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渊回到公主府的时候,殊宁已经换下了一套衣服,正坐在殿上喝茶。
他面上已经不见了刚才想为别人说话的着急,看起来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殿下。”陆临渊拱手行礼,却不见殊宁问话,一直等到陆临渊手已经举不动了,殊宁才好似刚看到他一样。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陆临渊的身边,问他:“你来是为他们求情?”
“不是,刚才是微臣没想明白。只是在下觉得他们罪不至死。”
“这不是按你所说的,按律法来的吗?你有何不满?”从刚才说话开始,殊宁也没让他起身,“况且,刚才若是本宫不去,岂不是让他们那些人平白侮辱了你?”
早在赵公子开始说话,长公主就已经带人进了梅林,他们离得不远,自然听到了赵公子特意拔高了音量,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他的话。
就差没有指着陆临渊的鼻子骂,他已经被人戴了绿帽子,而且在新婚夜就被赶出了房门,这对全天下的男人来说,都是一个侮辱,陆临渊你难道真的能不在意,忍得下去?
“自然是不能让他们胡乱非议,所以长公主罚的特别好,只是微臣想,他们既然能那么胆大妄为,除了看不上微臣,背后也有自己的家世撑腰,只怕也不会受到惩处,最后只能是推出来一个替死鬼来顶包,微臣是觉得那些人可怜。”
他说的这些殊宁何尝不明白,只是,皇室的威严不容侵犯,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那就要看今日挑事的人如何应对。
不过,这倒是殊宁第一次认识了这个据说胆小怕事,没什么正形的陆家二公子,陆家书香世家,怎么会让一个二公子,完全不懂事呢。
“本宫既已发话,就容不得别人指摘,此事以后都不必再提。”
陆临渊低下头,看不清神色,应了一声:“是。”
“倒是你,”殊宁抬起陆临渊的下巴,让他看着她,“他们今日所说的,你不可能不知道,没错,本宫确实怀了别人的孩子嫁给你,你又当如何?”
“微臣也说过,会把公主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况且,微臣今日生气不是因为那些传言的内容,而是会有传言。微臣和公主既然已经成婚,那这就是我与殿下的家事,我愿意,公主乐意,那与他人何干。既然与他们无关,那这些话对于殿下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夫妻本就是一体的,微臣只不过是在尽一个夫君的义务。”
殊宁越发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她手掐着陆临渊的下巴,凑近问:“你当真这么想?”
陆临渊神情坦荡地盯着她的眼睛说:“自然。”
殊宁突然有种恶趣味,想要看看他会不会因为她的话而突然发怒。“自从本宫把你从婚房里赶出去,外界的传闻都沸沸扬扬,你今日听到的不过是其中一点,你知不知道外界是怎么说你的吗?”
陆临渊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还是说不想知道。
殊宁还想再问,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小声通报:“殿下,莫大人求见。”
殊宁突然没了兴致,她松开陆临渊的下巴,用手帕擦擦手,让他下去了。
陆临渊行礼告退,在回廊上,他远远地见到了那个传闻中的莫大人。
莫敬哲,上一届的探花郎,当年吸引了全京城的少女去看他,无数人想要与他说亲,但是都被他拒了下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莫敬哲看到陆临渊,心里一惊,不过陆临渊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他心里一松,不过还是觉得有些憋闷,他前几日惹得公主生气了,好不容易长公主愿意见他,他还得去把公主哄好。
两人谁也没有说上话,莫敬哲就被带到了长公主的殿中。
待到殊宁眉宇稍松,莫敬哲知道她这是消气了,他轻轻搂着殊宁,状似无意地提起。
“今日你在王家惩戒了赵公子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现在户部侍郎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还病急乱投医地问到我这里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当然是婉言谢绝了。”莫敬哲跟她表衷心,“他们这么说你,要是我在场,我定要让他们脱一层皮。”
殊宁轻轻笑了笑。
“对了,刚才我来的时候,遇到陆二公子了。”要是唤他为驸马爷,莫敬哲是叫不出口的。“他要是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
“不会的。”殊宁起身说,“他不敢。”
陆临渊敢不敢,莫敬哲不知道,只是从那天气,他和长公主的关系就好像过了明面一样,他不用偷偷摸摸地来。
甚至有时候,他和长公主在后花园里远远遇到了陆临渊,陆临渊也只是行了一个礼就匆匆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陆临渊出现在那个地方。
有时候听明月说,那时候是他出门锻炼的时间,但是因为遇到了他们,就把时间往后推移了。
莫敬哲在心中嗤笑,真是窝囊。
殊宁也看到他了,原本对陆临渊所说的还有些怀疑,试探过几次之后,殊宁发现陆临渊似乎对于她带着人到他面前刺激他的行为,好像真的不在意。陆临渊眼神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怨恨,
陆临渊不仅知情识趣,还颇有些尽职尽责的意味。
只要殊宁带着莫敬哲出现过的地方,陆临渊就不会再去。或者早早起来晨练,避开和他们撞在一起的尴尬时机。
到了外面,他也会配合她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而且还能听到陆临渊在外面维护殊宁本就不多的名声,殊宁还发现了,陆临渊不仅让她省心,还有点牙尖嘴利。
经常怼得那些张口闭口就是要殊宁放开手中权势的老学究哑口无言。
她突然觉得留着这个人好像也不错,陆临渊在她府上也不作妖,没什么存在感。
不管他是不是装的,这也给她省了不少事。
而梅园那日发生的事,果然也如陆临渊所料的那样,那个户部侍郎的儿子把自己家中的小厮推出来,让他顶了罪。
那日结果出来的时候,陆临渊恰好也在现场,他听到这样的结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殊宁抬眼看他,总觉得他是在为那个小厮在打抱不平,有些怜悯。
“你是在可怜他们?”
没想到殊宁会问他,陆临渊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我只是觉得他们的家人可怜,毕竟也是一条命。”
陆临渊说的,殊宁何尝不知,只是这世道本就如此,那个小厮是家生子,而且之后户部侍郎肯定会对他家的家人多有关照,难过也只是暂时的。
不过,殊宁可不想如了他们的愿。
她寻了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让人把当日出言不逊的那几人都叫到宫里,每人二十廷杖,那几人纷纷晕死过去。
皇室的威严不容侵犯,只是这些人心怀侥幸,还想要糊弄她,既然如此,就先让他们活几天,之后找个理由废掉他们。
长公主做事一向不用和任何人请示,她自然也不会和陆临渊多说什么,她把陆临渊叫过来,是为了让他一起去赴宴的。
自从经过上次梅园,殊宁除了越来越看不懂他这个人,剩下的就是舒心了。
每次带陆临渊去赴宴,都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不会让她觉得丢面,会让殊宁有种省心的感觉。
所以尽管莫敬哲对于长公主带着陆临渊到处招摇过市,有些不满,殊宁还是选择带着陆临渊出门赴宴。
只是莫敬哲毕竟是孩子的生父,所以殊宁也会宽慰他,陆临渊这个人留着还有用。
“你会骑马吗?”殊宁突然问起。
“会。”陆临渊意识到殊宁叫他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既然你会,就好好准备之后的冬狩,不要让本宫丢脸。”
“是。”
陆临渊看殊宁想要起身,就想上前去搭把手,但是殊宁已经扶着新月的手站了起来。
陆临渊收回手,站回原位,倒是殊宁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
殊宁已经开始显怀了。
不同于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对于殊宁怀孕只是多有猜测,现在板上钉钉的事实放在眼前,他们反而不好议论,有时候看到她,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立马收声。
“你下去吧。”
到了冬狩那三日,皇帝因为天气变冷,就下了南方。
宫中所有大小事务都由长公主做主,这每三年一次的冬狩,也由殊宁来主持。
殊宁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到了这个时候,她越发不爱动弹。
远远地望着朝中俊杰入了林子,她也见到了陆临渊,一深黑色的劲装,面如冠玉,头发高高竖起,黑色腰封显得他肩宽腰细,很引人注意。
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只是不知道他骑射怎么样,只要不是最后一名,就不算给她丢脸。
冬狩一共分为三天,只是第一天的时候,变故突生,有人埋伏在林子里,现场一片混乱。
先是几个在外围的人先回来了,这次狩猎的时间似乎也比之前要长,等了好久也没有人回来。
殊宁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让人去把御林军都调过来,派出一小支队伍出去寻找那些参加的人。
不管有没有发现,到了时间就先回来汇报情况,只是那支小队进去之后,也没有再回来,只有一匹马孤零零地跑了回来。马背上还有新鲜的血迹,似乎是有人在趁着冬狩的时间里,在狩猎这些大臣们。
守在猎场的人心开始躁动,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终于,殊宁等不了了,发出结束的信号,让他们能活着回来的先回来,只是这支信号弹一打,似乎打响了某种信号。
林子里突然冒出来了一支军队,和殊宁带来的人厮杀在一起。
眼看四处兵荒马乱,新月带着人让她先走,之后他们边打边退,一直退出了京城外围。
这次刺杀行动,明显是奔着她来的,一路上都有人在追杀她。
在天快黑的时候,他们又一次遭到了袭击,殊宁和她的大部队走散了,是陆临渊带着她厮杀了出去。
陆临渊一身的血,他沉着脸抓着殊宁的手腕,说了一声:“走。”
两人骑上陆临渊的马,就飞奔出去,一路上两人做了乔装打扮,殊宁只知道他们一路向北。
终于,两人停了下来,卖掉了马,换了马车,然后一路步行,到了一个北方小镇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