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无人不惊呼风凌身边的女人。
是她。
那个大家眼里所谓肤白貌美、年轻芳姿的京宁大学校花,伊狸。
怎么会是她站在风凌的身边?
明明......明明前两天还和风凌一起出席集团颁奖典礼的女伴是现在坐在正东位的那个女人,汪倾竺,汪氏的唯一继承人。
虽说汪家根基不深,远远不及风家,但风家纯商背景,从商命根深重,而非汪家那样的从政背景。
按理说,商政不同路。
但因为汪倾竺出了名的就青睐风家,对风凌有意思,成天只要跟在风凌身后,汪家也就默认了将来汪、风两家或许会有的关系,对风凌多加关照。
这层关系,还包括了风凌这次成功碾压上位的帮衬。
汪家于他而言,有恩。
汪倾竺于他而言,有情。
伊狸又怎会看不出场上的异样?
只是这所有复杂关系从头到尾,都与她无关。
她自认根本轮不上她来管这种难堪修罗的场面,也就照旧轻挽着风凌的手,手轻提着裙摆,毫不吝啬笑地淡然往里走。
越走,越能感受到这汪家大小姐扎在自己身上的凶狠目光。
真有意思。
到底是多专情的人,才能知道自己爱慕的人即便是个混迹情场的浪子,也依旧不影响她对他深厚爱意的?
这个问题,伊狸想不明白,也根本不需要想明白。
她又不爱风凌,他们之间只是最让人乏味的黑暗关系。
这层关系,从前还会因为风凌身上女士香水的常常变化而膈应,难受,伊狸自认她也曾有过精神洁癖,她也曾幻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美好的爱情结尾。
但她接受了和风凌的关系,就注定不再可能拥有这种理想化爱情。
所以抛弃了精神上的专一,她接受了他们之间的肮脏,也开始习以为常他身边的那些莺燕寻众。
人一旦放弃了某种执着,在很多事上,会豁然开朗。
就是信了这一点,现在面对汪倾竺挑衅般的目光,伊狸才能心平气和地回以她淡笑。
“汪小姐,好久不见。”
汪倾竺当然不会理会她,优越的背景早就造就了这位大小姐清高傲气的性格。
伊狸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风凌把她的位置安排在了他和汪倾竺之间,这让她觉得真难受。
拿她避女人,这人怎么不直接让她去当靶子?
非到这种经退两难的地步,他明知她不可能跑得掉才把所有僵局亮给她看是吧。
伊狸难免觉得包厢里坐得闷,她心烦,酒没过两轮就起身去洗手间。
以为在洗手间能稍微透点儿气,但谁知道门刚推开就被汪倾竺给堵住了。
大小姐堵洗手间,未免太没修养,伊狸想想这都不是汪倾竺的作风,干脆推开门直接往外走。
但人步子刚迈出去,手臂就被汪倾竺猛地用力一把拽住了。
伊狸没站稳,踉跄的差点儿脚一滑。
她下意识想甩开汪倾竺的手,却又被她发了疯一样地拽死。
伊狸有点火了,甩手就把汪倾竺的手打开,“你有什么事?”
汪倾竺凶,按照伊狸的脾气,只可能比她更凶。
“我以为我好声好气跟你讲话,你有脑子,但你现在是怎样,给脸不要脸是吗?”
汪倾竺的声音尖细,用力之后很刺耳,伊狸强忍着才压下听她这种尖酸刻薄的不适感。她没搭理她,径直走上前去洗手。
但汪倾竺又抢在她之前关停了龙头,还反溅了伊狸一身水。
就是个哑巴都忍不了这么被找茬,伊狸直接开了龙头,反手一巴掌甩了汪倾竺一脸水。
隔空的。
汪倾竺被冷水刺的尖叫,没想伊狸的话当场压住了她:“汪倾竺,你上次不是还让我滚么?但怎么你的风凌,身上还会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
汪倾竺瞬间愣住,“......什么?”
伊狸毫不意外她这种反应,云淡风轻说:“我想你也根本不会意外吧,就算是听到我讲这种话。”
伊狸逼近了她一步,“你次次都警告我,让我滚,无非是因为风凌情史里的这么多女人,唯独我,你见了最多次。”
“为了自己的爱情,你觉得我对你威胁最大。所以你恨不得让人马上把我送走,走得越远越好。”
“但——”伊狸轻笑,“这种方法根本治标不治本,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是么?”
汪倾竺的脸色被伊狸说的一阵青一阵白。
她猜中了她的心思,但没猜中汪倾竺早已对她形成的芥蒂到了多深的地步。
汪倾竺还想给伊狸警告,但都被伊狸挡在了话未出之前。
靓丽馥郁的女人从不缺追随者。
这一点在二十一岁的伊狸身上已经大放光姿。她笑着一点点用纸将指间的水渍擦净,说:“我从不是你的对手。”
她好言她收起身上那种敌意。
但汪倾竺根本听不进她说的任何话,伊狸越是平静,她越是怒火中烧。她要走,她犀利道:“原来这就是贝家家教,我说潮中河怎么会倒呢?”
“原来是——!”
汪倾竺话都没讲完,伊狸像是突然被刺中什么,前一秒还有的波澜不惊瞬间消失。
都已经是擦肩而过的状态,汪倾竺毫无防备的刹那,伊狸突然转身一把掐住了她脖子。
女人的攻击性,有时候会是想象的百倍千倍。
尤其是在被刺到最软肋的时候。
贝家。潮中河。
汪倾竺已经犯了死忌。
伊狸掐住她脖子的力气一秒比一秒用力,往往外人看伊狸越清冷温柔的五官,此时此刻宣泄出的是她藏在骨子里最深处的报复心和偏执。
邹承瑞喊伊狸疯兔子。
风凌给她取名带有狐狸的狸字。
她狡猾又疯狂。
他们早就认清她这种性格,汪倾竺却一而再再而三跨进伊狸的底线为所欲为。
几近窒息的力气,汪倾竺开始挣扎的狰狞,伊狸盯进她眼睛,一字一字认真问她:“我是不是说过,别再查我?”
贝槿妤,早在很多年前,和贝家,和潮中河,一起死了。
现在站在汪倾竺面前的,是风凌从污泥潭里捞起的伊狸。
不是因风凌而有胆量,而是现在的伊狸,眼里绝望希望交织。
她珍惜的一切早就没了,如果不是现在还存在着的潮中河残体,她不甘心,不然她随时可以活着,也随时可以去死。
除了掌权潮中河残体的风凌,没人可以威胁她。
她活着,不过是和风凌纠缠,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从风凌风家手里抢回潮中河残体,但活是她的选择,就算是风凌,也没资格支配她死活。
而现在,越界的汪倾竺,显然踩到了她不该踩的。
眼见着汪倾竺脸色慢慢发白,真的快要喘不上气,伊狸看透她眼底乞求的脆弱,在她最痛苦的刹那,松手。
冷空气猛地倒灌进汪倾竺的身体,她狼狈地跌坐在洗手间,大口喘着气,眼神空洞。
伊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是不知道惹了这位矜贵大小姐的下场,但她也好像抓住了她什么把柄,慢条斯理地开口:“听说华龛天俪的包厢节目很精彩。”
她打开她手提包,拿出烟和打火机。清脆声里,火舌烧上烟身,她轻吸一口,淡淡吐出的薄雾朦胧了瞳孔。
她把一盒烟都丢在汪倾竺怀里,淡道:“节目好看,小白脸是不是也很好摸?嗯?”
调笑般的口吻,汪倾竺的脸都白了。
她根本没想到,原来比起她查到的贝家、潮中河,伊狸早就拿捏了她。
烟雾氤氲下,伊狸笑:“但怎么还欲求不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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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内发生的,只有她们知道。
伊狸抽烟,风凌知道,她没什么烟瘾。
但伊狸没想自己刚出洗手间就碰上了早在外等候多时的风凌。
今天的华龛天俪虽说给风凌的庆贺定了包厢,但向来的惯例,风凌来,当天都会包场。今天同样如此。
所以当下的洗手间外,里面连水滴的声音都沁耳清晰,别说刚刚里面的对话有多明了。
好在这个洗手间是最偏僻位置的,伊狸故意来这儿的。
谁能想汪倾竺的茬儿能找这么远?
那风凌必然是听全了所有,也见证了伊狸发疯现场。
被抓了小辫子的伊狸不仅没紧张,还若无其事地掸了下自己礼服上落的烟灰,又变成刚来时清纯旖丽的模样。
她朝风凌淡淡地笑了一下,很有礼貌的样子,却反骨地压根没打算喊他。
刚想继续往外走,下一秒,耳边就响起了男人一贯玩世不恭,不咸不淡的玩味低嗓:
“我们小兔子,”他笑,“原来脾气这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