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归看小张突然沉默下来,试探道:“越王好像在找我,你要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小张回过神,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之前那是我让阿金找你过来的,越王现在可顾不上你。”
虽然脱身失败,但是李复归莫名从小张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八卦的味道。
这个点,难不成在宠幸哪个美人?李复归正“愤愤不平”地在心里吐槽,就听小张有些意味深长道:“裴济今日到了交州,越王同他今晚大概是要把酒言欢,抵足而眠了。”
这听上去似乎就是普通的好基友见面,李复归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不过小张的语气充满暗示,李复归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只是现下如果不配合一下好像又无法顺利脱身,只得从善如流地问道:“裴济是谁?”
“越王没有跟你提起过?”
“他应该跟我提?”
“既然没提,那就算了。”小张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
李复归:“……”八卦说一半是要遭雷劈的。
李复归回到自己院子,原本打算花个十分钟收拾一个跑路的包裹,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选择的困境。
如今他衣服就有好多个箱笼,薄的厚的,绸的棉的,还有各个颜色的,光一个绿色就有天青,石青,柳绿,灰绿好几种…
能用来当做货币的东西也很多,金的,银的,珠宝,丝绸,银票…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李复珪赏赐给他的,凭良心说,越王对他这个“李先生”真是没得说。
而且试验田的事情也才刚刚走上正轨,好多庄户因为信任他正在自家田地里实践他提出的科学种田法。他真要丢下这一切一走了之?
可是不跑路,又不知道小张这伙人要干什么。从他们以前把自己伪装成越王的模样送进公主府,到现在利用李富贵的身份接近越王,小张和他背后的人肯定有所图谋,而且似乎志在越王。
他继续留在这里,少不得要受他们裹挟。担惊受怕不说,要是哪天搞出什么杀头抄家的事情出来,那他为了保命留下来根本没啥意义。而且,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他没法回避的点,他似乎已经无法心安理得地像一个看客一般看李复珪直面这些未知的危险,尽管他知道对方完全有能力去应对。
李复珪并不知道李复归此刻的纠结,他现在确实如小张所说,正忙于招待他的友人裴济。不过小张言语中暗示的亲密无间相谈甚欢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李复珪和裴济两人分案而食,一个坐在上首的主座,一个坐在下首的客座,主次分明。菜品和酒水还算丰盛,都是交州的特色饮食,只是李复珪作为东道主,完全没有以此为话题给裴济介绍一二的意思,只开门见山问道:“你怎么来了?”
虽然以李复珪的地位,他确实不必要跟人寒暄,但是这未免显得不够客气。
裴济虽然早就料到此番前来会受冷遇,但是李复珪仿佛看待平常下属的语气还是让他心中一滞,不过他面上并不显露,只玩笑一般道:“我听说你在海上出事,生死未卜,心忧如焚,怎么能不来探望?”
“心忧如焚,所以半年过去了才来,这是来看我死没死透?”李复珪亦玩笑一般刺了裴济一句。
“京都与交州万里之遥,我长途跋涉,自然要费些工夫。”裴济欣赏了一下李复归脸上隐隐露出的不耐烦的神色,又赶在对方发作之前,笑嘻嘻道,“而且当时你遇难的消息被人传回了京都,我老子哪敢放我来交州。”
李复珪遇难的讯息被几方势力证实,太子形势大好,不想站队的人想避嫌,之前站过李复珪的,除非是明明白白不能逆转的铁杆,不然都不敢对李复珪的处境表现得太过关心,以免扎了太子的眼,至少明面上是如此。毕竟,大家都得掂量掂量以后的前程。
这便是解释和求和了。李复珪理解,只是终究有些在意。当年头一个和他商量推翻前朝这种大事的便是裴济,当时两人志趣相投一拍即合,哪怕此后自己处境再岌岌可危,裴济也是无条件跟他站在同一战线。如今天下荡平,裴济再要站在他这一边,已经要权衡利弊了。
李复珪突然觉得没甚趣味,一口饮尽了杯中椰酒,只觉得脏腑间都泛起了微酸:“我如今安然无恙,你可以放心了。”
他如今性命无忧,自然称得上安然无恙。虽然被陛下封到了这百越之地,但是圣心仍在,实力犹存。先前不曾及时站队的,此刻
想要投效他亦不会计较前嫌。
“阿璋——”裴济不费吹灰之力达成了此行的目标,但是他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愉快。
“我还有事,少陪了。”李复珪在上首微一点头致意,又嘱咐余下诸人仔细照料裴济,自己退席离场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李复珪提着酒坛到了李复归居处,没有叫人通报,进门就见房间里到处都摆着衣服钱物,虽然分门别类归置得很有条理,但是看上去多少有些奇怪。
“王爷——”正躺在一堆东西中间苦思冥想的李复归被这声音惊得一下跳了起来,忙起身行礼。
李复珪制止了李复归行礼的动作,继续用眼神表示自己的问询。
李复归一时之间没想出什么合适的理由,迟疑太久又会显得可疑,只好道:“我正在清点自己的财物。”
“清点财物?”
“我在交州这段时日多赖王爷照拂,眼下王爷生辰将至,我想备一份像样点的寿礼以贺王爷生辰。”李复归吞吞吐吐(组织谎言)道,他仓促之间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李复珪顿时理解了李复归打他进门以后莫名的紧张和局促,应该是被自己撞破了心意有些不好意思吧。
李复珪有些感动,他收到过许多名贵的生辰礼,但是真的“倾尽所有”去准备的,李复归还是头一个。
这让他忍不住想要探寻更多的细节,于是他问了李复归一个让他猝不及防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生辰的?”
李复珪的生辰在朝廷大员中也许并不是秘密,但是一般人却并不知晓,而且李复珪确定自己之前未曾告知过李复归。
看着李复珪不似作伪的疑惑,李复归顿时觉得自己要升天。越王的生辰他最早是从新城公主那里知道的,然后公孙先生也知晓,何荣似乎也知道,于是他想当然地把这当成了一个常识性的知识点。所以,他其实不应该知道是吗……
李复归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掉马的恐慌当中,不过在他已经在考虑用哪种姿势求饶的时候,李复珪突然一脸了然道:“是贺学义告诉你的吧?”
贺帷光知道他的生日,贺学义是他儿子,李复归和贺学义常来常往,听说了也不奇怪。
“是……”不知道贺学义为什么在知道的范畴里面,不过有官方钦定的借口,承认就对了。
李复归在这一刻,真的是由衷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当然,更要感谢李复珪,感谢他把扒了一半的马甲又给他穿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