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中一提京城,倒是提醒了卫肖。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攥住贺中,连声道:“京城,对,京城!贺中,你快去传信,让秦先生赶过来,立刻!”
贺中有些不太明白她的反应,道:“公子,这事...要让秦先生赶过来吗?”
“对,一定要,你快去传信。”卫肖对秦先生的本事是深信不疑的,有他在一定能解释曾柔为什么会怀孕。
贺中见她一脸急切,不敢怠慢,匆匆就去传信。
两个时辰后,众将官纷纷回营,他们刚刚从温柔乡中出来,好不得意,个个满面春风。卫肖见人到齐,下令启程。
张康年等追上卫肖的马,原本想与她说说小镇上姑娘的风情,却见她脸色古怪,不由好奇问道:“都统大人,你怎么了?”
卫肖正在马上晃神,听到张康年的声音,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想了想,又问:“张大哥,我有一件事想请教。”
张康年道:“请教不敢当,都统大人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咱们兄弟一定帮您办的妥妥帖帖。”
卫肖张张嘴,想问什么,但最后却摇了摇头,将话咽了下去,只道:“我想问到少林还有多少路程?”
张康年道:“咱们已经进了河南,再走十天便能到了。”
正如张康年所说,十天后,一行人便到了少室山下。这十天内,曾柔时刻躲着卫肖,卫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曾柔,但军营中都是男子,即使曾柔再怎么不想见卫肖,也不得不每天面对她。
这一日,到了少室山,少林寺主持晦聪禅师率僧众将卫肖一行迎上山去。卫肖知道今日入了少林,便要做和尚,原本心中最难过的一关便是这个,但此刻,什么和尚光头都不重要,她悄悄拿眼去看曾柔,只见她面无表情,随众护卫站着。卫肖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张康年见她站着不说话,悄悄推了推她。
卫肖回过神来,取出圣旨,拆开封套,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少林建寺始久,享誉天下,法师等深悟玄机,早识妙理,克建嘉猷,夹辅皇畿。梵天宫殿,悬日月之光华,佛地园林,动烟云之气色。云绕嵩岳,鸾回少室,草垂仙露,林升佛日,倬焉梵众,代有明哲。特加封少林寺主持晦聪禅师为护国佑圣禅师,宣扬佛理,以訾宏德。天下百姓生之以苦,死之以哀,凡千百年,未有变化,朕心痛之,兹遣骁骑营正黄旗副都统,兼御前侍卫副总管,钦赐黄马褂卫肖为朕替身,在少林寺出家为僧,普济天下,御赐度牒法器,着即剃度,钦此。”
这一道圣旨念完,众官兵均被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皇帝是要卫肖来出家的。
卫肖反应倒是平静,下令将皇帝的赏赐交付给少林,而后对晦聪禅师道:“主持,皇上有旨,令我着即剃度,请您准备吧。”
晦聪禅师道:“卫大人替皇上出家,那是本寺的荣幸。”又令僧众去准备剃度仪式。
少林寺是天下万佛之宗,行事自然非同一般,不一会儿便准备好了一应事物。数百僧人在大雄宝殿内外诵念经文。晦聪请卫肖跪在佛前,手持剃刀将她仅存的猪尾巴辫子剃了个精光。
卫肖跪在佛前,心里默默叹气,终于这天还是来了啊。原本想着剃了就剃了吧,反正这发型也不好看,但是曾姑娘在后面看着啊。即使原本在曾姑娘心里的形象就不太好,但是现在恐怕更不好了。一想到这里,卫肖整个人都斯巴达了。至于身后那一连串的流程都被她选择性忽略。
一直发呆到晦聪禅师请她起来,卫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披了一身袈裟。内里穿的却还是骁骑营都统官服,这样一来显得不伦不类。
晦聪禅师仿佛毫无察觉这样的怪异之处,依旧让少林僧众参拜卫肖。
卫肖披着袈裟,被一群和尚叫师叔、师叔祖,心情更加郁悴,有时眼睛撇向曾柔那个方向,看着曾柔怪异的脸色还有一众军士瞠目结舌的表情,卫肖恨不得钻到地上。
终于晦聪禅师放过卫肖,终于剃度结束,卫肖送骁骑营并御前侍卫侍卫下山。
张康年和赵齐贤二人跟在卫肖身边,一副想笑却不敢笑的样子。
卫肖撇撇嘴,眼睛悄悄往后看去,“两位,你们怎么走的这么匆忙,不如再留几天。”
张康年道:“原本都统大人开口,咱们是要照办的,只是皇上有命,让咱们即刻回京覆旨。”
卫肖道:“既然皇上有命,我也不好再留你们。张大哥,请你带话给皇上,就说有小桂子在,谁也动不得佛爷,请皇上放心。”
张康年应下,卫肖又让蒋良等送他们下山。
“你不怕吗?”别人走了,曾柔却还是站在卫肖身后。
“怕什么?”卫肖不明白曾柔的意思。
“你替皇帝出家,却带着一群护卫,这样...就不怕皇帝责怪你吗?”
卫肖看一眼曾柔,又望向山路上的人影,道:“皇帝不会知道的,再说了,即使他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曾柔最讨厌的就是卫肖这样一副时刻成竹在胸的样子,她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曾柔没话了,卫肖却有话要说。“曾姑娘,少林寺不收女眷,所以...恐怕要委屈你住在山下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买了一间宅子和几个丫头婆子,等会儿,你就下山吧。”
曾柔却不领情,“卫大人的命令我有权利反对吗?”
这一路上被曾柔噎的多了,卫肖对她这句话没什么大反应,接着道:“我已经传书给京城的一位叔叔,请他来替你诊脉。只是京城离河南路途遥远,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说到这件事,曾柔却是非常生气,“他要来是他的事,这个孽种我是不会留下的。”
卫肖对曾柔每次一口一个怪物或者是孽种非常不喜欢,她忍着情绪,平静开口,“曾姑娘,如今事情尚未明朗,你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
谁知卫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曾柔一顿抢白。“什么叫事情还未明朗,这一路上除了你,我...我还能和谁...也是,”曾柔突然加上了冷冷的不屑语气,“除了你,谁还能造出这样的怪物来?我看,她(他)就和你一样,是个怪物。”
“够了!”虽然卫肖不明白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绝不容许曾柔这样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算你再怎么讨厌我,她(他)也是你的骨肉,一定要说的这么难听吗?”
曾柔就像炸了毛的猫,“那是你造出来的怪物,是孽种,不是我的孩子!”
“你!”卫肖被她气的暴跳如雷,右掌抬起就要朝曾柔扇去。
“怎么,被我戳中痛处了?想打我,你打吧,最好能杀了我,和你的孽种!”曾柔看着卫肖,恨恨的说出这番话。
卫肖气的右手就要挥下去,但看见曾柔眼眶里的水汽,又只能重重放下了手,她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转过身去,对身后剩下的几个护卫道:“你们护送曾姑娘下山。”说完头也不回的回了少林。
也就是在此时,曾柔嘴里轻声吐出一句话,“我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可惜卫肖已经听不见了。
虽然身在少林出家,而且山下还有一个令她头疼的人,但卫肖倒是没忘了在少林偷师。都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卫肖虽然得过海大富和陈近南的指点,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自己摸索,也不知有没有练岔。既然有这个机会,卫肖自然不会放过。卫肖花了些时间,在少林寺中找到了以武痴闻名的澄观禅师,便是鹿鼎中制服阿珂的那位,日日跟他混在一起,修习少林武艺。
约摸过了半月,这一日,卫肖正在院中站桩,蒋良偷偷摸摸的进来,道:“公子,秦先生到了。”
卫肖一听,桩也不站了,衣服也没换,拉着蒋良就往山下奔去。入了在山下买来的小院,一眼就看见秦玉站在院中。“先生!”秦玉的到来对卫肖来说可谓是一道甘霖。
秦先生心情不错,“哈哈,小宝,几月不见你可长本事了!”
一听秦玉这番揶揄的话语,卫肖有一大堆话要向他倾诉。请了秦玉进屋坐下,卫肖絮絮叨叨的就从当初王屋派夜闯军帐说起,一直说到那日在少室山上她与曾柔不欢而散。
秦玉听完,微笑着捋了捋胡子,道:“当初我在京城接到你的传书,也颇为吃惊。但李先生给了我一件东西,或许能解你的疑虑。”
“是什么?”卫肖急于想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使曾柔怀孕了。
“不急,不急。”秦玉仿佛一点也没看到卫肖着急的脸色,道:“还是先去看看那位姑娘,听说她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一提到曾柔,卫肖也有些泄气,“她一直不接受自己有孕,我请大夫来,她也不看。”
秦玉拍拍卫肖,安慰道:“出了那样的事,难怪那位姑娘不能接受。你也别自责,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卫肖点点头,让人带路去了曾柔的屋子。自从那日在少室山上不欢而散后,卫肖没有来看过曾柔,所以也不知道曾柔的住所。今次与秦先生一起来,也是她的第一次。
领路的丫鬟刚想敲门,被卫肖拉到后面,她自己亲自上手。笃笃笃三声,卫肖清清嗓子,“曾姑娘,开开门。”
半晌,里面没有动静,卫肖尴尬的看了秦先生一眼,再次敲门,“曾姑娘,我和秦...秦叔叔一起来看你了。”
等了一会儿,里面还是没有反应。秦玉看出来这曾姑娘对卫肖芥蒂很深,道:“小宝,我看咱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卫肖也是无奈,她叹了口气,道:“也好,今日先生是受我连累了。”
二人回到花厅,才坐下连口茶都没喝上,刚才引路的丫鬟就匆匆忙忙的跑进厅中,惊慌道:“不好了,不好了,姑娘流了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