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煜他好大的胆子!当真是狼子野心!”
云霓游离天外的思绪被宁王妃这陡然拔高的声音一瞬间拉了回来,收起方才听到消息时的惊讶,顺着她的话安抚了两句:“王妃莫气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宁王妃气咻咻地饮了一口茶,尤在为云霓抱不平:“他怎的这般大胆,殿下可是、可是——先帝嫡出的公主啊!”
宁王妃的声音更尖锐了几分,平白给瑞白殿里添了几分燥意。
方才。
云霓方用过早膳不久,便听得宫人来报,道是宁王妃气冲冲地过来了。
宁王妃素来性子温婉,甚少有动气的时候,更莫说今日着堪称“横冲直撞”地模样了。云霓吓了一跳,忙将宁王妃迎了进来,待细细询问一番后,也怔在了原地。
今日早朝时,摄政王容煜指名要娶当今天子的亲姐姐、阳嘉公主云霓。
宁王妃说到此处时,很是忿忿不平:“自先帝故去后,他这个异姓王独揽政权,如今为了巩固权势,竟然还要将你也算计进去,你皇叔方才据理力争,想保你无虞,容煜却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你皇叔如何争得过他?”
宁王妃说着,不由得抬眸细看云霓。
大齐皇室出美人,先帝与先皇后容貌皆不凡,云霓更是承了二人的长处,眼下不过堪堪长开的年纪,却已犹如深海中的明珠般夺目耀眼。
宁王妃不由得晃了晃神,见云霓面上也是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不由得上前握紧了她的手,颇有些心痛道:“可怜我们殿下,本该无忧无虑的长大,再挑个如意郎君举案齐眉,现如今却要委身于那奸臣,当真是、当真是……”
宁王妃哽咽了几句,竟是侧过身去以帕掩面泣了起来。
云霓好生劝了一番,宁王妃才堪堪止住哭泣,拉着云霓的手道:“说句僭越的话,我同先皇后自幼便相识,她待我如同待亲妹妹,后来机缘巧合又成了妯娌,我二人间的情分与旁人自是不一般。可怜她福薄去得早,只留下你们姐弟,如今你却要落入容煜那等贼子手中,可叫我百年后如何去面见岳姐姐呀!”
她口中的“岳姐姐”,自是先皇后。
听得宁王妃哽咽着絮叨了几句她同先皇后的旧事,云霓心中有些不忍,好生劝慰了一番,才着人将宁王妃送出宫去。
宁王妃前脚刚走,赐婚的旨意后脚便到了瑞白殿。
与众不同的是,与赐婚旨意一道来的,还有小皇帝。
云祺登基已七年有余,如今却不过十二岁,半大的少年已初具帝王威仪,但说到赐婚一事时,小少年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云霓与他相依为命,浮浮沉沉的深宫朝堂,得小皇帝唯一无条件信任的,只有云霓这个长姐。
方才宁王妃有意无意提了几句,道是小皇帝想让云霓这个长姐使一使美人计,好好笼络住容煜为己用。
云霓却不觉小皇帝会在她的婚事上耍心思,对于宁王妃那几句隐晦的劝诫,就当没听见。
但她的确怀有私心,想听一听今日究竟是何种情形。
听得她问起,小皇帝眉头皱得更深了,屏退了殿中人,才道:“近日来宁皇叔总提起容煜的婚事,道是容煜这两年越发势大,万万不得让他再以姻亲扩大权势,宁皇叔还说丞相为人古板正直,素来忠心耿耿,丞相千金也知书达理,断不会被容煜的花言巧语所蒙蔽,许能同我们里应外合,劝朕将她指给容煜,道是个合适的人选。”
说到这里,小皇帝微叹一口气:“宁皇叔今日早朝时便将话拿出来说了,哪知容煜一番推脱后,竟是提出想求取阿姐你为妻。”
宁王妃不在场,说的内容也不比云祺详细,云霓听过一遍,不由得攥了攥手中的茶杯,犹疑了一瞬才问道:“容煜……为何要娶我?”
这个问题显然也难倒了云祺,小少年思索一瞬后才道:“他说了一番你二人青梅竹马、倾心相许的鬼话。”
见云霓若有所思地偏过头去,云祺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窗边,声音略略拔高了几分:“若说谁是他容煜的青梅竹马,自当是丞相之女卢怡然才是,今日他以如此儿戏的态度对待朕的长姐,当真是好大的胆!”
云霓心中装着事儿,没有留意到云祺略略有些反常的声调,待捋明白心中所想,便侧过身来宽慰他道:“方才宁王妃也忧心忡忡地过来劝解,生怕我一时想不开,其实你们不必为我如此烦忧。更何况……容煜既然敢提出此事,必然有着十分的把握。”
虽不知容煜所图为何,但他的确是打定了主意要娶她为妻。
容煜。
云霓翻来覆去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云祺虽为帝王,但到底根基不稳,在朝堂上处处受制,不少人便趁机将主意打到云霓这位公主身上来,想借着姻亲之好,尝一尝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放眼望去,容煜倒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她本就心悦容煜多年。
只是近年来他独揽大权,同她姐弟二人的关系也早变了性质,容煜在云霓心中的分量虽有不同,这些心思,云霓却不敢表露出分毫来。
今日容煜竟然直言求娶,云霓思绪纷乱间,却也夹杂着一丝一缕、无法忽视的一份开心。
但云祺尚且艰难自保,此时云霓心中的这缕开心,倒教她生出近似于背叛的愧疚来。
她心中装着事儿,倒没觉出云淇神色颇有些微妙,姐弟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云淇起身要走,借着云霓跟着起身送他的姿势握住她手腕,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语速飞快道:“殿中有眼线,你要当心。”
云霓讶异一瞬,又觉这也不算太过意外,毕竟她姐弟二人身旁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容煜又独揽大权,安插个人进来,是再容易不过。
赐婚圣旨一下,这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宁王妃又来过几回,拉着她哭成了泪人。
“我从小看着公主长大,你是岳姐姐的孩子,我自个儿又没有女儿,你在我心中便如同亲女儿一般,如今、如今我眼看着你入那龙潭虎穴,却半分忙也帮不上。”
宁王妃一面说着,一面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眼中皆是不舍。
说罢,宁王妃平复了一下情绪,擦干了泪珠,又恨恨道:“那容煜当真是狗胆包天,竟敢觊觎你!”
宁王妃这些天来愤愤不平,没说过容煜一句好话,云霓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此时再听得,也只是颇有些无奈,又想起前些日子云淇的提醒,便道:“他再怎样也是父皇亲封的异姓王,王妃慎言。”
云霓的话不无道理,宁王妃虽心中不快,但到底忌惮容煜,悻悻地闭了口。
过了一会儿,宁王妃又道:“对了,我听王爷说,容煜亲自去了司天监,逼得监正定下了日子,婚期就在一月后,公主可知晓了?”
云霓略一点头,昨日里云淇便带了这个消息过来。
宁王妃忧愁更甚,拉过云霓的手,疼惜道:“才余一个月,想必只能一切从简,真是委屈你了。”
云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她也的确不在意。
这门婚事本就突然,她料想容煜也没几分真心在,只想快些将她接入府中,以牵制云淇。
他要下圣旨时没要求明日便成婚,已然是留情面了。
宁王妃又絮叨起来:“时间这样紧,针工局哪里赶制得出吉服来?想必只能拿以前的衣裳改一改了。”
“可怜你身为大齐独一位的公主,大喜之日却要穿人家穿剩的衣裳……”
宁王妃越说心中越酸涩,眼见着又要哭起来,云霓颇有些哭笑不得,赶忙一阵安抚。
这几日下来,云霓依着祖制准备着婚事,宁王妃倒是三天两头过来哭一哭,仿佛是嫁亲女,事情传到前朝,引得不少叹息,直道宁王妃和公主感情好。
这日里,宁王妃又来了瑞白殿,命人捧了柄玉如意上来,呈给云霓。
那玉如意通体莹润,雕工精细,一看便是难得的佳品。宁王妃抬手抚了抚,对云霓笑道:“这玉如意是我当年嫁给王爷时,老王妃赐予我的,如今我将这如意转赠与你,愿你与晋王能同我与王爷那般和睦恩爱。”
这话与宁王妃平日里所言大相径庭,云霓直觉她话里有话,便屏退了众人,直言问道:“这玉如意可有什么玄机?”
宁王妃动作一顿,笑了笑道:“傻孩子,一柄玉如意罢了,能有什么玄机?我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同你说说话。”
说罢,宁王妃脸色一变,严肃道:“容煜野心大得很,公主过去后,切莫被他上了眼药,倒戈相向!”
宁王妃甚少说这样的话,云霓严肃道:“我只余陛下一个亲人,怎会叛他而去?”
宁王妃盯着云霓打量了半晌,蓦地松了一口气,放软了神色,看着她,眼中突然升起几分悲戚来:“当年岳姐姐入宫前一晚,我也是这样同她说着话,明日你便要嫁入晋王府,倒叫我有些恍惚。”
“只是岳姐姐同先帝两情相悦,而你……当真是一段孽缘!”
宁王妃说着,以帕掩面拭了拭泪:“皇帝年幼,可怜公主挑起这重担,待到时机合适,定要手刃这异姓贼人!”
说罢,一双眼紧紧盯着云霓,似是要从她的神情中分辨出什么来。
云霓不明白她为何言辞激烈至此,见她执着要一个答案,只得叹息一声:“王妃放心。”
宁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柔和了神色,拉着云霓的手道:“你也莫怪我,容煜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有一张会哄神哄鬼的嘴,我是担心你着了他的道。”
云霓反握住她的手,浅笑道:“我都知晓。”
宁王妃又关心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有眼生的宫女捧着喜服进了来,请云霓过目。
婚期定得紧,云霓对这赶制出来的衣裳也不报什么期待,能过得去眼就行,本想走个过场看一眼,待目光落在那朱红绣金线的衣袍上时,又忽地顿住目光。
衣料也好,针脚也好,莫说粗糙了,比起她平日里穿的还要好上许多。
云霓略略蹙了眉,问为首的宫女道:“这是一个月内赶制出来的?”
那宫女笑盈盈道:“回公主的话,这是奴婢们按照晋王的意思制成的,晋王还道,时间紧迫,喜服简略了些,还望公主莫要怪罪。”
莫要怪罪?
是莫要怪罪针工局,还是莫要怪罪……他?
这宫女显然是为容煜传话,不论云霓心中如何做想,口中也只得应道:“王爷有心了。”
我来啦我来啦我来啦!
隔了很久才开新坑,小可爱们久等啦!
这次的故事是双向暗恋但就是不长嘴的故事,但小可爱们放心,不会虐的~
大概会有点古早,毕竟我是古早选手(bushi)
前三章评论的小可爱有红包包,给大家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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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动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