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一心事业 第18章 沅江城（七）

公孙也看着眼底发冷的李青妙心里直发毛，她第一次意识到，相处了这么久的李青妙，平日里看着单纯善良，心里大概是个黑芯的。

“我出去一趟。”

李青妙深知时过境迁，她家六年前的事没留下多少蛛丝马迹，心里却还是开始盘算着如何让六年前那人重出江湖。

既然他们为了丹砂毁了她家，那就别怪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

“要我帮忙吗？”公孙也看着一身戾气的李青妙，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声。

李青妙摇头：“不用。”

公孙也想起方才不小心撞见的李青妙被赶出丹砂铺子的那一幕，还是不太放心，又再耐心询问了一遍：“真的不用？”

李青妙似乎是冷静下来了一点，正要打开房门的手停在了门上，她想起了她实行此计划与银钱密不可分，而她恰好就是那个穷鬼。

她认命了，她就是个穷鬼。

她本来不是特别想再向公孙也开口借钱，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没有钱，寸步难行。

她本是以为公孙也是她的仇家的，没想到公孙也手下的孙家也被那人一齐算计了进去，害得她误会了好些年。

如今误会解除，现在她似乎一点拒绝地理由也没有。

“给我点钱，算我借你的。”她闭上了眼，转过身去，朝公孙也伸出了手。

公孙也毫不犹豫地解下了钱袋子放到她的手里，还贴心地问了句：“够吗？”

李青妙掂了掂袋子，估算了一下她购买丹砂需要的银钱，这一袋子应该能解一时之急，却还远远不够。

还不够的，她自然会自己想办法，走一步看一步。

她点了点头，打开了门，刚要出去，就见卫银秋身后跟着戴着三角巾的林川火急火燎地闯进了屋子。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卫银秋一进屋子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不由分说地喝了下去，“沅江城平安街开的胭脂铺子最受姑娘喜欢。”

公孙也看着卫银秋感到不可置信，她们也就比李青妙早了一炷香出门，是怎么做到这么高效率打探到沅江城的信息的。

公孙也好奇：“怎么打探到的？”

林川抿了抿唇，移开了目光。

“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法子。”卫银秋又倒了杯水喝了起来，嘴上不忘了夸着自己，“我有三寸不烂之舌……”

“问了一路乞丐。 ”林川见卫银秋有准备滔滔不绝的趋势，实在看不下去，开口直接泼了盆冷水，浇灭了卫银秋说话的热情。

“你干嘛。”卫银秋娇嗔地看向林川。

林川没有接卫银秋的目光，偏头看向了别处。

“那胭脂铺子我去看了，确实很受姑娘喜欢，络绎不绝的，可热闹了，要不是我身上只有一百来文铜板，我就去了。”卫银秋咬着下唇，露出一副恨自己没有百八十万，可以大买特买的表情，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出门一点钱的没有。

她就该为那五斗米折腰！！！

她恨！！！

“借你点？”公孙也抛出了橄榄枝。

“真的？”卫银秋眼里直冒金光，看了眼公孙也又恢复了一点理智，“不会要我利息吧？”

公孙也能有这么好心，突然就说借她银子？

她不信。

“既然你说了，那就按行情还。”公孙也思考了一下，十分认真地应她。

“怎么李青妙找你借钱就不用。”

卫银秋想起她在红花寨山下茶摊的时候，碰巧撞见公孙也借钱给李青妙，那会儿也没提过要还利息啊，怎么轮到她就谈利息了。

她懂了。

公孙也想赚她利息，她就说公孙也怎么会这么好心。

坏人，就知道算计她的坏人！

“你们不一样，我是商人，商人重利。”公孙也随手寻了个不那么蹩脚的借口。

果然，公孙也就是区别对待她和李青妙。

“你区别对待。”卫银秋看透了公孙也，抿着唇用手指点了点公孙也。

卫银秋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李青妙，“对了，你打听胭脂铺子做什么？”

“过两日你就知道了。”李青妙笑而不答，说罢行了个礼，侧身出了房间。

卫银秋看着李青妙的背影瞪大了眼，敢情这是把她当外人了，这都不舍得同她说。

“莫名其妙，神秘兮兮。”她一脸委屈地看向了林川，却被林川一把推开。

“对了，你们晚些时候再去趟胭脂铺子买些胭脂回来呗。”李青妙突然折返了回来，正巧撞见了林川推开卫银秋那幕，赶紧移开了目光，“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公孙也问：“你要胭脂做什么？”

李青妙解释：“买来瞅瞅，我学着点，也做些来卖，维持一下生计。”

原来调查胭脂铺子是要做胭脂啊。

卫银秋听完恍然大悟，打起了精神，单手撑着林川，自信地撩了撩碎发：“我去，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方过午时，烈日当空，李青妙再次出现在了丹砂铺子门口。

然而掌柜这次看到李青妙，生意都不屑同李青妙做，甚至连门都不让李青妙进。

李青妙站在门口直接将公孙也给自己的钱袋子扔到了掌柜怀里：“掌柜的瞧瞧，这些够不够？”

掌柜打开来钱袋子看了眼，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雪花银。

他看着门外的李青妙，眼中都带上了不可思议。

明明晌午的时候，门外的人一副滑头滑脑的模样，嘴里都是在耍小聪明，怎么一到下午，就拿出了这么多的银钱，总不能是去偷了抢了吧。

“别这么瞧着我，这些都是正经渠道来得钱财，用得。”李青妙看穿了掌柜的心思，一语道破。

掌柜将信将疑，终是将李青妙迎进了铺子。

“现下最便宜的是林家丹砂一两一斤，最贵的是刘家丹砂十两一斤。”掌柜有些不情愿地介绍了起来，“我记得娘子购买丹砂是要用作制胭脂，虽然娘子带的银钱买不了多少刘家丹砂，但是我还是推荐娘子买刘家丹砂，毕竟刘家丹砂也是现下制作胭脂用得最多的……”

“就给我林家丹砂吧。”李青妙在各家丹砂面前绕了一圈，最后站在林家丹砂面前，捎了一些瞅了眼，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丹砂品质低劣的问题，打断了掌柜说话，“我说过的，我有本事能将丹砂提上一个品质。敢问掌柜的可知沅江城的打铁铺在何处？”

掌柜的疑惑：“你问打铁铺做什么？”

“自然为了使出我的本事。”李青妙看向了掌柜，神情自若，“那袋子银钱能买多少，就给我装多少吧。”

“娘子不用特意去寻，铺子后院就有一间，特意为了验货的时候准备的。”掌柜一下就悟到了李青妙想要做什么，好奇起了李青妙究竟有何本事，“娘子既有本事，不知可否让我开开眼。”

“这有何难。”

李青妙点了点头，随着掌柜去了铺子后院，进了那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

若是怕黑的人去了，怕是要直打哆嗦，然而李青妙却觉得有些亲切，就像是重回领地。

掌柜拿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照亮了整个屋子。

李青妙一点也不见外，熟练地挽起了衣袖，看着屋内不出意外熟悉的结构，熟练却略带生疏地生起了火。

这是她六年以来，第一次重拾手艺。

不过她很自信，这些本事深深地刻在了自己的骨子里，她没有忘记，也很笃定自己能做好冶炼丹砂的每一个步骤。

结果也不出意外，重新出炉的林家丹砂，有了质的飞跃，就连掌柜见了也愣在了原地。

他方才见她动作笨拙还有些怀疑，他现在是一句质疑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快，去把我柜子里珍藏的李家丹砂拿出来。”掌柜见了新出炉的丹砂，啧啧称奇，连忙叫伙计替他把他珍藏的李家丹砂拿出来对比了一番，“像，太像了。”

掌柜看着灰头土脸的李青妙，又看了看面前的丹砂，久久不敢相信，这些丹砂是出自李青妙这个女娘之手。

这女娘本事了得，这一番操作，竟让品质最差的林家丹砂与名盛一时的李家丹砂一般无二。

李青妙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掌柜的惊喜面孔，扬起了唇角：“我的手艺如何？”

“厉害，实在是厉害。”掌柜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李青妙笑意更深，开口抛出了她来这的最终目的：“我这般厉害，倒是可以帮你把整间铺子的丹砂全都炼制了，让你成为天上地下仅此一家最厉害的铺子。”

“没那么简单吧。”掌柜警惕地看向李青妙，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李青妙步步深入:“确实，我不要你的钱财，不过你需得答应我一些条件。”

“太过分的，我可不答应啊。”掌柜见钱眼开，一听李青妙说不收钱就将他整屋都变成李家那般的丹砂，装都不想装了。

他这是撞大运了，才会遇到不要钱白干的傻子。

“自然不会太过过分。”李青妙间计谋得逞，眼底笑意又深了几分，“掌柜的不妨先听听我的条件，再思考要不要答应。”

掌柜欣喜若狂：“你说。”

“再过一月，会有家胭脂铺子要来你这置购丹砂，你只需答应我，只卖他一间胭脂铺子即可。”李青妙自知她这个条件十分过分，哪有做生意的愿意只卖给一家铺子的。

“这……”果不其然，掌柜犹豫了。

真是的，哪有生意人只做一家生意的。

过分，太过分了啊。

“那我换一个条件。”李青妙话音一转，又说了个掌柜可以接受的条件，“新出炉的丹砂的价格一两一斤。”

其实这个条件还没达到李青妙的目的。

六年前她家丹砂的价格可是现在价格的半数，她现在若是想要把丹砂的价格打下去，定然不能一蹴而就。

她现在急不得，还是徐徐图之，慢慢来吧。

掌柜看向李青妙，还有有些犹豫：“这我会亏本吧……”

他不过是个生意人，若是全部丹砂都一两银子一斤，他得亏多少钱啊。

虽然他现在生意冷清，卖不出去多少，但是卖出去了好歹有得赚啊。

李青妙这是要断了他的财路啊。

“你不会亏本，你只会供不应求。”李青妙摇了摇头，否了掌柜的想法。

“好，我答应你。”掌柜再三犹豫，最后还是决定选择李青妙的手艺。

有李青妙的手艺在手，他还愁没有生意吗？

可是他有些犹豫，李青妙显然不是来这定居的，这批丹砂用完之后，他又该拿什么营生。

这样想着，他问出了口：“可这批丹砂买完之后，我又该如何是好，你不会用完我就丢吧。”

“自然不会，我估量过了，你的这些丹砂，足够你卖个两年，我们精诚合作，两年之后，我自会再来寻你。”李青妙摇了摇头，看着天空没入夜色，捯饬了一下，准备离开，“天色已暗，我想我该离开了。”

“那你什么时候再过来……”掌柜看了看天色，确实不合适让一个姑娘就再留在此处。

只是她答应之事，只是答应……

“明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了你的事，我自会守诺。”李青妙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你若是不信我，我们可以立下字据。”

掌柜闻言赶紧安排了伙计去准备纸墨，同李青妙写了一个契约，见李青妙写下名字，按下手印才放下心来。

“李青妙……”掌柜呢喃。

真是巧了，这个女娘竟然姓李，六年前名盛一时的丹砂世家也是姓李。

不能够这么巧吧……

掌柜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李青妙：“敢问娘子与青阳城李家可是有什么关系？”

只见李青妙朝掌柜行了一礼。

她站在黑暗之中，夕阳照在她的身上，让人难以看清她的神色。

“青阳城李家李青妙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