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记：我在妖界吃软饭 第6章 我给你包馄饨

妖王将玉盏收好，“差不多了，回去。”

霍然提起灯笼跟在他身侧。

地上积了雪，低洼处有些泥泞。就见那只讲究狐狸好似无处下脚，终于忍无可忍，打算施法移形回去。

他刚挽了个手印，就身子一轻，忽地被身后霍然一把抱了起来。

霍然长胳膊长腿，像抱孩子似的，单手托着他的腿，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妖王脚底悬空，身子一晃，吓得赶紧抱住了霍然的脑袋。

“嘶！别揪耳朵！”霍然忙喊。

妖王偏不听，揪起他的耳朵问道：“你干什么！”

霍然苦笑，“这不是怕妖王大人法力无边，一个飞天遁地，把我丢在这儿么。”

妖王拧他的嘴角，狐狸体温高，热乎乎地烘着他的脸。

“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

霍然咧着嘴笑道：“来的时候没顾上。”

随即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人，踏着雪一步一步往回走。

妖王开始还紧张，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贴得很近。到后来发现霍然走得十分稳当，便开始放松下来，手搭在他肩上，悠哉悠哉地看雪景。

“别晃腿。”霍然沉声说。

妖王一顿，停住了动作。

老实了没有一会儿，突然踢了他一脚。

霍然猝不及防挨了一脚，重重咳了一声。

得亏是踢在了腿上。

不让干什么偏干什么！

霍然转头阴郁地看了一眼狐狸，狐狸根本不看他。

霍然运了一口气，迈步继续往前走。

他们就这样从后宫门进了宫，霍然也没放下他，一直抱到了妖王的寝殿。

门口有值夜的侍卫，花萼也迎了出来。

霍然走到门口，将灯笼递给一旁的花萼。花萼略显迟疑地接过来，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侍立在一旁。

霍然这才弯腰把手一松，扶着他的背把人放在了干净地上。

“行了，没你的事了。”妖王大人懒洋洋滑下来，从他脖子上收回了手，打了个哈欠就进了屋。

霍然在他身后低头笑了笑，略显得有些无奈。

“那我也回去了。”霍然对花萼打了个招呼，就要独自往回走。

花萼拦了他一下，把灯笼递给他，犹豫问道：“不喝酒了？”

霍然摇摇头，“不喝了。”

不喝还这么高兴？看他兴冲冲地来，寻不到人又失落落地走，花萼不忍心才把他引到后山，此时酒没喝成，人却看着挺高兴？

高兴就行，花萼也不爱费心，笑盈盈地就将人放走了。

花萼嘴挺严的。

但是兔子不行，三瓣嘴，管不住。

谁没几个缺德朋友？

等宫里疯传霍然将妖王抱回来时，花萼就觉得要完，只希望他们一路上回来还遇见了别人。

不出两天，她就被叫到了军师面前，将那日的细节盘问了好几遍。

花萼尽量把过程说得无趣一点，没想到这蛇妖大冬天不睡觉，反反复复折腾人。花萼心想你再问我就要添油加醋了！

谁都别想高兴！

蛇妖在她润色之前把人放了，独自坐在火炉旁出神。

霍然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妖王盯着砂锅里炖的山鸡，表情凝重，突然严肃道：“这鸡要成精了。”

霍然盛着汤的手一抖，汤都洒了。

“那怎么办！”霍然看着锅里炖得嫩烂的鸡，手忙脚乱往外捞，正不知如何赎罪，就听见妖王大人哈哈大笑，笑得直拍桌子。

霍然脸一黑，“你整天就指着捉弄人取乐了是吗？”

“它若真成了精你抓都抓不着它！谁让你傻，我怎么不捉弄别人？”狐狸晃着一根手指，两眼放着光取笑他。

霍然不与他计较。见他乐得不行，也忍不住提起嘴角。

“花萼给我送去了几套冬衣，多谢妖王大人。”

妖王都要把这事忘了，降雪那天摸着他肩头衣服单薄，回来就随口提了一句，花萼办成什么样妖王大人也不甚关心。现在提起来，忍不住打趣道：“妖怪的手艺可还好？我们可不似你们人这么怕冷，御寒还要靠衣服。”

霍然笑道：“我看你那白面军师就挺怕冷的。”

“你说柳山明？他是蛇，天冷了不舒服。”

霍然撇了撇嘴，心里阴阳怪气重复着“天冷了不舒服”，真当回事儿！

“你不是说我的法子下流吗？怎么还找他。”霍然这半截子话半截子说。

妖王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什么。

“找他？”

“你不是……找人家给你治的嘛。”

妖王眯起了眼，不过又马上睁开了。他上次就把人误会了，这次便宽容了许多。

“我自己往肚子里灌了道真气，用不着别人。”他解释道。

用不着别人？霍然一听这话才知道是自己想差了。疙瘩了这么多天，原来什么也没有，心里顿时爽快了。

霍然脸上转晴，利利索索帮他把餐食放好，奉承道：“还是妖王大人厉害！”

妖王动了动嘴，好一会儿终于说：“你的法子是好用……只是施行起来不雅，还是得改进了再用。”

这算是为前几天的事找补了，妖王大人是不可能认错道歉的，夸你两句就算给你台阶了，你还不得欢天喜地地滚下来？

霍然却卡在了台阶上，滚不下来了。

妖王没有错怪他，他确实不磊落。如今在他梦里的早已不止那截细腰，他肖想的也不仅仅是落上一吻了。

霍然生得晚，如今母亲已经五十多岁了。除夕这夜一直在问然儿怎么回事，过年并州也不放人吗？

大哥劝道：“然儿刚去一个月，诸事未定，抽不开身，等再过阵子就回来看您。”

“上元节能回来吗？”

一屋子沉默。

大嫂没撑住落了泪，转头出了屋子。

二嫂活络，笑盈盈上前道：“能！怎么不能！正月里军中都放假了，关着他做什么？”

老太太这才高兴了，坐下安安生生吃了顿年夜饭。

妖怪是不过这种节的，要过也是图个热闹装装样子，并不能体会其中的意味。

妖王大人还在跟柳山明一起讨论妖市的情况，突然听见有人放炮竹。

妖王被吸引了注意，歪着头去看。

“主上？”

妖王回头，收回心思，“你继续说。”

柳山明接着说，妖王却听得心不在焉了。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坐不住，起身道：“我去转一圈，山上风大树多，他们学人放炮竹，再烧起山火就糟了。”

柳山明脸色并不好看，点了点头，“我陪主上一起。”

“你别去了，外头天冷，你好好在屋里呆着。”

说完，妖王就披了斗篷出门。

霍然自己在屋里煮饺子，烟熏得他眼睛疼。

刚出锅，妖王大人就推门进来了。

“您今天怎么到我这里来了？”霍然赶紧起身，扇了扇屋里的雾气，给妖王大人腾了正座。

“我怕你把我屋子点了！刚巡了一圈山，就见你这儿烟熏火燎的！”

霍然心想我是做饭，又不是做法，哪就能烟熏火燎了？

也不跟他犟嘴，把人拉到了座位上，“我注意点。刚出锅的饺子，吃吗？”

狐狸皱鼻子，“我不爱吃饺子，你给我做馄饨。”

霍然真想把饺子扣回锅里，“我欠你的。”

妖王嗤了一声，“我的壶呢？”

霍然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欠！”

说完收拾东西，给他做馄饨。

妖王舒舒坦坦仰在一边看他换了锅新水，往里面加了调味料和鲜菜。

“少放菜！”

霍然一边点着头，一边将菜全扔了进去。

狐狸不满，气得哼哼。

“听说除夕是大节，你过这么寒酸可觉得委屈？”妖王大人看山上妖怪玩得花哨，想着他若诉苦，也可以赏他点东西。

霍然却摇头，“委屈什么，难得这么自在，以往在家过节一家子人拘着你，板板正正守到子时，我偷偷溜出去和朋友喝酒都要被我二嫂抓回去，她就这点本事，永远能抓到我……”

霍然自顾自地说，狐狸见说不到自己想听的，大方没处使，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

“叨叨你那一大家子干什么？谁要听你说这个！”

霍然一愣，这才闭了嘴，闷着头继续捏馄饨。

狐狸见他兴致不高，自己也觉得没趣儿，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有些不爽。

“不吃了！”妖王一拂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霍然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惊动，一时间有些失落恼火，将擀面杖按在案板上，梗着脖子不动弹。可就在狐狸要走出屋门时，他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傻。

狐狸心善，知道所有生灵都离不了水，可狐狸不通人性，他开灵智之时可能都没有父母家人，自己去苛求一只狐狸，真是疯了心蛮不讲理。

霍然一把抓住狐狸衣袖，狐狸回头皱着眉怒目瞪他。

霍然仰着头冲他嘿嘿一笑，可怜巴巴看着人，“是我不识好歹，妖王大人纡尊降贵来体恤我个还债的，我不懂事，妖王莫怪。”

“哼！一天天脾气都上了天了！拿我作消遣！”

妖王大人骂完人扯开袖子就要开门。

霍然赶紧爬起来堵门。他靠在门上低头看着狐狸，表情委屈难过，还有些狐狸看不明白的渴求和不舍。

“再待一会儿吧，我一个人过节太可怜了。”

狐狸还生着气，头回被人甩脸色，实在不好哄。他不愿意抬头看他，侧着头看向一边，肩膀一起一伏，看着是气大发了。

霍然觉得用真心肯定是哄不好了，因为他真心理亏，他刚刚确实对狐狸心有埋怨，责怪了人家。

可若用别的法子……他突然想起自己一个狐朋狗友，心念了一句要遭天谴了。

霍然躬着些背放低了视线。

“你进门前我确实很委屈，外面越热闹我越委屈，可你推门进来时，我就突然不委屈了，看见你只顾着高兴，心都要跳出来了。”

狐狸歪头看他，表情懵然有些呆愣。这话是在表忠心？

“可你又不乐意听我说话，我心里难受而已，哪里是给你脸色……”

要死了！传说中的倒打一耙！

霍然真真假假地拿话哄他，声音黏黏糊糊粘人脑子。

狐狸果然偃旗息鼓了，“我……我是想问你缺什么。”

霍然抬眸在他脸上睃巡，心里突然有点酸涩，狐狸一片遥遥惦记的心，被他拿心眼子轻贱了。可他的心不知收敛，反而越发膨胀。

霍然低头，拿手指去勾狐狸的衣袖，攥在手里，“别走了……”

他答非所问，狐狸翻着白眼，不知道他是精是傻。

霍然看他这气结的模样颇觉好笑，忍不住推了推他。“你去好好坐着，我给你包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