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记：我在妖界吃软饭 第4章 狐狸病

霍然在宫内住了小半个月，妖王只偶尔叫他过去讲解周遭局势，平时并不见他。原来妖怪称王也是要管事的，霍然看他那四体不勤的样子，还以为他只需要凭实力作威作福就够了。

霍然过着没事在院子里吃饭练功的养老生活，这才半月就养出了一嘴泡。

他得想辙。

他浑身上下除了两件衣服身无长物，幸好出门时还带了脑子。

霍然一个晚上凭着记忆将十三州境内舆图从脑子里复刻了出来，转了转咯咯作响的脖子就出了门。

“献舆图？”妖王看他，懒懒道，“用不着，妖怪飞天遁地，比你们人类用脚丈量出的图要清楚精准得多。”

霍然笑着将图奉上，“您先看看我的，不稀罕就丢出去，连我一起。”

妖王一笑，将那牛皮上作的图展开，还没展完他便正了颜色。

这图果真巧妙，自然风物着笔简单，倒是各方势力区分的清楚，结盟处，纷争处，俱标写详细。

“画虚线的地方是什么？”

“是可能屯兵的地方，不过兵力部署是各地机密，我也只是根据多年战况推测，不一定准确。”

“自己推测？”妖王眯了眯眼。

霍然发现，这狐狸若是生疑或是生气，都爱眯眼睛，像是动物的某种本能。

“每个领兵之人都有自己的带兵习惯，就像你觉得自己的宝贝放在哪最安全，这是很难控制的。这样，就可以根据以往战役中他出兵的时间，战场的变换大致推算出他们的习惯，哪怕他时常变换部署，也不难去猜。”

狐狸将目光移回舆图上，“你很聪明，留在我这儿可惜了。”

霍然笑了，“聪明有什么用，无米下锅啊。”

狐狸也笑了，神态落拓风流，随手摇了摇桌上的铜铃铛，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留在这儿。”

他这是要吃饭了，霍然转头，果然看见侍女摆了桌，端着餐食进来了。

妖王大人摆着款儿走到了桌前坐下，自顾自地拿起了饭碗。

霍然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他。

妖王抬眼瞅他，“你看什么，我要吃饭了。”

身边侍女开始给他布菜，狐狸吃东西细致，慢慢悠悠往嘴里送。

霍然上前一步，顺过侍女手里的筷子。

“哎？”侍女小声惊呼，被他挤到了一边，不一会儿就听耳后很小声的一句，“这可怎么办……”

这熟悉的声音，合着每次都是同一个倒霉蛋。

霍然在妖王的怒瞪下咧嘴一笑，“还能是为什么，壶碎了，人顶上，我伺候您吃饭。”

妖王不理他，爱伺候就伺候，继续吃自己的饭。

吃了没一会儿，霍然就发现这狐狸不是精细，就是挑食，不吃菜，不吃红肉，只吃鱼。

那你可别做呀，做了又不吃，摆着好看吗？

霍然自小混在军中，没有这娇惯的毛病，瞅准时机，夹了块红烧肉就放到了他菜碟里。

狐狸鼻子皱了皱，往旁边拨了拨，“拿走！”

其他侍女赶紧上前夹走，在一旁解释道：“主上前几日吃了凉食，胃寒，吃不了油荤的。”

“大冬天吃什么凉的？”霍然看向狐狸，颇为不解。

“你懂什么？狐狸体热！”妖王大人啪的一声放了筷子。

只见狐狸身后的侍女听完这话，瞬间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霍然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妖王大人别误会！我是突然想起军中医官的一个偏方，正好治胃寒！想到能为您解忧，一时高兴忘了形！”霍然赶在这狐狸掀飞他之前给自己找了条出路。

狐狸刚眯起的眼睛突然睁开，露出憨态，似是在想他的话。

霍然看他神态觉得好笑，温声细语道：“您给我指派个人去拿药，吃两回就好了。”

狐狸半信半疑，歪头看他，也不知道想了点什么，最后抬了抬下巴，“随便领个人去吧。”

霍然也没客气，回头叫上倒霉蛋就出了门。

霍然少年时淘气，有阵子总往一个倒腾兽皮的商铺里跑，商户有处院子，就养着一些收来的狐狸和貂。霍然耳濡目染，知道了很多狐狸的习性，还跟着商户给狐狸灌过几回药。他当时就是觉得好玩，哪想过这辈子还真有养狐狸的一天！

狐狸体热是真的，年年都要换毛，不过更厉害的毛病是肠胃不好，吃坏点东西就要闹病，所以狐狸比貂难养。没想到修炼成人形的狐狸还有这毛病。

宫里有药房，奇珍药材倒是不少，就是管事的医术稀松平常，好歹能把药认全。妖怪修行有了道行，除了炼药筑丹，基本也用不着看病拿药了。

霍然取了药拜托人煎好，亲自给妖王大人送过去。

妖王正和衣躺在榻上，枕着手臂小憩。他酷爱穿这宽袍大袖的衣裳，一身白衣勾画着墨色山水，风姿洒脱，此时侧躺着才显出腰身。

那截细腰处明显一陷，霍然进屋就忍不住扫了一眼，又压下了目光。

妖王早就听见他进来了，等他走近终于皱起了鼻子，忍不住睁眼瞪他！

“难闻死了，端出去！”

“良药苦口，这才管用！”霍然走到跟前，大个子蹲下身坐在脚凳上，“妖王大人修炼一千多岁了，什么苦没吃过？”

妖王撑起头冷哼一声，“实不相瞒，还真没吃过什么苦，老天眷顾，修行顺利，没经受过什么波折。”

他冲榻前的人笑得得意狡黠，狐狸眼饱满圆润，眼尾上挑，懒洋洋媚而不自知，憨而不自觉。

霍然睫毛轻颤，垂下眼皮遮了一下目光。

“嘿！是！修行千年，就是治不了胃寒。”霍然丝毫不惧妖王淫威，阴阳怪气道。

妖王瞬间冷了脸。

霍然瞥他一眼，继续作死，“还克制不住乱吃！”

妖王一拍榻沿，自己都被震得一颤。

霍然一个激灵，嘴唇一抖又憋不住想笑，随即作势隔空给了自己一巴掌，“真该死，滚出去！”

妖王没忍住从鼻子里溢出笑声，又觉得不好意思，仰头躺下，不再看他。

“喝了吧，你也知道我为什么留下，我还指着你呢，不敢害你。”霍然劝道。

妖王回头压着嘴角轻轻喘气，笑得脸都红了。夺了他的碗，故意生气道：“我还怕你害我？你的本事还毒不死我！”说着仰头就喝了下去。

结果这份豪迈没撑住半刻，刚喝下去小脸就皱成了一团。

霍然含笑看着他，给他递了杯清水。

“给我茶。”

“喝完药不能喝茶，都说医道不分家，我看你是一点都没沾啊。”

妖王推开他，拉过榻边的一只玉壶将漱了口的水吐了进去。

霍然诧异，表情微妙，“这……这不是……”

妖王一掀散落的头发，“这是那只假的，真的碎了，假的便让我拿回来当痰盂了。”

霍然：“……”

这狐狸报复心真重！

狐狸揉了揉肚子，皱眉继续躺下，闭目问道：“你真懂医术？”

霍然实话实说：“略懂一点，头疼脑热还是能治的。”说着又撑起榻沿探头看他脸色，“你还难受？”

狐狸点头，“肚子里有股凉气，冰得胃疼。”

霍然想了想，突然激动问道：“你有肚脐没有？

妖王一手扶额，露出一只眼睛看这傻子。

霍然心虚，“我哪知道妖怪有没有肚脐……”

“妖怪没见过，狐狸总见过吧！”

“狐狸也有？”霍然惊喜问道。

妖王深吸了口气，“直接说！问这干嘛！”

霍然看了一眼妖王的肚子，抿了抿两片薄薄的嘴唇。“顺着肚脐往里吹口热气，把凉气排走，一会儿就舒服了，这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小时候我奶奶教我的。”

妖王缓缓睁圆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恼怒道：“放肆！”

霍然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忙站起身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我真没往别处想！隔着衣服就行，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没有礼数的下流东西！滚出去！”妖王喊得理直气壮，抬手就要打人。

霍然劈头盖脸挨了两下，拿起药碗踉踉跄跄就往外跑。

结果刚一出来，就在门口撞上一个白面书生，把人撞得一晃。

霍然赶紧将人扶住，“对不住。”

那人笑了，“无事，主上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原来也是狐狸手底下的妖怪。

“没事，讳疾忌医呢。我不招他烦了，先走了。”霍然说着就抱着碗从殿上跑了下去。

那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站在台阶顶上，看着这热烈少年在太阳底下风风火火地逃走，脚下飞快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笑意慢慢收回。

霍然一口气跑回了西苑，冲进屋关上门，就靠在了门上大口地喘气。

他是真害怕，因为他心虚。

他想了吗？他没有！

可狐狸骂他下流时，他想了。

细腰坦腹，白里透红……

霍然口干舌燥，闭上眼用力甩了甩头，真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