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质子,质子出京……陛下怕是不会允许。”
赵鑫的手缓缓环住她的肩膀,古枝枝感觉到他的手指微微紧了些,证明他心里对她这个提议不是没有想法的。
“放心,我会与父皇好好说的。”
古枝枝信心满满地窝在赵鑫怀中,却没有察觉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幽光。
只是这事我一提,父皇便拒绝了。古枝枝多说几次,他还黑了脸,搞得她心里也气闷到不行,索性摔门而出。
还能听到王公公在身后追着她道:“公主莫与陛下置气。”
古枝枝脚步略微一顿,旋即摆了摆手,示意王公公别再追来,径直往御花园而去。
途中碰到三皇兄,她才发起了牢骚:“赵鑫在咱们宫里待了这么些年,他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思,难道父皇还不了解?”
“如今他都已经是我的驸马,父皇疑心他,岂不是不信我?”
我顺手扯掉了身前碍眼的枝条,枝条一甩,把不远处那朵开得正艳的月季花给抽落在地。
三皇兄捡起了那朵花,又转头看了我一眼,摇头道:“枝枝,你是当局者迷。”
我很是不服,嘴唇噘得老高:“怎么,莫不是三皇兄也信不过赵鑫?”
“如今扈国动乱,扈帝病重,下面几个皇子你争我夺,焉知道赵鑫没有想法?”
三皇兄知她不懂政治,本也不欲在这事上与她多谈,古枝枝却气闷他的不理解,冷哼一声道:“不就是扈国的皇位,赵鑫才不稀罕呢!”
心里却在嘀咕着,到底是亲生父子,虽然当年扈帝狠心将年幼的赵鑫送往虞国为质,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扈帝病重,作为儿子的赵鑫难道不该回国看上一眼?
但是我知道父皇不会允许,也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声,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给赵鑫知道。
这几天连在公主府我都刻意躲着他,当时有多信心满满地保证,此刻我就觉得自己有多窘。海口夸大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填。
好在赵鑫善解人意,并没有再提及此事。只是她见他日渐消瘦,心里很不是滋味。
先祖在马上得天下,父皇也尚武,而她自小便精通骑射。
当其他皇子公主都在谆谆求学之际,古枝枝已经能射下天空飞过的大鸟。
所以当玉京收到八百里加急奏报,应恽奏请出兵之时,她也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父皇,儿臣也请旨出战!”
“胡闹!”
父皇看了她一眼,脸色沉沉。
“乌塔滋事扰我边境,欲挑起争端,咱们更应该让他们长长记性。”
三皇兄给古枝枝使了个眼色,让她少安毋躁,举步跨出:“父皇,枝枝跟随应将军学习兵法亦有好几年,这次儿臣也会随军,会好好看着她的。”
父皇耐不住兄妹俩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点了头,只是认真地嘱咐她:“打仗非同儿戏,你就在一旁多听多看多学,一切都听应将军安排,切勿莽撞行事。”
“儿臣知道。”
古枝枝连忙点头,心中雀跃不已。
自虞国开国以来,曾经出过两位女将军,都是不世的英才,她自幼便崇敬向往。如今能够披甲上阵,即使只在一旁看着,古枝枝都觉得热血沸腾。
回到公主府后古枝枝便让人收拾行装,赵鑫依在门框边,落日余晖倾洒,仿佛在他周身镀了层散不去的幽光。
古枝枝搁下擦拭得锃亮的长剑,走到他身旁将他圈住,仰头问他:“是不是舍不得我?”
“嗯。”
没想到这次赵鑫毫无避讳地点了头,让她惊喜良久。他哑声道:“战场上变幻莫测,公主带上我一同去吧。”
古枝枝当赵鑫是舍不得她,便允了他,也是想让他出门散散心,心想横竖有她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古枝枝让赵鑫悄悄扮作她的亲卫,随侍在一侧。
这一路古枝枝都很是小心,一直让赵鑫待在马车里。
直到三皇兄偶然瞧见后才脸色一变,又将古枝枝拉到一旁说话,“枝枝,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带上赵鑫……质子不得离京,如今都要抵达军营了,说什么都晚了。”
他话语微顿,沉沉叹了一声,似是想到什么又低声告诫:“你知道应将军历来治军严谨,即使与你有师徒之谊,若犯了军规,他处置起来也绝不手软,你可别落到他手上。”
“三皇兄放心,我知道的。”
古枝枝点了点头,带上赵鑫只为让他心安,她想自己又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孰轻孰重还是明白的。
再说她与赵鑫夫妻一体,他在玉京这些年的凄苦与困顿都看在眼里,难得他有心陪她出征,若是真能立下什么功劳,古枝枝也能在父皇跟前讨个恩典。
夜里古枝枝刚回到帐篷,身后便有一道气息跟随而来。那熟悉的清竹香气将她团团围绕,她放任自己往身后倒去。
赵鑫稳稳接住了她,他穿着一身小兵的铠甲,坚硬的甲胄硌得古枝枝有些疼,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放松些,你抱疼我了。”
赵鑫没有说话,他的鼻息也带着夜的清冷,抱住她的胳膊是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她嵌进他的怀抱。
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古枝枝才听说三皇兄带着一队士兵往边境查探情报,赵鑫竟然也跟了去。
赵鑫这是想要干什么?
坐在梳妆镜前,她凝眉沉思。
许是一直将他拘在她身边,他有些烦闷了,借此出去透透风?
有三皇兄在一旁照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快得让她有些抓不住。
古枝枝摇了摇头,觉得是她多想了。
虽然赵鑫沉默寡言,但她能够感受到他的爱,有些深沉,有些压抑,又有些不顾一切。
其实她挺喜欢昨晚的赵鑫,她觉得那才是真正的他,是释放后不再压抑的他。
古枝枝穿好战甲踏出帐篷时,便有小兵前来传令,说是应恽让她原地驻守,不得擅动。
古枝枝不由得微微一惊,又见军中阵势变幻,心没来由地一紧,攥住那个小兵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也许是她的眸光太过骇人,小兵一惊,有些犹豫地道:“三殿下遇袭,将军已经派出援军,公主稍安……”
小兵话还未说完,古枝枝已是提剑上马,带着她的亲卫冲出了军营。
三皇兄是和赵鑫一起出去查探的,他们谁都不可以出事。
风在耳边呼啸,虽已是深秋,但此刻我心里却是焦急如焚,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远方荡起一片烟尘,有马蹄的声音如天边闷雷一般滚滚而来。
古枝枝带着亲卫拦住了追击的乌塔铁骑,救下了虞国奔逃的士兵,揪着一个士兵的衣领问道:“三皇子人呢?”
“殿下他……他被逼逃往峡谷断崖,属下拼死回来救援。”
士兵的话在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努力拉回心神后,让自己镇定下来:“本宫有一名亲卫,护佑在三皇子身边,他也一同去了断崖?”
古枝枝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抖,整个人像坠在云端一般不真实。
“属下没有看清,不过当时足有十几人护在三殿下身旁……”
士兵的话还没有说完,古枝枝已经夹紧马腹,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向着峡谷断崖冲去。
只是古枝枝到了那里时,已经没有活人了,只有满地的尸体,虞国与乌塔士兵的皆有。
古枝枝颤抖着翻身落下,一具具地扫视而过。
没有三皇兄的,也没有赵鑫的。
她终于暂时松了口气。
只是根据这些错落的脚印,有些竟然延伸向了断崖边上。
古枝枝的脸色一时之间煞白,提着剑的手不断哆嗦,若不是将手中佩剑撑在了地上,差点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半晌后,她缓过了劲,提着一口气吩咐道:“下崖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整整三天三夜,古枝枝不眠不休,可也没能找到三皇兄以及……赵鑫。
她的心像是被人挖了一块似的,空洞而麻木,干涸的眼中已经没有泪可流。
应恽来看她,摇头叹息了一声:“公主如今这模样也不适合阵前迎敌,不若先回玉京去。”
“不。”
古枝枝摇了摇头,嗓音沙哑而干涩,袖中拳头却慢慢紧握。
赵鑫一定没死,只是她找不到他了。
三皇兄也一定还在,他们都还在。
她不能让自己沉溺下去,只有吃饱睡足有力气了,她才能继续寻找他们。
这天之后,古枝枝按时吃喝,应恽上战场时,她也跟随在左右。
与乌塔原本是骚扰边境之怨,似乎如今又结了生死之仇,古枝枝杀敌时更加勇悍。
银色面具戴在脸上,遮住她一半的容貌,她成了让乌塔望而生畏的女杀神,直打得他们毫无反抗之心,迫不及待地写下了求和书。
应恽班师回朝,古枝枝却留驻在了边境,她还没找到赵鑫和三皇兄,万一他们回来看不到她该怎么办?
父皇几封催促的书信寄到边境,她都没有折返,直到某一日王公公来到了她跟前。
“公主,回玉京去吧。”
王公公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惜。
古枝枝知道,塞北的风霜吹破了她娇嫩的肌肤,手掌上也已经起了厚实的茧子,头发总是高高束起,早没了寻常女子娇媚的妆容
即使她仍然美貌如初,可那个她想见的人却不在了。
见她沉默不言,王公公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公主,宫里收到了扈帝的求亲文书,陛下气得摔坏了他最心爱的琅寰玉砚……”
“求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