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户,沈大人……”
“沈昭……”
“沈小虎……”
冷不丁听见多年没听过的小名,沈昭回过神,抬眼看向对方。
陈王纸扇轻晃,一双多情眼很是不满,“约了本王出来,你却坐这儿发呆,视本王于无物,沈千户未免太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殿下说笑了,臣怎敢无视殿下。”沈昭淡然一口饮尽已在手中多时的酒。
丝竹管弦声、伶人身姿摇曳,美人在侧斟酒,本该是一醉方休,偏生对饮之人面无表情,陈王这酒都喝的颇不是滋味,“你能约我出来喝酒就为了借酒消愁?”
他挥了挥手,美人、伶人们自是躬身退下。
“今日柳明晦出京赴任,你还想不通?”陈王也不是不理解,“你也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再者说了,离京又有什么好的,柳明晦纵使如今比你官职高,可比得圣心,他可比不上你。”
沈昭眉眼微敛,“我今日并不是为此事约见你。”
陈王好奇,“你不为此事,那是为何?”这就奇了。
沈昭只饮酒,今日约见陈王的真实原因竟叫他难以启齿。
陈王忽而一笑,“你该不会是为情所困,想让本王来给你解惑吧?”
沈昭的酒杯停在了唇边。
陈王看明白了,“我听旁人说起你近来转了性,我还不信,结果你今日难得不为公事约我出来,竟真是如此。”
“我同从前不一样吗?”沈昭抬眼看去,反问道。
他不过是假扮了几日书生,难不成就能同从前有什么区别?
陈王上下打量了一番,方道:“是挺不一样,若是从前,你可不会这样优柔寡断,遮遮掩掩,磨磨唧唧的,还来问我。”
“毕竟从前,你拿定了主意的事,就是陛下跟前,九头牛也拉不回你。”
“看来上官家的四姑娘果真是个奇女子,能叫你这除了公务旁事皆不上心的人,都能转了性。”
“诶诶诶,你这就要走?”
沈昭起了身,冷着一张脸,“臣想起臣尚有公务在身,告辞。”
他自是离去,半点没给陈王面子。
陈王坐那儿,莫名其妙,“我哪句话说错了,怎么甩脸就走,沈千户这脾气,渐长啊,啧。”倒也不怎么生气,自有美人上前来斟酒,歌舞升平。
他品着杯中的酒,这是此处最好的酒,一月只售一壶,方才还是佳酿,满口留香,此刻他喝着却是无滋无味。
情呢,当真是奇怪的东西,竟能叫石头心都产生动摇。
沈昭出了酒坊,行在路上,神色平静中透露着茫然。
他当真是对周围人漠不关心,冷血无情吗?
这是闹市之中,纵使下着雨,仍旧热闹不已,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不断。
偶有巡逻的官兵行过。
却是乱中有序,好不热闹。
而这一切热闹,却如同虚设,他身在此间,又置身事外。
阿彩醒来后,已经是晌午时分,外头淅淅沥沥还下着雨,也没甚个好天气,宝瓶在阿彩跟前一阵问,阿彩哭笑不得,“我好端端的,又怎么会不记得你们了?”
可宝瓶又问,“姑娘可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时,阿彩只含糊的说了一句,“我只记着我睡着后,忽而就头疼起来,其它事情都不记得了。”
宝瓶这才信了,“原是这样,姑爷也是这般说的。”
阿彩神色微变,咳嗽起来,宝瓶连忙去给她倒了一杯茶,阿彩这才露出些生气来,讨厌鬼当真是会装的很,装的所有人都信了。
她喝过药,正准备去同沈老夫人请安,就见宝书欢欢喜喜进来,“姑娘,咱们家三少爷,还有三少夫人带着九儿来给老夫人请安了,他们正在琼苑坐着说话呢。”
这是件高兴事,阿彩换了衣裳,脚步轻快去到琼苑,果真是她亲哥来了。
阿彩笑眯眯地同老夫人行过礼,方才同上官青昀和刘沁茹打招呼,“哥,嫂嫂。”
九儿扑进了她怀里,脆生生喊道:“四姐姐。”
阿彩揽住她,笑问,“我原是正为过两日的赏花宴做准备呢,你们今日怎会过来?”
上官青昀压了好几次怒火,方才神色如常,“原本是早就该来的,只是我们刚回京,是以休整两日,这才来同老夫人请安。父亲这两日公务繁忙,无法脱身,不然今日是要一起来的。”
两个人成亲,不光是两个人的事情,也是两家人的事情,沈老夫人辈分高,身份贵重,也只有晚辈去同长辈请安的道理。
上官青昀来前是一肚子火气,真见着老太太了,当真是发不出来火,只是言简意赅的道明了来意。
“我父亲知道这些日子,我妹妹与沈昭之间发生的种种,父亲担心妹妹,多年不见,也想她,想要接妹妹回去住上些时日,还请老夫人答应。”
这话已经算是说的婉转了不少,上官琅桦的原话可比这个难听多了。
沈老夫人叹了好一会子气了,她当然理解阿彩父兄的心情,好好的闺女嫁过来就没能过几日舒心的日子,如今还生了一场病,说起来这一应都是她错在先。
见着阿彩,他眼神柔和了许多,“我们一是来同老夫人请安,二来是想接你回家住上一段时日?”
九儿抱着她不撒手,“回家去,回家去,四姐姐今日就回家去。”
“多年不见,父亲当真是很想你。”
沈老夫人也看向阿彩,笑得和蔼慈祥,“端看你的意思,你若是想要回家去住上一段时日,过了晌午就随你兄长一道回去,住上一段时日你再回来。”
这话说的就很是不舍得,又很心疼她。
阿彩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余光忽而瞥见一道玄色,她抬眼看去,看见沈昭撑着伞行在水曲长廊上,正朝此处走来却又顿住了脚步,他微微抬伞,伞上的水滴四处飞溅,如泼墨般晕染,就这样看向了她。
旁人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瞧见沈昭,上官青昀就按不住怒火想要过去,叫柳沁茹按住了手,示意他别冲动。
阿彩有了答案,她笑道:“我不想回家去住上一段时日,若是父亲想我了,我过两日就回去一趟同父亲请安。”
“这样如何?”
沈昭目光微敛,继续往前走去。雨雾中有困惑,那么讨厌他,今日有父兄出头撑腰,她应当会高高兴兴答应回家去才对。
为何不答应?
上官青昀面色一沉,若非还有所顾及,他当真是要冲上去将人揍一顿。
沈老夫人握住了阿彩的手,“没事的,你不要有所顾虑,你若是想回去住上日子也不要想着我,我身边难不成就没有旁人说话了吗?”
阿彩却坚持她自己的想法,“父亲如今也在汴京,我若是想他,要回去一趟,早上去晚上回,也很便宜。”
“不必非得回去小住一段时间。”
“阿彩,你……”上官青昀很是不满,这里到底还有什么好,“你当真不肯回去?还是说……”
“哥,你不必多说了,若是父亲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自己的意思,等过两日我就去给他请安再同他解释。”
她实则有些固执的,这一点上官青昀好些年不见她,已经有些忘记了,此刻看见她满脸笑意,话却说得不容拒绝,这才想起他这妹妹年幼时体弱,脾气却固执的很,吵着要娘能哭上一日一夜只叫嗓子哭哑也不住口。
沈昭已经走到跟前,“祖母。”
“回来了,怎么也不换身衣裳,再过来。”沈老夫人一见他穿着官袍就很是不赞同,去瞧阿彩,却见阿彩笑眯眯的毫无所觉。
“正要去,听闻舅兄登门,是以先过来打声招呼。”沈昭微微一笑,对上官青昀的怒气视而不见。
上官青昀几欲开口,最后冷着脸撇过头去不看他。
场面一度冷淡下来,柳沁芸哎哟一声捧住了肚子,上官青昀紧张的回过头连忙扶助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快坐下。”
“我没事,就是他踢了我一脚。”柳沁芸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带着歉意同沈老夫人说道:“还请您别见怪,他总是时不时就会踢我一下。”
上官青昀比她紧张的多,“当真无事?”
“嗯。”
沈老夫人笑道:“证明这孩子身子骨强健,是好事。”
“只是还要你这做母亲的累上两个月。”
“我娘也是这样说。”
这番说笑冲淡了先前的紧张气氛,阿彩笑眯眯听着他们说笑,也没去管沈昭在她身旁坐下,一言不发。
沈老夫人缓缓说道:“我原是打算过两日再同你们说起,阿彩,你和昭儿搬回公府去住,别院虽清净,不比城中便宜,既然阿彩不想回上官府小住一段时日,那就搬回公府,也是一样,公府离上官府不远,便是日日回去也方便。”
“阿彩,你意下如何?”
她看也不看沈昭一眼,就只问阿彩。
阿彩却反问,“祖母不同我们一起搬回去吗?”
“这里清净,住着很是舒心,我再住一段时间,等到中秋,我再搬回去住。”沈老夫人笑道,“就这么说定了罢,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三郎,你回去也同你父亲说上一声,明日我就让阿彩搬回公府住。”
她到底是长辈,身份尊崇,上官青昀即便不耐,但人家退了一步,想出个两全的法子来,上官青昀先应下,“行,就先听您的。”
九儿还以为是要走了,抱着阿彩不撒手,“不走,不走,我不回去。”
“时候不早了,晌午就留下用饭,晚些再走,如何?”沈老夫人笑问。
“哥,嫂嫂就留下吧,这会子雨也大,下山的路不好走呢。”阿彩也劝。
上官青昀皮笑肉不笑,“也好,我正好想要同妹夫请教请教。”
他已经是咬牙切齿,“妹夫,借一步说话?”
沈昭不无可,心下料定上官家父子也已知阿彩因他受伤之事,他起身,“请。”
就这样领着上官青昀走了。
柳沁芸还有些担心,这要是双方打起来可怎么办?
当真是打起来了,雨下的越大,二人交手招式也愈发凶狠,上官青昀完全不收力,“我妹妹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不喜欢她,你为什么要答应娶她,娶了她还要伤害她?”
沈昭挡下一招,“我说过,我不是有意为之,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你怎么不自己出意外?”上官青昀更来气,飞踢一脚,沈昭能躲过,却生挺着受了这一招,被踢中了胸口。
“怎么?不躲,以为自己受了这一下,就能抵过我妹妹遭受的伤害?她日日头疾发作的时候,你能替她受过吗?”上官青昀冷笑,毫不留情一掌拍过。
沈昭接连受了五六招,终于在上官青昀接下来一招时,格挡住,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流淌,他没有多有表情,“我和她之前的事情,由我和她自行决断。”
“与旁人都不相干。”
陈王:沈小虎。
沈昭:瞪
阿彩:沈小虎~
沈昭: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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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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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