉亭处，小裴命人上了茶水和糕点，等候着宇文明烨。

“烨儿，这一次……为父对不住了，”宇文骁拍着宇文明烨的肩膀，难过的闭上了眼睛。

而宇文明烨在听完父亲的陈述久久不能平静，这意味着自己这一次进宫，就是有来无回，皇帝到底怎么想的她根本不清楚。既然知道玉瑶的秉性，就不该如此，不过，这样一来，宇文家族站不站队，谁也强迫不了了。

“没事，父亲，为了宇文家，我甘愿如此，玉瑶公主与我从小为伴，我想……也不会特别为难我吧。”

宇文骁看着安慰自己的女儿，不忍落泪，索性眨眨眼睛，便看不见泪花，他不敢告诉女儿，此次她入宫，正是玉瑶公主下的命令，皇帝明知玉瑶的那些在外的风言风语，虽未被证实，但……**的朝堂之上，这件事即使是真的，又算得了什么？

从房间里出来，明烨到了和小裴约定的凉亭处见到了林千臣。

脸上的惨白并未消退，林千臣虽然看见了，但是却什么话也都没有说。

“今天带你去趟芙蓉阁吧，车应该已经备好了。”

“芙蓉阁？”

这是京城比较有名的藏书阁，新进书籍、上古藏典，应有尽有，宇文明烨最是喜欢这家店，每次有新书，宇文明烨都要亲自去。

两人上了马车。

“上次听你说到了前朝王负将军说的‘独俯江山画，可叹无奈都无休’这句词，你喜欢？”宇文明烨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但是没什么好机会。

“谈不上喜欢，只是敬佩将军，他的诗词我自然读上些。”

“那刘琮的那首……”宇文明烨还没说完，林千臣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连忙接道：“消消点点万千秋，再难转回眸，对吧？”

宇文明烨没想到她居然会对这些诗词有研究，更是好奇，“你……知道？”

林千臣谦卑的点头，“略知一二。”

宇文明烨摇着头，满脸写着不相信，道：“你要是不喜欢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孤僻的诗，就不说王负将军了，那刘琮的那一首，要么你喜欢，要么……”宇文明烨顿了顿，有点搞怪的凑到她面前道，“要么就是你知晓我的爱好，特意有所研究，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力。”

林千臣一愣，顿时忍俊不禁，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这么的自大，于是反向挑逗她，道：“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讨好你，讨好你有什么好处吗？”

“嗯……”宇文明烨沉吟了一会会，“要么是我的家室，要么就是我的才华，还有就是我的美貌。”

林千臣强忍笑意，从未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不免调侃道：“那……我猜你一定爱吃猪皮吧？”

明烨疑惑不解，“怎么说？”

“那当然是吃什么补什么。”

意识到被戏耍，宇文明烨转头不理睬她，自己生闷气。

“好好好，不逗你了，”林千臣拍了拍她，接着上面的话题，道：“那你仔细想想我贪图你的什么呢？”

除了家室还有什么？才貌怎么会是她图的呢？宇文明烨看向她，她其实希望对方靠近自己不应该有目的。

“我不知道。”

听得出宇文明烨想要的答案，林千臣并没有选出一个回答，而是换了话题，“我本是小小戏子一枚，四次游荡，和戏班子搭着简陋的草台班子，如果不是为了生计，我更愿意追寻我自己想要的，在上流人眼中，我的身份是那么上不台面，可现在我却和你坐在一辆马车里，住在我不是有钱就可住到的府邸里，所以你觉得我贪图你什么，可是那时我根本不知道我会遇见你，或者说我从来不奢望我可以遇见你，初次见面，如果你只是简简单单的给我些许银两打发我，我都可以恩记住你一辈子，你说你要带我回家，家又在哪里？这只是你的家，我不能奢求，但如果是一个知感恩的人，此时此刻，你帮我的一切，都可以在将来换我的一条性命。”

宇文明烨瞳孔微震，大脑一片空白，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见过了为自己前赴后继的人，但是如此赤忱的，真的会让她驻足。

“命？一条命？”宇文明烨再三重复。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我的命并不值钱，但是这也是我身上最为贵重的东西可以拿的出手了，”林千臣毫不躲避她的眼神。

宇文明烨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长出了一口气，“我不要你的命，你平平安安的最好。”

眼皮低垂，心里默念：你的命，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如果在将来能用得到你，也绝对不该用你的命。

看着被打动的宇文明烨，林千臣却若有所思，但还是在大脑放空的前提下，摸了摸宇文明烨的脸颊。

马车停在了门口，宇文明烨率先下来，却发现阁楼里不像往常一样热闹，门口还有士兵把守。

“宇文小姐，”为首的侍卫上前，只是点头行礼，然后道：“公主在里面，不允许外人进，不过是您的话，还请。”

宇文明烨让林千臣随自己一起下来，进入到阁楼里，主人立刻领路上了楼，穿过层层书架，到了一面屏风前。

玉瑶公主的贴身侍卫道：“宁国公府五小姐到。”

“传，”屏风后立刻就做出来回应。

宇文明烨指了指林千臣，又看了一眼小裴，示意她照顾好林千臣，然后就进去了，林千臣自然没有资格见公主贵尊。

只能听见宇文明烨朗声道：“宁国公府宇文明烨参见公主殿下。”

“快起来，都说了，见我不需要行礼，”玉瑶起身亲自扶起她，“早知道你要来，所以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不过比起往日，倒是晚了半个时辰。”

“家父教诲，误了时辰，还望公主莫怪罪，”宇文明烨始终低着头。

“无妨，怪你什么？”玉瑶拉着宇文明烨，让她坐到自己旁边。

这时宇文明烨才抬头，看向案台。

“怎么样？这几日我都在练字，你评价一下，”在书法这一方面，宇文明烨还是有资格插一嘴的。

“公主的字相比两个月前是大有长进，若是公主持之以恒，那日后，就连微臣都难以匹敌了，”宇文明烨十分谦逊。

“哈哈哈哈，在我身边数你最会说话，你的造诣，父皇说我就算是多来二十年也比不上，”玉瑶被哄的开心，道，“来人，把本公主的御赐文宝拿上来。”

随后宝物呈现在了玉瑶公主的面前，玉瑶却将宝物推到了宇文明烨的眼前。

宇文明烨拱手表示感谢，然后就仔细端详这四样。看她目不转睛的样子，刘孔璇知道她喜欢，于是说：“你既然喜欢，拿去便是。”

宇文明烨连连摇头，不过自知自己是拒绝不了的，因为第二天玉瑶直接会送到府上的。

“公主，这……您送的属实不少。”

刘孔璇长相十分艳丽，她的样貌继承了皇帝的容貌，看起来还有一定的侵略性。

“知道不少还推脱？”

刘孔璇的心意，宇文明烨是清清楚楚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皇帝不理朝政，后宫妃子三千不止，摄政王把持朝政，宇文祖是朝堂上为数不多的中立党派。

其实对于刘孔璇，宇文明烨还是有一点点的同情和不忍，她的母亲和自己的母亲是同宗族的，自己和刘孔璇还有一丝丝的血缘关系，自己当年陪刘孔璇时没少得到淑妃的照顾，可是，滑胎案发生后，淑妃被赐死，刘孔璇和二皇子就失去了母亲，加之受到皇帝喜怒无常的影响，刘孔璇实在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变态，宫中有关于玉瑶公主的流言传出不无道理。但……宇文明烨依旧保护着刘孔璇。

“听说你从南陵带回来了一个女子？”刘孔璇突然发问。

语气有一丝丝逼问，让宇文明烨觉得不舒服，但是还是说道：“回公主殿下，是的。”

刘孔璇冷笑，语气不屑：“你也能带回来个戏子？身份悬殊，宁国公还真的是包容。”

听惯了玉瑶公主的嚣张跋扈，宇文明烨没有反驳她，倒不是害怕，而是清楚她的得理不饶人。

“她随你一同来了没？”

“来了，”宇文明烨已经开始祈祷，她不希望玉瑶公主要见林千臣。

“既然来了，那就见一面，算作朋友，”听见朋友二字出口，宇文明烨犹如坠入冰窟，除了自己，还有谁算得上刘孔璇的朋友，这句话满满的嘲讽，见到她，怕不是要当面侮辱。

“千臣不知礼数，怕会冲撞公主，还是算了吧，”宇文明烨想法子推脱。

“你都不嫌，我怎么会怪，”刘孔璇执意要见林千臣。什么都可以听刘孔璇的，但这件事，她不能，林千臣本就在意自己是戏子的身份，如果带她来见公主殿下，她的心里又会怎么想。

宇文明烨起身离开案台，跪在刘孔璇的面前，“林千臣认生，还望公主殿下谅解。”说完磕头答谢。

看着此举，刘孔璇更是有点恼怒，宇文明烨居然对一个外人这么上心，还考虑如此周到，可看到明烨跪在自己面前，刘孔璇就已经不想再强求她了，无奈的挥手让她起来。

“谢公主殿下。”

宇文明烨垂着头，端坐在她的旁边，刘孔璇最不喜她对自己这样的毕恭毕敬，忍不住用手挑起她的下巴，“垂着头做什么？”

宇文明烨被迫和她对望，“公主殿下，这是礼数。”

刘孔璇一把甩开她的脸，将她推向一旁，怒声道：“礼数！又是礼数！在本公主面前谈什么礼数？”向来养尊处优的刘孔璇本就无礼数，况且对面的还是宇文明烨，她向来厌恶纲常伦理。

“公主息怒。”宇文明烨俯首。其他人纷纷下跪。

刘孔璇好一会不说话，在外坐着的林千臣对里面的情况听得是一清二楚。宇文明烨和玉瑶公主多年好友，她不可能不知道对方的脾气，她这样做是在故意疏远对方，玉瑶公主生气是在所难免的，林千臣实在不知为什么。

“你今日此番言语，是故意气我？”刘孔璇也是心思细腻。

“微臣不敢。”

底下的人依旧低着头。

刘孔璇拿她没办法，她对宇文明烨的心思，朝廷谁有不知？到头来气的还是自己。

“滚回去吧，看见你就烦。”刘孔璇不耐烦的道。

“微臣告退，”说完就恭恭敬敬的出去了。

直到退出房间，宇文明烨才如释重负，看向一旁等自己的两人。

“回府吧，看来这书是看不上了。”宇文明烨小声嘀咕，然后被侍卫领着出了芙蓉阁。

马车上，宇文明烨默不作声的闭着眼睛，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