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本不想接下有关路凛洲的这单生意。
作为打手帮有钱人解决上不得台面的难题,即使免不了被人记恨,只要不菲的报酬到位,这架打了也稳赚不亏。
可路凛洲不一样。路凛洲不但是顶级豪门继承人,也是一条见人咬人,见狗咬狗,无差别攻击所有生物、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疯狗。
雇主开出的报酬实在太优厚了,足足一百万,远超他几十单生意加在一起的价格,只为了出口恶气——要求他来城际酒店揍路凛洲一顿,让路凛洲鼻青脸肿出席明天的股东会,在家族长辈面前丢个大脸。
如此简单。
唯一令人在意的是,雇主藏匿了自己的身份,全程用虚拟号码与他联系。
[路凛洲在3515号房,他喝多了酒,一个人。]
对方身份成谜,然而能对路凛洲的行踪状态了如指掌,显然也是非富即贵之人。
定金十万已经到账,对方并不担心江城第一金牌打手会卷款逃跑自砸招牌,他同样不担心对方会拖欠尾款。
电梯里,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卫衣,下搭黑色工装款和马丁靴。
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出现在七星级酒店的打扮,甚至很容易被保安当成可疑人员拦下来。
但他身材比例过于优越,身姿挺拔得像竹,乍看起来和艺人的伪装也没什么差别。
在七月份的天气捂得这样严实,反而削减了几分他的可疑,更显得像艺人偷偷外出与人会面。
一缕略长的黑发从帽檐边垂落,发尾卷翘。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在35层打开。裴煜收回手机抬起头,往前直行。
身材怎样都难以掩饰,路上的监控也记录着他。他只盼望路凛洲能醉到根本看不清人,千万不要对自己的容貌特征留下太多印象。
就算不幸被路凛洲记住了,他也留有后手。
雇主给的一百万足够他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作为启动资金开一家小店也绰绰有余。他早就有此打算,毕竟他不能靠打架吃一辈子的饭,好了旧伤添新伤,这绝非长久之计。
城际酒店是江城最高端的酒店,安保措施严密周全。上电梯要刷房卡,一卡刷一层,裴煜手上的这张卡就是在雇主提示的位置拿到的。
这张房卡不但能将他带到35层,更能直接刷开3515的房门。
嘀一声后,他拧开3515的房门把手。
房间里通明透亮,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味。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压紧脸上口罩,反手关上厚重的房门,确认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这才张目环顾房间。
这是一间套房,面积很大,进门首先来到的区域是客厅,路凛洲不在这里。
裴煜轻轻迈动脚步,悄无声息朝着卧室的位置走去。
或许是燃了熏香,房间里的香味浓得呛鼻。这味道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以至于他没能及时发觉异样,明明闻不到多少酒气,可房间安静得仿佛它的主人已然酩酊大醉。
在甜香味最为浓郁的卧室门口站定,裴煜谨慎地先将视线投进去。
皱巴巴的高定西装外套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肩宽腿长的男人趴在床上,对外人的入侵毫无所觉。脆弱的脊背和后颈全无防备地袒露,看起来不堪一击。
裴煜却陷入了片刻的踌躇。
他一旦出手,往往是拳拳到肉毫不留情。但他宁愿和人互殴干架乃至负伤,也不想单方面欺负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人。
他一点一点走近路凛洲,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动。
路凛洲双手撑床,慢悠悠地支起身子,望向来人。
裴煜曾在杂志上看过路凛洲的照片。
作为恶名在外的豪门疯犬,路凛洲意外长了一张挑不出错的完美脸蛋。眉、眼、鼻唇,皆冷峻锋锐,是极富攻击性的俊朗,令人望而生畏。
可此时的路凛洲双目迷离,脸颊上覆着一层暧昧的绯红。
裴煜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路凛洲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贴身的白衬衫被前胸和臂膀的肌肉涨出饱满的弧度,扣子绷开了两颗,领带松松地悬着,搭在那片同样泛红的锁骨上。
裴煜有所察觉,往下瞄一眼,发现胀得满满的位置不止一处。
转念之间,路凛洲已经走到了他跟前。而且,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正在不受控制地变急,逐渐接近路凛洲现在的状态。
“你……”
两人相距只剩不到两米,然而面对全副武装的裴煜,路凛洲究只能疑惑地吐出一个“你”字。
裴煜自然不会答话,掉头就走。
片刻前还反应迟钝的路凛洲却猛然上前,从身后拽住他头上的卫衣兜帽,好巧不巧的,也隔着帽子准确无误扯掉了他的头绳。
作为男人,头发是他最鲜明的特征之一。过肩的长发在男人中十分罕见,他的发质也很柔软,发尾微微带着卷。
失去掩护的长发就这样在他脸侧散落,好在还剩下一顶鸭舌帽和口罩。
比起揍路凛洲一顿完成任务,他更急于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暴露外貌的风险都是次要的,空气里的甜香味有问题。他裤子里的状态已经和路凛洲相差无几了。
路凛洲目不转睛盯着他散乱的长发,瞳孔涣散,思绪也有些迟缓。
“女人…?”
闻言,裴煜提起的心放下了不少。是了,就算中了药,人的性取向也不会变。
路凛洲的私生活倒是很干净,裴煜从没听过任何八卦,但他大概率是喜欢女人的。
裴煜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气息,他在恍惚间叫出的性别同样印证了这一点。
路凛洲是直男,他喜欢女人。
思及此处,裴煜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在不起冲突的情况下平安离开。正待开口,眼前残影晃过,随之脸上一凉。
口罩没了。
“嗯…是男人啊。”
路凛洲眯眼确认,趁着裴煜愣神,再轻飘飘拨掉碍事的棒球帽,努力看得清楚一些。
片刻后,薄唇微勾,笑意却渗不透眼底。
“——挺漂亮的。”
长发男人的五官线条流畅秀美,极具东方气韵。然而眼窝却异常深邃,配上小麦色的细腻肌肤和罕见的琥珀色眼睛,显出几分来自异域的神秘气息。
分明是个男人,在一刹那的照面,竟美得令人心悸。
裴煜:“……”
事情的走向有点不对劲。
并且,他非常以及极其讨厌别人说自己漂亮,蓄势待发就要动手。
毫无征兆地,本该因为长时间中药而全身无力的路凛洲却抢在他前头,一把揪住他领口的衣服,大力将他掼到墙上。
后背的钝痛令裴煜一怔。
路凛洲的神志不怎么清醒,呼吸也粗急灼烫得骇人。但他却竭力压抑克制着,死死攥着手里的卫衣,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还算清晰的话。
“是谁,让你来的?”
裴煜也不知道。
无论如何,他都作为路凛洲仇家的代言人出现在了这里,不管他能不能报出雇主的名字,路凛洲都必然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在裴煜动手之前,路凛洲再次抢先,没有任何预兆对着他挥出一拳。
裴煜反应迅捷,躲开袭向脑袋的拳头,腹部代之挨下一记膝踢。
被始料未及的肮脏的招数击中,裴煜吃痛弯腰,跟着又是一肘擂在他后背。
他一眨眼,人已经被撂趴了,狼狈地斜卧在地。
却不是输在技不如人,可能是输在轻敌,更是输给了下|流。
“男人……算了,啧,凑合一下吧。”
耳边传来金属搭扣弹开的声响,裴煜大惊,迅速一跃而起,对着路凛洲的膝盖就是结结实实的一脚。
路凛洲扑通跪倒。
在这位臭名昭著的疯狗身上扳回一局,裴煜毫无喜悦或得意,急匆匆只想逃离。
在路凛洲爬起来的时间里,裴煜已经跑到了大门口,双手并用猛拧门把。
可这扇门不知道被做了什么手脚,任由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第一次遭遇这样的连环套,裴煜不由得慌了神,以致没能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的声响。直到后脑一阵剧痛袭来,他双眼翻白,再次跌倒。
裴煜捂住自己发晕的脑袋,混混沌沌时只觉有人在拖拽自己,等到被扔上了床,他终于醒转过来。
他清醒得再晚一会儿,裤子就该被扒掉了。
他趁着路凛洲将注意力放在裤拉链上的时候,猛然坐起,硬生生掰过路凛洲的手臂,不过几秒便反客为主,将路凛洲面朝下摁在床上。
路凛洲还想挣扎,他不客气地加大手上力道。喀嚓一声骨头裂响,路凛洲发出压抑的痛呼,总算是老实了下来。
路凛洲自己解了皮带和拉链,一番挣扎过后已是衣衫不整。裴煜不介意帮他一把,干脆利落将裤子拉到小腿,堆叠起来作为镣铐。这样一来,他也没办法再抬高腿踢人了。
路凛洲察觉到凉意,立刻激动起来:“草,你他妈想做什么!?”
“做你刚才想对我做的事。”裴煜冷冷地回。
路凛洲不慌反笑:“呵……”
他完全被裴煜压制着。左腕被扣着压在后腰,右臂显然骨折了,此时正以别扭的角度软软地摆在床上。
即使身处这样完全劣势的境况,裴煜的威慑似乎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路凛洲低声说了些什么。
裴煜不得不低下头去,问道:“你说什么?”
路凛洲的脸埋在枕头里,低沉的嗓音愈发沉闷,沉得透出森森冷意。
“我说……我会杀了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法用手反击的路凛洲猛然抬起脑袋,用坚硬的后脑撞向上方那张漂亮的脸。
裴煜的后脑才被路凛洲用钝器砸过,现在还一抽一抽地发疼,此时又迎下正面一击,顿时有滚热的液体从鼻腔里流出来。
不像满口污言秽语的路凛洲,他一般不会把脏话挂在嘴边,除非实在忍不住。
他抬手拭去鼻血。
“……草。”
这个狗。
这个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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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