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钟山寺救孩子”,紫瑛同齐熙宁提过她和江珺翊遇到小山匪的故事。回到金陵后。齐熙宁还问过齐雅雯是不是收留了这些孩子,齐雅雯只说没这回事,她也就没再打听,以为是杜家不缺银两,或许杜彦成自己把这些孩子养起来了呢。
如今再一想,她便马上明白,紫瑛发现这些孩子被伪装成好人的魏彦成关在钟山的一座寺庙里,也需要他们设法营救。
齐熙宁立刻向母亲宋氏解释此中细节。彼时齐建霄尚未归家,宋氏便着人请来冉宗杰商议。
冉宗杰性子谨慎,听完齐熙宁的叙述,建议最好先派人去钟山及杜宅两处详加勘察。
杜宅那边,既然紫瑛明说了夜袭,那就意味着宅中必定守卫严密,只有到了三更半夜才会现出漏洞。如今先不急着救人,需得先了解杜宅内当前是何情形才能详细打算。
钟山上的情况未明,尚需弄清紫瑛所说的寺庙在哪、里面有多少守卫,同时也要确保那里的营救不会惹来敌人警觉,影响到紫瑛这一边才好。
宋氏很是欣赏他的持重,请他立刻按照适才说的去办。
冉宗杰带了一个手下,亲自来到钟山,发现了一所寺门紧闭,亦无香火的小寺。他只上寺外五步远的一株大树看了一眼,便发现了十来个岁数不一的孩童,想来便是那群小山匪。
寺中沙弥各个会武,当是魏彦成豢养的打手所扮,不过数量有限,只要派几个好手前来,拿住这几人不成问题。
冉宗杰立刻让手下去镖局回禀宋氏,自己则蹲守在寺外隐蔽之处。他亲眼看着杜家的马车进去又出来,并不清楚车上是谁,有多少人马,庆幸长风镖局的人没有贸贸然闯进去。
杜宅马车下山后一段时间,增援才赶到。冉宗杰依照寺内看守的位置,指挥自己人悄摸散在院外对应之处,布置妥当便一声令下,所有人一齐跃入墙内,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寺中守卫死的死,伤的伤,很快被全部拿下。冉宗杰这才找到僧房里聚在一处惊恐不已的孩子们。其中一个少年拿着一把大刀,竟也杀死了两个趁乱跑入僧房试图加害孩子们的打手。
这个少年便是刘从毅,他是被杜宅的马车带进寺院的。
前天晚上,从他这儿,紫瑛除了打听到魏彦成对他的逼迫,还得知原先与他同在一处的打手们都被派到了杜宅,而他则因为功夫一般、又同紫瑛有旧,被派到了惠成商行干些力气活。片刻前楚丰就是在商行里找到了夜宿在那里的他。
虽然他极想上钟山去看望孩子们和他的两个弟兄,但魏彦成明令禁止他前去,有了上一回的教训,他哪儿敢再触怒魏彦成。
紫瑛听罢,略一动脑便想到了办法。今日楚丰等守卫跟着她进入惠成商行,车被停放在商行之外,刘从毅借着搬货时休息的空挡,偷偷溜到门口,扒在了车板之下。
紫瑛故意买了很多吃重的物件,就是为了让车子重一些,从而掩盖多了一个人的事实。刘从毅就是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当然,扒车子也不容易)地进入了寺内。他的身上,还带着两枚王三山送给紫瑛的百忧解。
而韩仲昌,实则一直在跟踪紫瑛。
骆雁声深谋远虑,遣去贺家庄和天魄门送信便是韩仲昌。文远骥看了信,得知杜彦成很可能是魏菘泽的儿子,必然要多设一重保障。
于是,自己带了人和紫瑛与杜彦成同行,韩仲昌则悄悄尾随。当天魄门诸人中毒被抓时,他也没有现身,而是跟上押送紫瑛的马车,一路跟到了杜宅。
然而杜宅内守卫极其严密,又到处是下人,他轻功绝佳自然能来去自如,杀上一两个人不成问题,但想要带一个人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今日紫瑛外出,韩仲昌继续尾随,自然看到了在商行门口扒车和在钟山小庙内下车的刘从毅。
刘从毅从车底溜下来时差点儿被寺中打手发觉,还是韩仲昌扔了个石子儿到相反方向才帮他引开注意。
在此过程中,他也发现了寺外秘密探头的冉宗杰,但他并不认得。内外皆有异动,似乎都是冲着此处来的,他没有更多信息,只能猜测是魏彦成的对手要故意与他为难。
正好他势单力薄,若想救出紫璇便需要援手,于是他并没有继续跟着杜宅的马车下山,而是在暗处目睹了冉宗杰的人去而复返并救出寺中孩童后,一路跟在后头,亲眼看着他们将孩子带入了长风镖局。
他记起骆雁声走之前除了安排自己向贺家及太白山送信外,还让陆文渊给齐建霄也送了一封信。这或许说明,齐建霄同文远骥有交情,说不定愿意帮这个忙。于是他立刻自报家门,求见总镖头。
齐建霄并不在内,是冉宗杰接待了他,韩仲昌认出刚才救人的正是此人,继而向他吐露真情。
冉宗杰大喜过望。适才他正与宋氏、齐熙宁等人商量晚上要如何救出紫瑛,却苦于杜宅占地大,他们又不敢打草惊蛇,直到现在也还弄不清内里的守卫情况,不敢贸然行动。
韩仲昌轻功好,无论是杜宅内部情形还是紫瑛如今的位置都一清二楚,还可以深入其中以为内应。有他在,突入杜宅的可能性便大了许多。
傍晚时分,他们还未出发,齐建霄便遣人先头来报讯,说他们已经救出紫璇,正和文门主一道儿回金陵。如此,救人的队伍便又多了几名好手,胜算更高。
文远骥等人到了之后,众人一起商议,终于赶在子夜之前定下了声东击西、金蝉脱壳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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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远骥顺着火光和打斗之声赶至外院,途中还解决掉了被楚丰最后调来的那一小队人马。
齐熙宁正与一名守卫打得难解难分,江珺翊在她身边不远处,一面对敌一面关切着她那边的局势。稍远一些,齐建霄、冉宗杰,带着长风镖局众人以及陆文渊也正在对敌,牢牢占据着上风。
杜宅守卫见形势越来越不利于己方,首领楚丰又不见人,不免有些慌乱。但一想到若自己抵挡不住攻势,把人放进去救走了紫瑛,少主回来必然惩之以重刑,便不敢懈怠,急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勉力支持。
齐熙宁刚打退一个守卫,正欲转身,却不想脚下一滑,立时便失了重心。另一个守卫眼尖瞥见,立刻撇下与他缠斗之人,纵身扑了过来。
江珺翊见状,随即跃起,左手去拉正往后倒的齐熙宁,右手执剑插到那人与齐熙宁之间,将内力贯于剑身,猛地拍向他前胸。
那人抵受不住退开些许,又飞速再次扑上,而先前与江珺翊缠斗的两人和被齐熙宁打退的一人也与此刻同时袭来,江珺翊一面将齐熙宁拉向自己身后,一面横剑在胸,使一招横扫千军欲一次性结果了他们。
然而这一剑因他要分出一半神思护住齐熙宁,出剑没能迅捷到极致,便只砍伤了三人。第四人躲过剑锋,跳起半尺从他身后劈下。千钧一发之际,文远骥及时赶到,一掌便结果了他。
“齐兄、冉兄,陆小兄弟,人已经救走,我们也撤!”
文远骥脚不停驻,又出手黜落离自己最近的两个守卫。齐建霄听到他的呼叫,大喊:“撤退!”长风镖局诸人便立刻向杜宅外墙退避。
齐建霄、文远骥和陆文渊三人垫后,各自掌风不断,阻住了试图追上来的守卫们。
然而,事情进行得并没有他们预想的顺利。
冉宗杰在前引路,本已到达院墙,却猝然从外面涌进来一批人,见到他们提刀就砍。长风镖局中两人受伤,其余人不得不再举武器,抵挡来人的攻势。
文远骥跃众上前,以万夫莫当之势干掉了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敌手。来人见他如此勇悍,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刚翻入墙内的那一股锐气顿时打了折扣。
在他们之后,魏彦成缓缓步出,一抬手,随他而来的扈从和后方的杜宅守卫同时退后。
从无锡奔驰金陵的途中,他便意识到文远骥或许也会来金陵救女儿。于是加力鞭笞马儿,期望到的越早越好。
但他心中仍存着侥幸,一是文远骥没那么重视这个女儿,行动或许不够迅速;二来他在宅中布置的守卫众多,紫瑛的所在在庭院深处,只是些许几个高手是无法将人救出的。
因此,当他赶至杜宅之外,听到里面正在打斗时,只当是是有人闯入了外院,守卫们正在抵抗,根本没有料到此时此刻紫瑛已经出了杜宅。
“文远骥,”魏彦成身后亮起火把,便于他看清领头之人,“你来得好快!”
“你将我女儿囚在此处,我敢不快些来么?”
“哼!”魏彦成忍不住发出冷笑,“别试图把自己说成是慈父模样,你对紫瑛怎么样,我可清楚得很。”
“瑛儿是我的女儿,我来救她有何不对?”
“救她?她被我放在这儿足足三日,你怎么今日才来,你不怕这三日中我将她折磨致死吗?!”
“我为何现在才来,你该是最清楚的吧?”
“对对对,”魏彦成笑着走进了几步,这样文远骥便也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神情充满鄙夷,似乎对自己颇多怨恨,“我怎么能不清楚呢,你另一个女儿,哪怕不是你亲生的,也比紫瑛要高贵几分,必然要先确保她的安全。就因为她是你心爱的女人生的!”
“你是在骂我厚此薄彼吗?”
“难道不是吗?从小到大,你给另一个女儿的关注远远大于紫瑛,紫瑛只能百般讨好你,还为了让你开心、多喜欢她一点儿,不得不去讨好自己的姐妹……这些你敢否认吗?”
魏彦成所说的每个字都好像是他射向文远骥的武器,又快又密,还用了极大力气。
文远骥当然不知他为何如此介意此事,但也能感受到他是真切地在为紫瑛鸣不平。想起总是活泼贴心,似乎从未对任何人发过脾气倒过苦水的大女儿,他不由得点了点头,是啊,自己以往的确是过于忽略她了。
魏彦成见他不语凝思,以为他没脸回话,便继续道:“既然你不配当紫瑛的父亲,不如趁早撒开手。我才是真正爱她的那个人,我才能让她幸福圆满,快快乐乐地度过……”
“不!你不能!”
紫瑛的声音自墙外响起,魏彦成立刻回头,文远骥等人也伸长了脖子向远处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