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狗奴才瞎说什么?”
凌茗大怒,上前就想甩手给元宝一巴掌让这胡沁的奴才清醒清醒。
“见状不妙就往主子头上扣盆子,我看你是活得不嫌命长了。”
三夫人看着自己女儿咋咋呼呼的样子,眼神示意下,身后的嬷嬷疾步上前紧紧握住了凌茗的手。
带着粗糙茧子的手牢牢地禁锢着她,凌茗举起的手被钉死在空中。
“你敢!?”凌茗被握疼了,动弹不得,她回头,面带委屈撒娇:“母亲,你看现在连下人都能欺负我了。”
三夫人垂着头像是未听见,她摩挲着手间的玉镯。暖玉生温,金莲盘绕而上,活灵活现,一双玉白色的手指尖上缀着星星点点的红痕,处处彰显着尊贵。
她缓缓摘下玉环,与冰冷的红木桌相碰,发出轻微的啪嗒一声响。
玉石清暖,红木厚醇,两者交相辉映,于是红的愈红,白的愈白,瑰丽而又和谐。
拿在手中绣着精美刺绣的绢帕擦拭着不知何时沾染到手上的胭脂色,脏掉的白色巾帕被她轻飘飘地扔在地上。
“啪——”
三夫人转身,猝不及防地掌掴了凌茗一巴掌。
堂内没有任何人露出意外神色。
凌修睿解了口渴,手捧着茶盏慢慢饮着,元宝和冬荔低头垂眸,纹丝未动,刚刚退到一旁的庆嬷嬷都目不斜视,恍若未闻。
就连被打的凌茗本人捂着迅速红肿鼓胀的脸颊,也变脸似地收起了刚刚的痴态,低低喊了声:“母亲。”
“你过了。”三夫人转身坐回原位,淡淡地说。
丝毫没了之前的扭捏姿态,凌茗毫无遮挡地露出她的脸,她抬头,脸上是真切的困惑:“母亲,我不明白。”
三夫人没理会,只是微点下头,示意跪在地上的元宝继续说。
元宝一看也乖觉,脸上的泪痕早已失去踪影,此时的他格外稳重。
“回夫人,今日早间,公子来小姐这里共语,言谈间提起大房三小姐在府外的传闻影响到自己的婚事,公子便决定去找三小姐讨个公道。”
字字是真相,却字字在偏袒。
凌茗却一改之间的暴躁,只静静地听着。
“今日公子去三小姐那里挨了顿打,然后又得知小姐送公子的玉佩不是玉珏,而是——”
三夫人面色淡然地听着,没什么情绪。
元宝抬眼小心看夫人一眼,尾音咬得很轻:“玉晗。”
他抬眼就看见三夫人的眼皮微颤。
“拿过来我看看。”
庆嬷嬷连忙绕步到阁楼里间,拾起地上的碎玉,捧至夫人眼下。
玉白色的碎屑中隐见昔日的形状,碎裂一地但仍能看得出其玉质通透,想来昔日也曾是不可多得的美玉。
视线一扫而过,停留稍许,三夫人挪开目光,挥手让庆嬷嬷退下。
“你可知玉晗是什么?”她转身问凌茗。
隐约有种不好预感,凌茗沉默几息,还是回:“女儿惭愧。”
“是该惭愧。”三夫人宽大的衣袖拂起,带起一阵风。
那风落到凌茗脸上,激起她后退的**,但她强忍着没动,脸颊上的皮肤颤抖一瞬又恢复正常。
“那是给死人含在嘴里用的。”
轻柔的声音响起,凌茗的目光不可置信地落在母亲脸上。
“你看,敌人击败你,你却连对方的攻击手段都弄不明白,”三夫人的手顺着凌茗的脸往下落,轻按,“看这脸红的,抹抹药吧。”
“是,母亲。”凌茗垂眼,十分恭顺地答。
三夫人放下手转头,问一旁似在看戏的凌修睿:“你以为这是玉珏还是玉晗?”
被问的凌修睿这时终于舍得放下自己手中的茶盏,他盛满笑意,格外乖巧的样子:“不管是不是,我都膈应。”
三夫人点头,算是认可。
这是阳谋。
也是她认识的大房凌韵的手段,让人又爱又恨。
她看一眼满身挂彩却并不显露丝毫异样的凌修睿:“臀部也记得抹药。”
凌修睿笑得灿烂:“我晓得,谢母亲关心。”
“既然你们俩的官司断干净了,我也该走了,别动不动就闹出点上不得台面的动静。”
“我们三房闹腾是好,但别在自家也迷了眼,盲了心。”
说完,三夫人看也不看两人,带着满满当当的一群仆妇架势十足,闹腾着来又闹腾着走。
目视母亲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凌茗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凌修睿。
凌修睿并不在意,他倒腾着两条腿,毫无阴霾地像个弹丸似地往外冲:“元宝,走,伺候小爷骑马去。”
“好嘞,奴才这就来。”
元宝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经意间还踩了隔壁的冬荔一脚,然后带着自家一群人自去追着小郎君去了。
临到门口,凌修睿忽然遥遥转身,想起什么似的,转头。
“我的姐姐,别太蠢了。”
阁楼外吵吵嚷嚷的闹腾随着他的步伐的离开又起,脑海中一张脸蛋上热烈的牙印晃得凌茗怒火中烧。
“啪——”
三夫人遗留下来的玉镯掉在地上步了玉蝉的后尘,被摔了个粉碎。
冬荔膝行至凌茗眼前,担忧道:“小姐,夫人...”
“母亲当真偏心,她那是在点我呢。”凌茗冷笑。
“不要太过了,”她研磨这几个字,“那是在说我不应放低姿态殴打幼弟。”
“怎么,许他凌修睿仗着年龄小动手伤我,就不许我装糊涂准备掐死他吗?”
一时间被小姐大胆的话惊到了,冬荔嗫嚅:“小姐,那毕竟是您弟弟...”
“要真不是就好了,我早弄死他了,可偏偏上头还有娘压着护着,”凌茗深深吐出一口气,“什么一母同胞,谁稀罕?”
她瞥一眼冬荔:“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早间我不过试探一提,他就急颠颠的去了,倘若他当真是为了我去,或是成功毁了凌韵,被打我也就忍了。”
“可偏打着我的名义,在外败坏我的名声,却什么也做不好。”
“废物一个!”
不知哪句话扯到了脸颊的伤口,她痛得“嘶”了一声。
冬荔连忙站起来,扶着凌茗坐下,又找出常备的伤药,小心地涂抹在凌茗的面颊。
看着眼前小姐肿胀得都不像个闺阁女郎的样子,冬荔忍不住替自家小姐难过:“小姐,以后您别亲自动手,奴婢替您来。”
“我不,”凌茗一把挥开冬荔的手,偏执道:“谁让我痛了我就要对方也跟着痛。”
奴婢能有什么用?
手伸得再长也伸不到主子身上去。
她疼了,对方就必须陪着她一起疼才对。
不伤到凌修睿身上谈何以牙还牙,她执拗地想。
就算母亲打她一巴掌又如何,那也值了。
目光落到冬荔身上,凌茗指尖伸进药瓶挖起一块膏药,涂在冬荔脸上:“倒是辛苦你了,陪着我一起受苦。”
冰凉的触感传来,为热胀的脸庞带来一丝清凉,冬荔眼含泪水,受宠若惊,不住地摇头:“奴婢不累,侍奉小姐是奴婢的福分。”
凌茗:“那就好,别总是一副惨兮兮的模样,看着碍眼。”
冬荔急忙擦掉脸上的眼泪,待尽心尽力地为小姐上好药后,犹豫地看着地上碎裂的镯子:“夫人落下的镯子...”
凌茗看过去,漫不经心地冷嗤:“那不是落下的,是扔下的。”
“回头找个地方埋了吧,”她迈步坐在梳妆台前,隔着镜子与自己面目模糊肿胀不已的五官对视。
小姐的声音远远传来,但在收拾碎玉的冬荔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那个母亲,说的好听,还不是也嫌晦气。”
镜中的人冷不丁地牵起微笑,端庄中带着狰狞。
“玉珏和玉晗,既出自凌韵之口,那不是也是了。”
“我那三姐还真是好手段,怪不得母亲这么喜欢她。”
摘掉自己头上已经断翼的蝴蝶钗,凌茗放下一头黑发,目光正前方她看见自己跟个鬼似地坐着。
“我不会放过她的。”她红唇轻启。
“毕竟——”
“也不止我一人这么想。”
镜子里映出的人影红彤彤地,像半个血人。
三房里闹出的动静不消半日已经传得满府皆知,沸沸扬扬。
大夫人闻言心平气和地感慨了两声:“可怜了弟妹。”
二夫人嗑着瓜子听着嬷嬷仔细打听来的消息,眼睛亮晶晶的,十分热切。
四夫人听到了也假作不知,十分没有存在感。
而凌韵在碧水阁抚琴时,听着繁霜语气比平常高了几度的声音来报,只浅笑不语。
三房闹腾得越大,说明始作俑者被折腾地越重。
繁霜:“小姐您不知道,当时动静可大了,下人们都在说,三房的小姐和公子打作一团,分都分不开。”
黛浅附和:“也不知道茗小姐年龄已近及笄,怎么这般舍得下脸面与幼弟互搏,岂不失了贵女体面。”
凌韵忽而按下琴弦,抬眼:“黛浅,你往周围看,看见的是什么?”
被问话的黛浅紧急提神,试图寻找正确答案,她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小姐,是...墙吗?”她试探地出声。
“没错,就是墙,”凌韵肯定了她的回答,目光落到不远处。
四四方方的墙、不规则的墙、红色的墙、青色的墙...举目望去皆是墙。
“墙内是里,墙表是外。”
一道墙隔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都是墙内人,总有人会出手维护府内声誉的,她又何必担心。”
“只要这些消息不越过凌家府院,在自家花园里打转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她们这种女郎,不惜名声,才是所图甚多。
“我这个妹妹啊,可不是吃亏的人。”
她的视线越过攀满了绿色藤蔓的围墙,眺望远处模糊的风景,却怎么也看不清。
“起风了,我们该出府了。”
黛浅和繁霜对视一眼,蹲下福身:“是,小姐,早已安排妥当。”
某男主:请问我什么时候出场?
作者(满头大汗):快了快了
某前夫:那我呢?
作者(汗流浃背):你也别急,待我酝酿酝酿
——
藤蔓(wan)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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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