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芙蓉一口气冲到苏莫寒的房间,还未进门,老远便听到从他屋里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
曲芙蓉也不及分辨这笑声是谁人的,一头扑进门去。
头一眼,见到苏莫寒坐在桌子前并未倒下,她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谢天谢地!苏莫寒没事!
再一眼,见苏莫寒用手支着头,似乎头重得很,面色发红,眼神有些迟滞,神情也与平常有异。
不对,苏莫寒的状态也不对。该不会也像苏木他们一样,被下了蒙汗药?
又一眼,这才瞥见,苏莫寒对面坐着潘月娥。曲芙蓉匆匆一瞥之下,只瞧出了潘月娥未穿素衣,换上了艳妆丽服,甚是妖冶。
潘月娥手里拿着酒壶,正往苏莫寒面前的酒杯里斟酒。曲芙蓉这一突然闯了进来,让她吃了一惊,那手便停在半空中不动。
曲芙蓉自打进门,脚步未停,眼里扫着,心中飞速判断着,大声叫着奔到苏莫寒面前,扑过去摇着他叫喊:
“你怎么了?苏莫寒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唔……”苏莫寒口齿僵硬,眼皮都难以睁开,神智有些不清。分明也是被下了药的样子。
曲芙蓉扔下苏莫寒,转回身冲着潘月娥扑了过去,一把揪住潘月娥,怒问:“你把他怎么了?!快说!你给他吃甚么了?”
这潘月娥从最初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嘴角一挑,冷笑一声,一把将曲芙蓉推开,继续往酒杯里斟酒,边斟酒边说道:
“笑话,我能把他怎么了?你放心,他不过是吃酒吃醉了,很快就会醒过来的。我只是过来陪公子吃几杯酒,他不胜酒力,一杯就醉了,这可怨不得我。
“我与公子正饮在兴头上。你这一来,真是扫兴。好好的,让你给搅和了。不回屋睡觉,在这里多管闲事,你也不嫌累得慌。”
“你赶紧走开,别打扰我与公子对饮的雅兴。”潘月娥说到最后,脸上露出颇不耐烦的神情,抬起头拿眼睛瞪向曲芙蓉。
“你胡说,他像是吃醉了的样子吗?”曲芙蓉冲着她厉声喝问,“你是不是也给他吃了蒙汗药?苏木他们的饭菜里你也下了药是不是?”
潘月娥只以为曲芙蓉看着年纪不大,没有江湖经验,不会懂得这些,原准备三言两语将曲芙蓉打发走。却没料到曲芙蓉不好糊弄,竟被曲芙蓉看穿了她做的手脚。
被曲芙蓉一揭穿,潘月娥恼羞成怒,脸色一沉,也不装了,说出的话没了顾忌,便粗俗不堪,“你们这些人碍手碍脚的,吃饱了不睡觉留着干甚么用?
“至于这宝贝俊公子么,我哪舍得让他睡过去?成了木头人,那多无趣,我只不过给他吃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一会儿就醒了。啊!哈哈哈!”
潘月娥狂笑起来,这笑声是曲芙蓉从未听过的一种笑,带着邪魅、狂浪。曲芙蓉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潘月娥正狂笑着,猛地收了笑,脸色陡地一变,面孔变得狰狞,目光变得凶狠。
“滚开,死丫头,没想到,竟让你成了漏网之鱼。还真是老娘失算了。你给我滚回去睡觉去,别坏了老娘的好事。”
虽然,潘月娥说的话,曲芙蓉并未全部听得懂,就凭着潘月娥给苏莫寒下药这事,曲芙蓉已经认定,潘月娥对苏莫寒不怀好意。
她如何能撒手走开,将不太清醒的苏莫寒扔给潘月娥?
曲芙蓉指着潘月娥,气势凛然道:“要走也是你走!你,你给我出去!这是苏公子的房间,你待在这里作甚么?”
“哟呵,这小蹄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休怪老娘不客气了!”潘月娥一拍桌子,挽起袖子,便过来拉拽曲芙蓉,看样子打算将曲芙蓉从屋子里拖出去。
曲芙蓉人小力弱,抵不过潘月娥的蛮力。两个人撕扯了一阵子,曲芙蓉便被潘月娥拖得快出了屋。
曲芙蓉一面大声喊着“苏莫寒”,一面腾出一只手,抓扯着自己身旁经过的物件,试图将自己缓住。
那些凳子、案几、衣架,全都被曲芙蓉拖倒在地,与地面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只可惜,此时这个客栈里,便是再大的声响,也无人能听得到。
到最后,曲芙蓉死死抓住门边,抵在门口处,使得潘月娥不能将她拖出去也关不上门。
许是被这番惊天动地的大声音惊醒,又许是潘月娥给苏莫寒下的蒙汗药,确实剂量不大。
苏莫寒此时微微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叫了一声“蓉儿……”
虽说未能完全清醒,看着却比先前好了许多。
曲芙蓉惊喜大叫:“苏莫寒!苏莫寒!快醒来!快来救我!”
那知,这潘月娥见到苏莫寒这个样子,知道药力就要失效,苏莫寒很快就会彻底清醒,自己下一步的计谋,还没来得及开始实施。
潘月娥心中暗恨:好好的筹谋,竟被这死丫头搅了。她怒上心来,一脚将曲芙蓉踹倒,便要强行关门。
曲芙蓉跌倒在门槛上,潘月娥大力关门,将她头上身上磕得生疼。她匍匐在门槛上,两手抓住门槛,死不松手。
潘月娥瞧瞧实在没咒念了,脸上露出咬牙切齿的恨意。
潘月娥转了转眼珠子,扔下曲芙蓉,过去抱住苏莫寒的脑袋,便将桌上那一杯酒灌进了他嘴里。
曲芙蓉惊叫:“你又给他吃甚么?!”爬起来便往苏莫寒身边跑去。
“一杯美酒而已,”潘月娥转身往屋外走,脸上露出阴狠得意的狞笑。
“哼哼,搅和了老娘的好事,老娘便成全你们的好事。”
潘月娥走出屋子,便将屋门关上,从外面落了锁。
曲芙蓉也顾不上那潘月娥在做甚么,扑过去抱住苏莫寒便大力摇晃,“苏莫寒,你快醒醒,快醒醒啊,我是芙蓉……”
良久,苏莫寒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见到面前的曲芙蓉,十分困惑,“蓉儿?你怎么在这里?我怎么了?”
曲芙蓉见到苏莫寒醒了,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潘月娥在饭菜里下了药,幸好我没吃,苏全与苏木他们都被撂倒了,此刻都睡过去了。
“还好,潘月娥说,给你下得药量少,只是一点点。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我头好痛,还有,我口渴,我热,我浑身难受,不对,我越来越难受,我……我……”
苏莫寒体会着自己身上,开始拍打着脑袋,又抓着他自己的领口,难受之极的样子。
曲芙蓉猛地想起,潘月娥临走时给苏莫寒灌的那杯酒。
那酒里有毒!
她跳起来便往屋外跑,却发现屋门被反锁了,她拍着门大喊:“潘月娥!你回来,你给我回来!你又给他下了甚么药?快拿解药来!”
这潘月娥一直等在门外,听到曲芙蓉的叫喊声,知道苏莫寒身上的药力开始发作了,便开口说道:
“小丫头,实话告诉你罢,这是我自己配制的春~药,如意春欢散,又叫神仙快活散。药力应验得很。
“再告诉你一句,这药,没有解药,你就是他的解药。小丫头,你就等着逍遥快活吧,保准让你欲罢不能。”
这潘月娥说着,又发出一阵怪笑,“啊哈哈哈!”
“开门!你开开门,放我们出去!”
曲芙蓉拍着门,听到潘月娥阴恻恻的怪笑声,越来越远了。
原来,这个如意客栈的老板娘潘月娥,原先与她丈夫共同经营着这家客栈。四年前,她丈夫病亡了,遗下一个年幼的儿子。
她便守着儿子,独自支撑着这客栈,日子过得也是不易。
孝满后,也曾有人看上她姿色,有媒婆上门提亲,潘月娥也想过改嫁之事。
无奈,族中人放话,她潘月娥若要改嫁,须得留下儿子与这间客栈。
潘月娥舍不得撇下儿子,也舍不得撇下夫妻二人辛苦打下的这份产业,便再未提起改嫁之事。
这潘月娥正值青壮,需求正盛,长夜难熬,孤寂难耐,日子久了,便于那过往住店的青年俊男身上,动起了心思手段。
也不乏那轻浮浪荡之徒,旅中寂寞,进得店来,不用潘月娥多加撩拨,便对上了心思。你情我愿,一拍即合,便有了那一夕之欢。
今日,这潘月娥一见苏莫寒进了店,便被苏莫寒的风姿俊颜勾走了魂儿。
她借着掸尘、补衣,几番试探撩拨,不料苏莫寒竟心志坚定,冷口冷面不为所动。
这愈加使得潘月娥心痒难耐,定要将苏莫寒弄到手。
按照潘月娥设下的如意算盘,先将其他人都下了药打发睡觉了,没了顾忌,她便可以为所欲为,将苏莫寒收服。
她投给苏莫寒的蒙汗药药量极少,只须使得苏莫寒于未清醒之时,听任她灌下如意春欢散。
等到苏莫寒身上的如意春欢散药力发作,便可以为她所用,尽她所欢。
没承想,潘月娥遇到了曲芙蓉这个强劲对手,将她的如意算盘打得粉碎。
由于曲芙蓉的一再阻拦,使得潘月娥的计策未能得逞。
这潘月娥一气之下,将曲芙蓉关在屋里,丢给药力发作的苏莫寒。
潘月娥一路怪笑着,回到自己屋里,望着空荡荡的屋子,那笑容便凝在了脸上,变成了几滴眼泪,淌了下来。
她心里遥想着苏莫寒屋里即将发生的一切,更觉□□焚身,难以排解。便自桌上拿过一个木匣子,将那木匣子对着地上一倾。
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地上洒落了一地的铜钱。
一枚枚溜光锃亮的铜钱,于烛火映照下,发出幽幽的暗光。
潘月娥对着这一地的铜钱,瞧了一会儿,叹了几声,蹲到地上,一枚铜钱,一枚铜钱,开始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