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面的男人 第32章 真相（上）

星历648年11月5日，黄昏，橱窗里温暖的灯光让街道看上去暖洋洋的，老旧的砖墙上贴着冬日的新品广告单，街边孤零零的树木旁也堆上了可爱的雪人。

布拉德朦胧着睡眼打了个哈切，等待着他懒洋洋的老友卢拉·埃尔塔纳出门。

“你得是什么大美女，出门打扮要这么久。”

“来了来了。”

随着几声无奈的应和，金发的精灵捂得严严实实走出了家门。他里三层外三层套着衣服和围巾，整张脸都严严实实地藏在面罩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邪恶而妄图逃离法律制裁的犯人。

“你有必要吗……”布拉德眼神复杂地微眯起眼，“今天天没那么冷，而且你跟我走一起，很容易就被猜出身份来……”

“嗯……就是不想。”卢拉闷在围巾里小声说道。

“好吧。”布拉德翻了个白眼，双手捂住嘴，轻轻呼出一口哈气。

白茫茫的哈气模糊了周围的景，正是下雪的日子，飘散在空中宛如柳絮的雪花点缀着这片温暖的街道冬景。三两个人玩闹般铲着街边厚厚的积雪，亲人们紧紧依偎商讨着置办过冬物品。

这是个美丽而温暖的冬日。

但可惜对于卢拉而言，这是个冰冷的严冬。

德里克家住在比较偏僻的巷子里，因为塔拉基的出门时间相当特殊，他们也不希望过于引人注意。与之相对，塔拉基家非常大，虽然门面上来看只是个简单的零售店，但利用巷道拐角的视觉盲点，她家的内部可以说是大得惊人。

“叮铃——”

门铃响动，卢拉和布拉德进了家没人照顾的零售店。

这是家看上去很普通的零售店，和其他店铺一样，都有着温暖的橙黄灯光和亲民便利的购物布局。唯一区别就在于贴在门外的广告宣传不是什么应季品，而是四季都能用的家常物，例如蜡烛熏香一类。购物架子上放满的也都是工艺品、书本等等不用担心保质期之类东西。

“你不是说就在这儿吗？怎么没人？”布拉德好奇地打量着店内的一切，伸手摸了摸架子上的一个琉璃黑猫。

“嗯……应该要等等？”卢拉伸长手指指了下收银台，柜台上的铃开始应魔法响了起来。

“叮铃——”

“咯噔，咯噔。”

“来了——”

伴随着拖长的音调，女人的高跟鞋声逐渐靠近，卢拉不由得打了个寒蝉。

“嘶——咚。”

零售店的后门开了，进来了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她身材高挑，妩媚动人，有着卷曲的黑色长发和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深褐色眼睛，她是塔拉基·贝尔，德里克的母亲。

“哇哦！瞧瞧，瞧瞧，这是谁！我的天呐！卢拉·埃尔塔纳，我亲爱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哩。”

一见面，塔拉基就发出尖利又戏谑的笑声，让布拉德和卢拉都忍不住心生恶意。但卢拉知道，现在和以往不同，如今的他并非是王国的英雄而是个有可能是父亲的倒霉蛋，所以他必须对塔拉基保持礼仪。

“好久不见，塔拉基。”

卢拉拉下围巾，温暖的灯光照亮他俊秀的脸，这是张对于人类而言过于有杀伤力的脸，黄光照亮的不仅仅是脸更点亮了心，哪怕是阅男无数的塔拉基也不由得晃神，本来浮夸的塔拉基霎时间看上去老实了很多。

卢拉牵起嘴角，拉过老友颤颤巍巍的身子站得笔挺而又得体。

“我们是来说正事的，所以请快点进入正题吧。”

“欸——一见面就这样，也不想和人家叙叙旧，真无趣，”塔拉基委屈地扁起嘴咂了咂舌，侧过身子让开通往后门的道路，“嗨……进吧进吧，我家那位抓耳挠腮了好几天了，就等着一个答案了，你们再不过来，我怀疑他头皮都要扣一地。”

两个男人愣了愣，互相打量了一眼往前进了房门，塔拉基跟在后面。离开之前，塔拉基使了个魔法让零售店的灯和正门关闭。

走廊的灯不够亮，因此塔拉基手上还拿了把提灯。和零售店朴素的环境不同，一进走廊，这里两边都是巨大的油画还有雕塑等等一瞧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你刚才用的是短咒？自研的？”布拉德问。

“嗯，这很正常，我最擅长的就是关灯和关门，”塔拉基边笑边越过了布拉德，提着灯向楼梯上方走去，“顺便一提，我还很擅长开门，职业所需。”

“那可真是厉害。”布拉德瞪大眼拍了下脑门。

“和你的比起来可都是小打小闹，”塔拉基摇了摇头，“而且我这个职业很危险。哎，你们知道吗，当初我一开始用魔法撬窗户的时候，吟唱太长结果吸引来了狗，一下子暴露位置，可搞得满城风雨。”

“哼——那不妨考虑换个职业，例如来当我学徒？”布拉德马上建议。

“得了吧，那太无聊了，我讨厌每天待家里演算魔法术式！”塔拉基嫌弃地摆了摆手，接着举过灯看向一直沉默把身影藏在阴影下的卢拉，“你见到我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卢拉？”

被点名的卢拉心惊一抖：“嗯？”

“我俩可将近十九年没见啦。”

“嗯……呵呵。”卢拉尬笑着没回应。

“算啦，你真无趣，”塔拉基拢起笑容回头继续向前走，“不妨接着听听魔法师大人的高见，你那个学徒有什么好处？”

“我又突然不想收你了，我突然想到你年龄很大了，再研究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嘿，你这老头，真讨厌！”

很快，三人就走到了目的地，一间圆形的客厅。如果说走廊的油画已是惊人，那客厅更甚，这里靠墙放置的居然有卸下来的大块墙壁，上面画有完整的壁画，还能看到壁画上有魔法阵之类的精巧设计。天花板的水晶吊灯上挂满了各种闪闪发亮的宝石，桌子上的桌布都是用细线钩织出的蕾丝。客厅内的壁炉炉火正旺，德里克双手交叉，坐在壁炉旁的单人沙发上。

“你们来了。”

一声简短的寒暄后，德里克就眼神灼灼盯着卢拉·埃尔塔纳，这使得卢拉有些惧怕地后退到了布拉德身后。

“坐吧，我去给你们倒点蜂蜜水，”塔拉基热情地招呼，“毕竟待会儿你们中的某人可能会难过的胃里泛酸水。”

三个男人一下被呛得说不出话，各自找地方坐下。卢拉和布拉德一并找到了长沙发的角落坐下，因为卢拉坐在最靠里，布拉德又跟个守护神似的待在一旁眼神睥睨，德里克没有接近的机会。最终德里克只能皱紧眉头坐回原来的单人沙发上。

不一会儿，塔拉基端着茶壶上来了。

卢拉注意到，塔拉基似乎非常不擅长泡茶，当然也可能是故意，蜂蜜茶里的蜂蜜放得太多压住了茶叶的本味，使得卢拉嗓子腻得紧。但塔拉基的姿势又很专业，那倒茶的仪态仿佛教养良好的千金小姐。

“怎样？”塔拉基端着茶壶笑问。

“……挺好。”卢拉微蹙着眉毛给了个微笑。

“那就好，哎，话不多说，我们来说正题。”塔拉基扬起笑脸，拍了拍手，引起不远处的德里克注意。从刚才开始，这个大小伙就跟恶狼似的一直死死盯着卢拉，尤其是卢拉和塔拉基对话的时候，卢拉毫不怀疑如果视线有攻击力，自己早已被德里克射穿了。

就这么讨厌我吗？

卢拉十分委屈。

正当卢拉想着，塔拉基犹如女演员一般在客厅的中心站起身，表情高傲。

“众所周知，我，塔拉基·贝尔，大陆著名的千面大盗，对这世界的一切宝藏都十分着迷，”塔拉基捂住心口，沉醉地感叹道，“不管是天然的，人造的，有形的，无形的。只要有价值的我都喜欢，只要稀有的我都想要。价值连城的珠宝是我的心头好，难得开花的人心更让我欣喜。”

有点疯癫的女人让其余三人都害怕得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但他们都忍不住把目光聚焦到塔拉基身上。

“而你，我的精灵，”塔拉基转到卢拉面前，手指勾起对方的下巴，“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稀有的一个。”

卢拉惧怕地一把拧过脑袋，不远处的德里克揪紧了自己的裤子。

这玩世不恭的女人显然把现在的场景当作她华丽的舞台，大有越热闹越开心的气氛。卢拉无法判断塔拉基的真心，但目前看来塔拉基可并没把他当作一个父亲看。可那是塔拉基，她和别的女人不同，你无法从这点行为判定这结论是否是正确的。

塔拉基勾着红唇，言笑晏晏：“所以你自然是我认识的里面，最想要的一个。”

我知道，我知道，大部分人类都是这样的生物。毫不掩饰**的塔拉基让卢拉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一些不甚美好的念头在脑海里翻腾。那些被自己刻意淡忘的过去，被人类当作超凡物品的往昔，本来这些恶心的记忆随着难得珍贵的冒险回忆好不容易被掩盖，现在它们又破土而出。

“你们可能认为我是个坏人，可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塔拉基悠悠转过身，交叠着脚步在地毯上打圈，“我只是对**格外诚实又善于赋予行动罢了，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是个实干家。”

“所以呢，你到底做了吗？”德里克不耐烦地打断了塔拉基的表演，严肃道。

“哦，我亲爱的宝贝，你不是早都知道了吗？要是问下药，我肯定下了。你这个时候最好奇的不应该是这个，”塔拉基恶劣而又妩媚地微笑，她转着舞姿幽幽飘向卢拉，纤长的手指在卢拉的脸上暧昧地留恋，“你最好奇的应该是他究竟是不是你父亲。”

“我来回答。”

塔拉基面对卢拉，此刻她离他是如此近，近到她能看清卢拉向来淡然的脸上布满了紧张。

卢拉低垂着脑袋，眉眼紧绷，一向闭合不语的嘴微微地颤抖。

塔拉基笑着，声音铿锵有力：

“你。”

卢拉心跳如鼓，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每根汗毛都已竖起，身体开始不受控地晃动。

“不是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