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墨「百合」 第3章 赏赐

闻月对里面人的想法一无所知，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先盘下一间店铺，刚刚祝已还当着那些人的面赏赐了些金银珠宝，买间铺子绰绰有余。

她纠结片刻，一拍大腿，下定决心:多个选择多条路，又不是买不起。

当真是没钱日子过久了，手头紧惯了，第一次如此宽绰，竟然连钱都不会花了。

街两边的叫卖声渐渐变小，在不知拐第几个弯后马车稳稳停下，这里远离闹市，但也不显得荒凉，偶尔几人在街上走动。

采薇轻快跳下，和着小厮搬来木台阶，站在一旁恭敬等着祝已掀帘出来。

“县主，到了。”

闻月听见马车内传来一阵朦胧的应声，仿佛刚刚睡醒，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在阳光和绿布的映衬下更加白皙。

祝已在采薇的搀扶下稳稳走下马车，落定，施施然回头看向还在马车上坐着的闻月。

小斯一手已拉着马，刚要走才注意到车上还有一个没见过的人。

哪有主人下马车了，客人还赖在上面的。

“这位姑……”

闻月如梦初醒，迅速跳下马车，拍拍身上尘土，为刚刚的失礼做出解释，哂笑:“马车太舒服了。”

祝已点点头，招呼闻月过来，拉过她的手:“你就现在我府上住下，到时候让采薇给你安排一间屋子，洗个澡好好休息，就先穿采薇的衣服，过一会我去找裁缝给你添置些新衣裳。”

闻月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越发感叹自己投奔女二是一个明智选择，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行礼:“谢谢县主，我到时候肯定在府里好好干活，绝不白吃白住。”

祝已手上一空，变就缩在袖子里，在闻月看不见的地方几乎要把衣袖攥烂，仿佛刚刚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闻月的屋子比其他人都要宽敞，许是采薇听到了县主以后要和她姐妹相称特意找来得一间朝南的大屋子。

里面还有一屏风，屏心上画有百花图，另一边是装满热水的木浴桶，桶边挂着皂荚，小方凳上的换洗衣服叠放整齐。

闻月也不再客气，她早就被自己身上的味道折磨得不行，每一次呼吸都有若有似无的臭味刺激她的鼻腔。

温热的洗澡水让她的大脑逐渐放松，热气蒸腾，扑在脸上让她有些困倦，眼皮逐渐沉重。

她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了，大脑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眼下确实需要好好休息。

皂荚搓出些稀疏的泡沫，身上的灰土被清水洗净，她也不再留恋水的余温擦干身体，换上采薇的衣服，疲惫走到床边。

屁股刚要坐上榻，又发现旁边的梳妆台，看到反光的东西总想着要照照，又站到离铜镜几步远的地方欣赏起自己来。

看样子她是带着身体穿进来的，样貌和原来相差无几，眉眼有些锐利，眼角略尖，像大众想象中妲己的眼睛，但又柔和许多，鼻子直挺额头饱满，本身皮肤不似祝已那样冷白，现在可能是饿了很久的缘故，脸色有些蜡黄两颊微凹陷，精气神不是很足。

她的身形比采薇大一些，袖子稍短，肩膀也有些紧，穿上不是太舒服，衣服样式简单，应该是为了方便干活，选用吸汗透气的纯棉布料。

外面还是晌午，闻月从浴桶出来后也就不困了，干脆出去熟悉一下接下来生活的环境。

走过长廊，后院大都是菜田和厨房，还有下人们住的地方，马厩里也就两匹马嚼着干草无所事事。

闻月心里越发怪异起来，她明明记得当时为了符合设定，县主府里伺候的下人还是很多的，贴身丫鬟就有四个，采薇、折蕊、破竹、立株，逛了一大圈都没有见到另外三个，不光她们，整个府就四个护卫，两个小厮，两名厨师一个管事，简直冷清的可怕。

无形之中好像有一支偏离轨道的箭，失去掌控，却又精准刺入她的心脏，一切都过分诡异。

明明是正午时分，闻月却莫名觉得有一股穿堂阴风，让她汗毛直立。

难道都有事出去了?

或许都在前庭?

她下意识想，但又记得她从前庭来时，前庭也一样冷清。

偌大的县主府里只有不到十人，甚至不如一个富足人家，完全不合理。

祝已的书房在西边，朝东，里面似乎常年点着檀香，只是路过，一股属于高山寺庙的香火气息就钻入鼻腔。

正在她沉思之际，前庭隐约传来声响，闻月安慰自己或许是府里少的下人回来了，随着走进听起来动静不小，当真是乌泱泱一群人出去了。

县主府布局简单，不是会走迷路的那种，闻月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图景。

穿过假山石，声音越发清晰，和她想象的不同，主要源于一个浑厚的男音。

闻月心下疑惑，一个人搞出这么大动静?

她在后院靠近书房都能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到头来只有一个人?

躲在主殿屏风之后，透过间隙探查情况，祝已背朝她在殿中央与一男子相对而站。

那男子一身雪青弹墨水纹云锦大袖衣，脸型细长，眼睛微眯，唇薄，眉浅，倒是身形颀长，身边跟着个下属，一言不发只是站桩。

闻月摸不清这人身份，耳朵微动偷听二人讲话，男人声音是和长相不符的粗犷。

“……诸国之战，现在战事惨烈，各国都是危急存亡之刻，南苍占在上风，你要是愿意和亲嫁去南苍，我们就能和南苍联手，不然下一个被灭得就是我们了。”

和亲?

闻月一惊，她小说里开头并没有设置这一剧情，这场战争持续很久，南苍赢面大，占上风的主要原因是荆丘国主将也就是祝已二哥叛变了，但在此期间并没有人提出要派公主或县主和亲，结局是郡王抛下祝已举家叛国，新任将军和军事与将士配合良好苦斗三年才勉强取胜。

“三哥，边关现在战事吃紧，荆丘将领为国捐躯，岂是你一句随便的我们要败就缴械投降的，我倒是不知道二哥如今有了预言的能力。”

闻月有些意外，祝已对面这个男人居然就是她小说里一笔带过说投降就投降说叛国就叛国的杀千刀镇国将军祝锐。

这人明明在小说里就是个窝里横，好色鬼，蠢笨懦弱的很，处处看不惯小妾生的祝已，只喜欢女主。

现在竟然敢正大光明私下探讨和亲之事?

而且，和电视剧的演员不是同一个人。

祝已和街区都和电视剧一样，闻月下意识以为这是以小说为背景，以电视剧为形象支撑而存在的世界，现在看来存在偶然性。

还是剧里的长得帅一些。

“你们三天两头劝我自举和亲，一个不参朝政的县主，如何知道当今局势，一旦提出和亲，就意味着我国处于弱势，净是需要依靠女人获取安宁，必定引起百姓恐慌。”

“你们到底是为保国还是祸国，我也不想再追究。”

“我只要提醒哥哥们一句，小心一语成谶。”

祝已嘴角微微勾起，眼神落在朱锐旁边的下属身上，停顿片刻，讥讽道:“更要小心隔墙有耳，胡乱议政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祝锐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几乎要掐上祝已脖颈，又克制收回手，想到什么又得意起来:“你倒是伶牙俐齿，不过是个小妾生下的脏丫头，封你为县主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祝锐身旁下属在听见祝已的话头头瞬间抬起，又像是注意到什么，隼一般的眼睛朝闻月看过来，随手甩来一个飞镖，穿透丝绢，擦破闻月的脸扎进木柱。

鲜血一瞬间涌出，从脸上滑下，闻月一屁股瘫倒在地，这是她这半天来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祝锐一个箭步冲上去，拎起闻月甩在地上，掐住闻月脖子，声音冰冷:“隔墙有耳，还真有一个偷听的小老鼠。”

油腻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脖子上的力道渐松:“我怎么没在县主府里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闻月”

祝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立马嫌恶地松开手，恶意道:“你就是那个救了祝已不求金银珠宝只求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乞丐，刚刚我来的路上这可都成了一段佳话啊。”

他又上下打量一番闻月，嗤笑一声:“就是可惜了你这张脸，如果你不是乞丐我说不定还愿意收你当个同房丫鬟，太脏了。”

他看见闻月一副被吓傻还没有恢复神智的模样，说:“量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想到什么，又意有所指:“就是不知道你这拿命求来的赏赐，到底是真的恩赐，还是十八层地狱啊。”

说罢，心情大好，转身潇洒离开了。

祝已没有试图和祝锐再争辩什么，只是平静地看向她那所谓的三哥的背影，像是看一个将死之人。

转而又平静看着吓傻的闻月，伤口不深，血滴在地上几滴，就微微有些凝固，垂直滑下的血痕挂在眼上像是一道血泪。

后者眼眶有些发红，像是要哭出来了。

闻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来，又浑浑噩噩回屋的，伤口自己处理过了，现在还有些疼，刚传过来时的摔伤甚至都没来得及结痂现在就又有新伤了。

想到经历的种种，她眼眶发酸实在想哭，被网暴被开户也就算了，莫名其妙穿进小说，才一天她就差点死好几次了。

事不宜迟，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就要全身心戒备身边一切未知因素，规避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眼皮沉重，她终于沉沉睡去。

……

烛火摇曳，祝已对着黑暗处吩咐:“把那个今天刚来的找机会处理掉，不要让她死在县主府，还不知道是哪方的眼线，免得引起怀疑，最好像个意外。”

她又想到白天被闻月偷听到她和祝锐那个叛国贼讲话，指节叩击桌面，补充道:“明天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