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了这一刻,再担心这个有什么意义呢?容瑶淡笑提议,“要不你也去找小林子下个赌注?现在还来得及。”
“公主您又打趣奴婢。”说起那个赌注,西春不禁在想,小林子最近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今儿个答案即将揭晓,却不知小林子是赔钱还是赔命呢?
用罢朝食,已是辰时,容瑶先去拜见她的母妃,而后母女二人分作两路,怡妃先行去往皇太后所居的仁寿宫中,容瑶则去往延庆殿。
王公大臣与命妇们皆候在此地,等候公主与驸马。
眼瞧着九公主已到场,驸马还未到来,再联想到那些个流言蜚语,众人不自觉的开始窃窃私语。
但他们只敢小声议论,唯有一人,大胆的在容瑶身边抱怨着,“这九驸马怎的还没来?可别误了吉时啊!该不真的失踪了吧?那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皇妹又该与谁定亲呢?”
今日萧南临亦在场,一身天蓝蟒袍的他面色阴骘,于旁人而言,此乃吉日,于他而言却是最为煎熬的时刻。
容瑶就在眼前,一袭牡丹引凤的红裳吉服明媚艳丽,轻而易举就夺了他的目光。
这样娇丽的人儿,理当珍视呵护,可是季彦安却总是无视她,令她受尽旁人的冷嘲热讽,就连初定礼这样重要的场合,他都做不到提前到场,还让公主等着他,着实过分!
萧南临替她抱不平,容瑶却不甚在意,她甚至希望季彦安今日别出现,心不属于她没关系,他若勇于抗旨,她还敬他是条汉子,但若委曲求全来定亲,那她定会有心结。
虽说她的性子比原主温和许多,但这不代表她会任人嘲讽,这个八公主,明里暗里没少取笑她,容瑶一直没将她放在心上,孰料今日这样的场合,她竟还在这儿冷嘲热讽,当真让人扫兴,忍无可忍的容瑶悠然反嗤,
“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我都不着急,皇姐急什么?不知道还以为今日是皇姐你的初定礼呢!”
被噎的八公主心下憋屈至极,她身为容瑶的皇姐,本该她先成亲才对,奈何她那位驸马的祖母病逝,驸马得为其守孝,婚期便得拖到明年。
按常理来讲,九公主的婚期也该顺延,可九驸马本就比九公主年长三岁,若再拖延,越发耽搁,是以乾元帝决定破例让九公主先成亲,八公主则等明年再成亲。
妹妹先办婚仪,八公主难免不痛快,总觉得是因为她的母妃出身低微,所以才会被她父皇忽视,而今容瑶说这些,分明就是在讥笑她。
不服气的八公主还想再说,忽闻殿外一声高呵,“驸马到!”
什么?季彦安居然来了?大伙儿皆在等着看九公主被抛弃的笑话,哪料到了最后一刻,驸马还是如时到场了。
众人心思各异,垂目恭立,八公主难以置信,紧盯着殿门。
但见门口出现一人,身着桉色交领长衫,腰束嵌着三块玉板的云纹带,外罩绛色吉服袍,柔亮的乌发被镶着三颗南珠的金冠高束,峰眉下的墨瞳闪着奕奕神采,如此身姿昂然,仪表华朗之人,正是九驸马季彦安无疑。
他不是和林姑娘一起私奔了吗?居然还会来参加初定礼?众人或惊诧,或感慨于驸马的威仪,殊不知,此时的景成手心中尽是汗珠。
王公大臣与命妇们分立两侧,气氛格外肃严,头一回面对这样的大场合,景成想劝自己别紧张,却发现徒劳无功,心跳莫名的加快,可他深知自己不能再愣神,必须尽快找到九公主的身影。
得亏盈霜的画像与本人无异,景成在一众女子的身影中扫视一眼,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那位身着红凤长袍,裙摆曳地的姑娘身上。
十六七岁的少女娇丽明艳,一双乌亮的眸子大而圆,炯炯有神似鹿眼一般,又似盛着漫天星河,泛着璀璨而柔亮的辉光,微扬的下巴小巧莹润,给人一种清傲之感。
累丝金凤冠上镶着六颗硕大圆润的南珠,凤首处则衔着一颗水滴状的鸽血红宝石,瑰丽的色泽鲜艳浓郁,垂落在光洁白皙的额前,红与白相互辉映,越发衬得她矜贵娇奢。
这位便是季彦安的未婚之妻---九公主容瑶吧?青舟时常在他面前说九公主刁蛮任性,以致于景成下意识的认为她可能很不好相与。
无路可退的他鼓起勇气大步近前,依照之前所学的礼仪,缓缓拱手向九公主行礼,
“微臣来迟一步,还请公主见谅,为表歉意,特奉花枝请罪。”
说话间,景成长袖一挥,变戏法似的自袖中转出一枝鲜红娇嫩的山茶花。
察觉出容瑶的眼中只有惊诧,并无嫌弃,于是景成大着胆子迈步上前,将红艳的山茶花别于她云鬓之侧。
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令容瑶不明所以,但若闪躲拒绝,岂不是让他难堪?权衡利弊后,容瑶并未闪身,任由他在旁簪花。
景成之所以这般献殷勤,是因为他娘曾说过,女人大都不讲道理,只看心情,方才他在殿外听到旁人的奚落,不禁猜想着,公主若是心情不好,肯定看他不顺眼,甚至会迁怒于他,一旦她心情好些,大约也就不会挑他的刺。
是以他才会顺手在廊前摘下一枝花,打算借此平息公主的怒火。
事实证明,这招借花献佛颇有成效,众人皆认为驸马对公主无意,偏他今日当众做出此等温情暖心之事,使得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皆被打了脸,尤其是八公主,已然气得紧抿红唇,怒扯巾帕。
萧南临亦觉怪异,季彦安一向对公主态度冷淡,今日却是唱的哪一出?
容瑶猜不出季彦安的心思,她也不想去猜,哪怕季彦安心中无她,只要当众给足她颜面,别让八公主嘲笑即可。
簪罢花枝,景成回身立定,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颔首淡笑,一派优雅。
出于礼貌,容瑶浅笑应道:“离吉时尚早,不算迟来,驸马无需歉疚。”
公主并未多言其他,是不是代表着她并未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景成暗自庆幸,却也不敢有一丝懈怠,依旧尽心尽力的扮演着季彦安。
容瑶之所以没起疑,只因今儿个是她穿越之后第二次见到季彦安,上回是在一次宫宴上,两人离得远,统共也没说几句话,她对他不甚了解,自然也就看不出两人的差异。
实则她有一些话想问他,奈何此时身边人太多,她根本没机会单独与他相处,只能暂时依照规矩,任由宫人安排。
巳时将至,光禄寺卿一声高呼,九公主与驸马正式自延庆殿出发,诣仁寿宫,向皇太后行三跪九叩之礼。
紧跟着众人又去往保和殿,等待皇帝御驾,而后向帝后和九公主的生母怡妃娘娘行大礼。
好在景成提前认过画像,今日并未认错人,一路走来,一直没出什么岔子。路也无需他来认,随时都有宫人在前方指引。
待繁琐的礼节行罢,已将近午时,宫宴就摆在保和殿,众人开始落座,容瑶不再被围着,得以缓口气儿。
一切似乎进行得很顺利,景成只盼着快些用罢午宴,而后离宫回府,远离是非之地,现下他正准备去更衣,一位小宫女快步走向他,低声道:
“驸马爷,公主有话跟您说,这边请。”
景成眉头一皱,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心间弥漫,但转念一想,打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他的脑袋就悬在剑尖之下,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摆正心态后,景成反倒放松下来,迈着悠缓的步子跟随宫女去往殿外的长廊中。
容瑶早已等候在此,待驸马爷近前后,西春识趣退去,廊中只剩他二人,她那身凤袍上的金线在暖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目,平白让人生出一种距离感。
明明是定亲的大喜日子,身着吉服的两人却各怀心事,身在咫尺,心隔天涯。
景成始终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除却行礼之外,再不多言,默然挺立如玉树。
心知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容瑶也不计较,不喜拐弯抹角的她干脆利落的道出心中的疑惑,
“现下无外人,我只想听一句实话,私奔一事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