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面的男人 第42章 开始

思念如同潮水一遍遍涌上海岸，拍击着礁石成为浪花，没人知道海浪何时才会等到它想要的船。

星历653年12月16日早晨，天蒙蒙亮，海风很是寒冷。快是新年，船员们都要回家，驶完今年最后一程的拉吉号停靠在港口。

一下船，德里克就见到玛格丽特女士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等待着他的丈夫阿尔菲·罗兰德。这场面德里克早已数见不鲜，他都能猜到后面的场景，果不其然，不稍一会儿，阿尔芬先生便火急火燎地扑上前去和他的爱人拥在一起。

呵，他倒是不介意老夫老妻在这里大秀恩爱，但要知道船上大部分都是单身狗，他希望船长能多多少少注意下气氛。

绝不承认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德里克不自觉磨牙歪了歪脖子。跟在玛格丽特女士身后的两个女孩对他使着坏脸色，忙不迭送地紧紧抓着阿尔菲先生的衣服。

“德里克，今天我先回家了，接下来的交给你管。”

得到了阿尔菲毫不意外的指令，德里克望着阿尔菲充满歉意的回眸只是冰冷地点点头。

撂下一堆船员不管，阿尔菲一家上了马车，其乐融融地离开。

“走吧，走吧，走得快，让这一切早晚属于我。”

德里克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喃喃自语。

“副手大人，你的心里话不小心说了出来哦。”

“啧，快去干活！”

给不知何时跟过来的狗腿子一个狠狠的爆栗，德里克咋舌拢了拢身上的大衣。

拉吉号的船员们各个都是精壮的汉子，正是青春热血的年纪，自然也会思春，因此他们十分了解他们这位看上去不好惹副手的真正心思。每当副手对着船长唏嘘不务正业的时候，其实都是在不满对方秀恩爱闪瞎单身狗的自己。

水手们当然乐得这个时候顺势调侃下这位压迫他们努力干活的副手大人。要知道虽然德里克拒绝了好多个姑娘的示好看上去油盐不进，但他在船上可是十年如一日地不管刮风下雨坚持给心上人写信。就算再眼瞎的水手，也看得出这位副手大人多么痴情。就是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心上人到底有多么美丽，能让他们的年少有为的副手这么上心。

拉下船帆，放下船锚，水手们在满载的船舱及陆地间穿梭，德里克站在甲板上监视着行动。

副手的工作相当轻松，和德里克一开始的水手工作比起来，副手不用担心每天的肌肉酸痛，也不用担心和一群大块头男人一起合宿忍受鼾声和吵闹。只是偶尔也会有点小麻烦，例如船员中有个叫汤姆的家伙就总是和德里克不对付，他经常嚷嚷着明明自己先来的，海上资历也是他更多，凭什么副手给了德里克。但大海是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不管你是王公贵族亦或富绅豪商，最终掌舵的只会是能对抗暴风雨的人。

当然汤姆并不服气，这不一到中午，眼看着活干了大半，就开始和德里克叫喧着决斗。

德里克早已习惯汤姆的挑衅，水手们也放下手中的活开始起哄，在海上，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船员们乐得看德里克和汤姆决斗，还会互相讨论今天的胜负输赢，一开始船员们还只是私底下小生讨论害怕被惩罚。但久了之后，发现船长和副手并不会说什么，船员们便开始肆意大声讨论，现在他们还会彼此下注来增加乐趣。

德里克当然不会管这些家伙下注，他还会游刃有余地参与其中买个自己赢，到时候决斗结束双赢看上去更有风采。

今天，正当德里克悠哉悠哉打算戏耍汤姆继续例行的玩闹活动时，陆地上远远的一抹亮色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抹亮色异常突兀地在阴影里，就像闪耀的宝藏一样闪闪发亮。

不是吧，这个熟悉的感觉……

德里克一瞬间感觉自己脑袋发懵，连迎面而来的拳头都忘了控制力道猛地一个反手扭住。

“嘶——你这家伙！”汤姆发出了凄厉地惨叫。

然而德里克视线早越过了汤姆的身体，直勾勾地只盯着地面。他经常在船桅上遥望远方注意陆面，视力好的惊人，他现在能清晰地看到码头转身离去的那个身影是那么熟悉。

不同于约西卡穿戴严实的人类，精灵的长发在阴影里异常闪耀。

“卢拉·埃尔塔纳——”

就在确定的瞬间，德里克焦急地大喊出声。本来起哄的船员们停止了吵闹露出诧异的神情，码头上提货的商人也惊愕地望向向来沉着可靠的德里克，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副手大人提及的对象。

卢拉·埃尔塔纳……好熟悉的名字，谁？

好似是屠龙传说里的那个谁？几年前不是还宣传来着？

人们交换着微妙的眼神交头接耳，德里克根本没心思和这些家伙解释什么，大脑飞速旋转，用他现在为数不多的善良给汤姆一个人肉垫背，将汤姆一个扭腕撂倒在另一人身上。紧接着他拉紧外套，纵身一跃跳进海里，冰冷的海水刺激着他的身体，敲击着他的骨头，但他心脏砰砰直跳，大脑也被前所未有的喜悦填满。

必须快点，再快点，想见面的呐喊已经堵在了嗓子眼。

周围的船员发出了惊呼，但德里克并不在乎，他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岸，天知道只有船只触礁的时候他才有这种反应速度。湿重的冰冷外套宛如镣铐想限制德里克的行动，但德里克早已突破了极限，就算是真的镣铐挂在德里克脚上，他现在都能砍断锁链马上飞到卢拉身边。

堆叠多年的热切思念在此刻熊熊燃烧，德里克全身滚烫，每一下呼吸都能将空气中的冰粒融化。

万千的回忆从身边呼啸而过，冰冷的海风如此凉爽适时地让德里克大脑冷静。女神啊，请缩短这时间，他愿今年做个虔诚的信徒，每日日出都对着太阳诉说对神的敬意。

风刮着德里克的面颊让他的面部肌肉异样扭曲，德里克看着越来越近的卢拉的脸，嘴角控制不住上扬，但同时，心脏鼓噪地跳动让他整个大脑都沸腾。眼周酸涩，耳朵发烫，他想哭，但他知道这不对，这难得的久别重逢，就不能该死的让他帅气点别再哭哭啼啼？

卢拉·埃尔塔纳，过了五年终于来看他了，哪怕知道他真正的心思，还是过来看他了。

德里克微眯起眼，强忍住鼻腔涌上的热意。

卢拉看上去和十多年前一样，一样白金的顺直长发，一样白到发亮的光洁皮肤，一样悠悠然时刻要消散在空中的气质，就连现在呆愣等着自己的模样都和当初消失5年突然冒出时的一样。

但这次德里克已经成长了，他不再是当年的小鬼，他会控制好表情去迎接他的心上人。

这是一幕经历过许多回的场面，德里克从幼年起就一直等待着对方的来临，一碰头就迫不及待地追过去，但这次和以往所有的追逐都不同，德里克知道这是幸福敲门的预兆。卢拉·埃尔塔纳来看他了，在知道他龌龊的心思后仍然来看他了，如果说前面的日子卢拉是来看望一个孩子的他，那现在的卢拉一定是接受他作为一个追求者的。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能让德里克激动？卢拉·埃尔塔纳作为精灵终于开窍了，他木头一样的心终于长出了花芽。

德里克几乎是飞一样地冲到卢拉面前，海水混杂着汗水在他脸上流淌而下，他知道现在自己看上去落魄极了，怕是就算真的哭出来卢拉也不会发现。但他根本顾不得那些个人形象，他只想确认卢拉的心是否能像他想得一样，哪怕只有一点，他就能看到曙光。

“你……你来看我吗？你是收到了我的信吗？”

德里克几乎是颤抖着说完这句话，他努力平复呼吸好让自己看上去不是哽住，天知道他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看似是个疑问其实是个只能回答“是”的问好，德里克用着小心思来试图戳破卢拉平时没能注意的细节。

瞧瞧，你都来看我了，你有没注意到你其实很在乎我？

如果你不在乎我，你就算读了信也不会来找我的，我可太了解你了。

果不其然，卢拉的回答是“对”，虽然卢拉看上去对这个提问有所警觉，没有什么应对的温和表情。但德里克的心已经开了花，只要卢拉承认一切后面的对话就都能顺应进行——那些早已在德里克心里演练了上千遍的话。

“你要在这待一会儿吗？为了我。”

这是个相当暧昧的问句，答题人在回答的时候就会不自觉陷入提问人制造的情绪里。但卢拉是个钝感的精灵，他遇到这种问题一定会按照事实如实回答。

“嗯。”

果不其然，德里克不自觉嘴角再度上扬，他已经笑到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线了。

或许是德里克的表情太过明显，卢拉犹疑了几秒，补充了几个字。

“就看看。”

看看，看看！哈哈……

德里克简直要笑疯了，这比他想得要好太多，看上去卢拉似乎有点懂得这话语之间的微妙距离。但注意到了更好啊，这不更能证明卢拉已经把他放在了朋友之上的特殊位置吗？只是愚蠢的精灵还没注意到这之间更深层的微妙差距。

德里克有十足的自信，这次一定能让卢拉为他真正地留下。

“看看也好啊！”

那么现在，就先用一个拥抱来开始这段情感之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