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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宝髻松松 第12章 第 12 章

作者:摧眠曲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07 10:57:10 来源:文学城

她脑海里回忆的画卷也被徐徐摊开。

兆训三十年的最后一场雪落完之际,东宫花园里那几株四年未放的玉梅竟一夜生出了花蕊。

短短七日内,满园皆香。

那日,东宫俛云亭内。

檀木画案铺开,白色宣纸散在那里,似也在贪婪地吸着这久违的梅香。

一切都像活过来了。

燕衡太子长身玉立,独自站在案后。

他将袖口挽至腕间,露出一双修长的手,一手执笔,一手按住纸张。

脸上那病气带来的青白之色还未完全褪去,眼底却似还有少年时期的那火光炯然流转。

明律仪遥遥望着这幕,慢慢走近。微风拂过她耳畔发丝时,太子恰好听见踩雪动静,抬起了头。

“过来。”太子抬手,骨节分明的大掌不疾不徐地招了两下,在妻子拾阶而上以后,一把搂住她的腰肢,将她结结实实包在了怀里。

“李莅!”她羞恼地捶了捶他的胸膛。

太子一手拥紧妻子,一手直接落笔,笔锋在宣纸上轻快游走,转眼被勾出几盏含苞待放的玉梅。

太子停下笔,低头看向妻子,嘴角微扬,“咕咕囔囔又在编排我什么呢?”

明律仪在那只大掌间挣扎了几下未果,只能曲线救国,“你这梅花画得不太行。把笔给我,让我来。”

他似笑非笑地贴面过去,她被逼得后仰。

两人这样亲密地逗趣一会,太子终于松开桎梏她的手,将手中画笔塞到她柔软的掌心,温声道:“好,你来。”

明律仪将他还流连在自己手背的那只狼爪拍走,新蘸了墨,而后低眉落笔,一边还埋怨道:

“我是想来同你说两句正经事的,爹爹递书进来说皇上近期疑心病又重了许多,在早朝上拿金蟾砸了几个大臣的脑袋。薛国公他们——喂,你别乱动。”

原是笔尖舞动间,身后还有个人时不时摸摸她的耳后、捏捏她的耳垂、甚至将唇贴到了她脆弱的颈后。

她抖得连笔尖上的墨都不自觉洒了好几滴。

他低语:“现在不说这些。”

半晌,娇喝声又起:

“李莅!”

“怎么了?”男人还慢条斯理地拈她鬓边碎发。

“不要动手动脚的,我都点错地方了。”她鼓鼓脸。

“我看这边的一笔点缀倒是给这幅软玉香梅图多添了五分的神韵。”

“什么软玉香梅图啊——唔,你给我起开……唔。”

这不是那幅软——

朱慈音瞳孔放大,嘴巴轻轻张开,整个人彷如被定住。

李莅是疯了吗?

怎么会将它挂在议事殿内。

顷刻,她反应过来,身边两个男人从来比寻常人要警觉,这里不是能随便失态的地方。

她忙乱地收回眼,眼观鼻鼻观心,深深吸一口气,可皇帝冷到冰点的声音已遥遥传了过来。

“夫人在看什么?”

朱慈音无助闭眼。

她将额头叩到地上,“陛下恕罪,臣妇方才走神了。”

皇帝更沉声道:“朕还以为,夫人在窥伺墙上那副字画。”

朱慈音当然不会承认,“陛下明察,臣妇真是走神。薛大人说不喜旁人靠太近,臣妇在认真思索,自己是否那个旁人……”

她声音越说越小,仿佛委屈起来。

皇帝与薛诲:……

皇帝表情好看了不少,他睨薛诲一眼,“你俩毕竟已经成婚,你还是对夫人多上心为好。”语气中带有揶揄。

这下换薛诲沉脸,他抿唇,“臣明白。”

皇帝轻轻靠到椅背上,这回竟还带了两分暗藏的刻薄。

“真明白还是假明白?你现在也是成家的人了。好好对待你的妻子,别总记挂他人之妻。”

朱慈音耳朵瞬间立了起来。

他人之妻?

那除了叡灵还有谁。

她想过的,可惜叡灵从来不是寻常女子,在当年那种情况下,是一定会选择另嫁他人的。

所以薛诲也算是个痴情的可怜人。

且寻常男子失了所爱,还能找几个替身养在府里,他连寻常男人的能力都失去了。

一代翩翩佳公子落到这种地步,着实令人酸楚。

也罢,从今往后她少往薛诲身上甩锅就是。

这头慈音正大加怜悯,那头薛诲却在胆大包天地回击:

“臣若待夫人不足,肖想之辈自然会多生出旁的心思来。陛下以为呢?”

皇帝眼锋一利,警示他:“令元,你逾距了。”

薛诲直接低眉,“陛下恕罪。”可言语里根本没有悔改的意思。

是春成伯待叡灵不好?

朱慈音内心忐忑起来。

薛诲这样虎视眈眈,连在圣驾前头都这样嚣张,难道是因为……叡灵也默许了他的肖想?

可只要她一日是春成伯夫人,一日就该谨慎行事。

她视线在两人中来来回回地转,心中盘算道:

皇帝当下是面沉如霜,可薛诲刚为国丢了腿,挣了天大的军功,这两年只要别惹太大祸,就能在朝堂横着走。

真动了他,也得寒了薛国公麾下将士们的心。

他是好了。而叡灵作为几个孩子的母亲,可没人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希望叡灵别昏了头。

她素来清醒,自己这个姐姐该信任她。

朱慈音正面露忧色,身侧薛诲居然主动同她开了一句尊口:

“抱歉,我刚刚没有那个意思。”

朱慈音还没反应,皇帝突然在案后站了起来,冷哼了一声,把两人视线都引了过去。

“你夫人是酉阳县主遗孤,朕于情于理也该帮宗亲妹妹多多驯导夫婿。你二人此后定期进宫来,我要看看薛都御史是否对朕阳奉阴违。”

他盯着呆若木鸡的朱慈音,“你放心,将来有什么委屈,尽管道来,朕与母后不会袖手旁观。”

朱慈音几乎是咬着牙谢的恩:

“多谢……陛下关切。”

什、什么?

叡灵同薛诲疑有首尾,受伤的凭什么是她?

凭什么还要定期来给他报告自己同薛诲的婚内事?

什么宗亲妹妹,李莅分明连自己亲妹妹的名字都认不全。

每年宫宴,朱慈音连跟着酉阳县主入宫的资格都没有。

算他哪门子的妹妹?

朱慈音捏着拳头、气呼呼地跟在薛诲轮椅后从议事殿出来,一路绕过后花园,直到走到归鹤宫了,她还在想:

凭什么凭什么,实在好没道理!

致使朱慈音在给太后行礼时神情都有点恹恹的。

太后见状连忙关切道:“哎呀快起!令元如我亲子一般,到了我这儿便不用拘礼。”她扶着贺公公的手站了起来,走到朱慈音面前。

“脸色怎么这么差?”尊如太后,脸上都难得带了两分紧张,她将绣帕覆在自己的右脸上,犹疑着不知该如何出言作关怀。

令元分明还站不起来……可这朱氏,怎么竟像被吸干了一般?

她想,其实从薛国公府回来的太医确实也只提过令元是伤了半身,从此一点知觉也没有了。

但没仔细提过要紧地方。

众人都是正伤怀,不敢多问。

可如果娶了妻,受了刺激,倒让他好了呢?

况且她是过来人,从前先帝荒淫无度,她也知晓——

这世上的办法,可太多了。

男女间的情事最是说不好了。

朱氏容貌是素净,恬恬淡淡的,但那日在她看来,自有一番特殊气度。

她不信令元瞧不上。

不过这种事怎么好问。

太后犹豫了一番。

最终还是因为位高权重不怕事,忍不住把朱慈音拉到一边,低声问询:“昨夜你二人可洞了房了?”

朱慈音吓得灵魂出窍,“娘娘这是什么话?我们要怎么——”

搞错了。

太后故作淡定拍拍她肩膀,“那么是哀家想岔了,你也该保重身子。”

她坐回到上座,没事人一样问起薛府内其他人的事,薛诲有条有理一一答了。

只留朱慈音一人立在原地表情扭曲。

稀里糊涂的最后只听太后叹了一句:“哀家在宫里每日都觉得荒芜,冷冷清清的,你们二人多进宫来陪陪哀家。”

薛诲犹豫道:“臣是外臣,虽蒙娘娘厚爱,总归于理不合。”他抬眼看着朱慈音:“还需劳烦夫人了。”

朱慈音讷讷的:“怎么是劳烦?太后娘娘垂恩,是臣妇之幸。”

太后笑道:“好孩子,哀家没多余兴趣,从前先皇后在时呀,也是陪着哀家抄抄佛经什么的。你们小年轻或许要嫌无趣。”

身边薛诲沉默下去。

朱慈音为不冷场,忙笑着:“臣妇的姐姐过去也总带着臣妇读佛经的,娘娘若不嫌弃,臣妇也可为娘娘抄誊。”

太后:“是了,你的大姐姐也曾被德媛寺的敬空大师亲口点为三福之女,也是极有慧根的好姑娘。”

朱慈音也不说话了。

太后又抬起话头:“听闻你娘家还有几个妹妹?”

朱慈音点头,“是有两个妹妹。”

太后自语道:“若是与你同胞就好了。”她停了停,细问:“可是你母亲养大的?”

朱慈音含糊着:“对母亲倒是恭敬的。”

太后:“与你像不像?”

朱慈音仔细回忆朱五与朱六,“五妹妹与我容貌不太像,六妹妹倒还有两分相似。”说到这里,朱慈音下意识去看身边薛诲,意外与男人视线相撞在一起。

她不自然地躲闪开来。

这时太后又道:“下次把她们两人也带进宫里来,让哀家好生瞧瞧。”

她接着苦笑一声,“哀家又听过了这一整个冬天的冷风,那风穿过长长的廊檐,又巡过高耸的宫墙,宫门下了钥之后,它就开始发出呜呜的声响,就像婴孩的啼哭一样——”

朱慈音听得呆住了,“娘娘。”

“我这里都这样冷情,更何况太极殿里呢?令元,”太后转眼望向更熟悉的薛诲,神色哀戚,“我是多盼着太极殿中能热热闹闹的——而不是现在这般,连一声多余的鸟啼都刺耳!”

“娘娘还是放宽心。”薛诲说罢,偏过了头去。

朱慈音看他背影,似也寂然。

“你们两个昨日成婚,想必是那样热闹、灯红柳绿的。可知为何哀家根本就不敢去看么?哀家是怕,怕看多了又生出不该有的幻想。若皇帝身边能有一人、哪怕就一人!能陪着他说说话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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