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笙颇有些手足无措,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沈渊匆匆赶来了。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我的妻子上你的马车?”
沈渊气冲冲质问他,怒发冲冠,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炸毛的威风小狮子。
“扫兴。”
病美人不屑地嗤了一声,随后落下帘子。
精致的帘子缓缓垂下,像是一道屏障,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也遮挡住了他的神情。程笙只能透过晃动的帘子缝隙,隐隐约约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只听见他空灵似清泉的的嗓音。
“走吧。”
话语落下,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地面发出轻微的辘辘声,渐行渐远。
程笙一头雾水,实在不知这位病美人是何来路,自己是否与他相识。
沈渊的心思全在程笙身上,眼见她还在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醋意顿生,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道,气恼地将程笙的脸掰正:“人都走远了,别看了。”
沈渊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男人与程笙对视的画面,他觉得他们之间定是有着某种旧情。
程笙不过是随意看了一眼,他就胡思乱想起来,这般计较。
程笙看着沈渊气鼓鼓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无奈说道:“我不认识他。”
沈渊凝视着程笙的眼睛,试图确认她只属于自己。
程笙却以为沈渊起疑了。
程笙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说辞,她知道自己这一趟出门,定会让沈渊起疑。
可沈渊并没有质问她去了哪里,为何去了这么久。
他只是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般,委委屈屈地问道:
“下次出门的时候,让我陪着你吧,好不好?你离开我这么一小会儿,我就熬不下去了,所以才出来寻你。”
他期待地望着她,像只乖巧黏人的猫。
程笙心虚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好不好嘛。”
沈渊又凑近了些,呼吸轻轻拂过程笙的耳畔。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是他只在程笙面前才会展现出的模样。
他看着好可怜,眼巴巴地看着程笙,她的心就有些软了。
“我怕会耽误你的正事。”
程笙轻声说道,试图找个借口推脱。
沈渊摇了摇头:“只要能陪着你,都是正事。”
沈渊平日里,确实无事可做。
他自幼便沉浸于诗书,经史子集无所不通,笔墨文章亦是信手拈来。
本以为凭借满腹才华定能在科举之途闯出一片天地,一展胸中抱负,然而,沈父却态度坚决,不愿他踏入科举入仕之路。
朝堂之上,党派纷争不断,官员们拉帮结派,为了一己私利相互倾轧。卖官鬻爵之风盛行,官职明码标价,直言敢谏者往往遭受迫害,被诬陷排挤,甚至丢了性命。
生怕沈渊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因而沈父坚决不愿让沈渊踏入这趟浑水,好让他远离官场的尔虞我诈。
生意场里,沈父更是放心不下。
生意往来,讲究的是八面玲珑,而沈渊却全然缺乏这样的特质。沈渊酒量不行,仅仅一杯酒下肚,他便会满脸通红,眼神迷离,醉态尽显,更莫说在酒桌上与生意伙伴谈笑风生,周旋于利益的博弈之中。
面对那些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的商贾,沈渊毫无胜算。
他为人又是极为良善纯厚。面对仆人的些许过错,他总是轻易地宽恕,从不疾言厉色。
有一回,家中账房先生在账目上出了些差错,沈父以为他定会大发雷霆,然而沈渊只是耐心询问详情,温和地叮嘱日后务必仔细,并未加以苛责。
他的这种性情,在旁人看来,或许是难得的宽厚仁慈,但在沈父看来,却是一种无形的弱点。
沈父深知他的脾性,生怕他在生意场里遭了算计,于是分给他一些家宅田产,权当是让他有所营生,有所依托。可即便如此,那些田产的具体事务,沈父仍是放心不下,依旧亲自打理操持。
因此,沈渊可以说是个腰缠万贯的无业游民,每一日都闲适自在,除了沉浸于书海之中,便是与三五知己以诗会友,在雕梁画栋的庭院或是京城郊外的山水之间,吟诗作对,互诉才情。
沈渊以为自己已经过惯了这样的生活。
但他突然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是怎样度过这些无聊的时间。
读书、下棋、投壶,这些不和程笙一起做的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现在,程笙便是他生活的轴心,他的世界围绕着她运转,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她黏在一起。
他问程笙:“笙儿,出门想买些什么?我买给你。”
程笙微微抬起头,望着沈渊的眼睛,轻声说道:“家中姊妹众多,我想着在回门的时候,给她们每人都带上一份礼品,如此方能礼数周全,所以和小桃出门逛一逛。”
沈渊的心思全部放在了程笙身上,听了这话,才注意到小桃。
沈渊不愿有人打扰,想和程笙独处,于是转头看向一旁静静跟随的小桃,眼神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说道:“小桃,你且先回府吧。”
小桃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家小姐,见程笙并无异议,便乖巧地点点头,“小桃先回去了,夫人和沈公子早些回府。”
沈渊与程笙相携而行。沈渊始终紧紧挨着程笙,偶尔手臂轻轻触碰,似有电流穿过全身。
在这熙熙攘熙的街市中,他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中。
沈渊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紧地锁在程笙身上。
好似要一口把她吃掉。
程笙偶尔一回头就会撞上他的视线,后者总是这样慌张地转开,程笙从没揭穿过,还偏爱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说不准是为什么,他只是用这么一双清亮的眼偷偷看着自己,被逮住时又破绽百出地躲开,程笙偏就觉得有趣。
二人走进一处珠宝阁,给家中姐妹们挑选合适的珠宝首饰。
四壁的橱柜皆由色泽温润的红木精心打造而成,每一格都镶嵌着细腻的雕花,或为娇艳盛开的牡丹,或为展翅欲飞的凤凰,雕工精湛绝伦,尽显奢华。
程笙纤细的手指轻轻拿起一只翡翠玉镯,那玉镯通体碧绿,质地温润细腻。
程笙将它套在自己的手腕上,镯子与肌肤相互映衬,更显得那手腕如凝脂般柔美,翠色与肤色交相辉映,格外好看。
沈渊脱口而出:“很衬你。”
程笙美目流转,带着几分戏谑地看着沈渊,说道:“你呀,莫要糊涂了,我们此番是来给姊妹们挑首饰的,可不是给我自己挑。”
言罢,她轻轻转动皓腕,翡翠玉镯在日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而后轻轻摘下玉镯。
沈渊没来由地替这镯子遗憾。
沈渊目光随意地扫过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说道:“听闻程府中有一个妹妹尚未出阁,咱们也该给她买点首饰才是。”
程笙原本正拿着一只精致的金钗在手中端详,听到沈渊的话,她的动作一滞,抬眸看向沈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之情,“我不喜欢程黛。”
“那我也不喜欢程黛。”
程笙笑他:“你又不认识程黛,为什么不喜欢她?”
沈渊认真地回答:“你不喜欢,我便也不喜欢。”
你的喜恶,于我而言,便是我行事的准则。
程笙愣了一下。
熙熙攘攘的集市中,沈渊卓然而立,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他身上。他清朗的面容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嘴角噙着笑意,一头乌发在阳光下泛着墨玉般的光泽。
他身姿挺拔,一袭月白锦袍随风而动,仿佛周身都散发着无尽的光芒,真好似全世界的日光都偏心地汇聚于他一人之身。
程笙静静地望着他,只觉得那笑容如同熠熠生辉的太阳,光芒太过炽热浓烈,滚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的心猛地一颤,竟似被这光芒灼伤了一般。
好像他真的会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对待她。
程笙转身走出了珍宝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渊看到程笙转过身的时候,脚步似有停顿,微微咬着下唇,似乎有几分纠结,像是想要和他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沈渊一头雾水跟在她身后。
程笙云鬓高耸,精美的簪子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沈渊伸出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叫住了她。
沈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在心中盘旋许久的问题:“玉佩,怎的不见你戴在身上?”
声音温柔而轻缓,却又有着不容回避的认真。
程笙听到沈渊提及玉佩,身形微微一僵。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玉佩破碎那一刻的场景。
从常理而言,沈渊家大业大,一个玉佩似乎大可不必挂怀。
然而,此玉佩非普通物件,是他们的定情之物。自沈渊将它慎重地赠予程笙那刻起,它就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沈渊此前见程笙不再佩戴,便以为她毫不在乎,甚至可能是不小心弄丢了,为此心中暗自失落与懊恼许久。
程笙微微垂首,语气平淡:“玉佩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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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