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为了取信于人，李复珪是自己独自划船过来的，知道他目前方位的除了身边的几个亲信再无其他。在这之前，他才经历了一场刀光剑影，虽然是佯败，但是对方出动的都是精锐，且战且败也并不轻松。猜测自家大哥可能会派人和真的见到大哥的人到底还是不大一样，虽在意料之中，心神到底受了震动，睡梦中便不大安稳。

梦中情境纷乱，李复珪看着自己一会儿变作少年的模样同新城御花园中弹琴，一会儿又靠在自家大哥胸前与他同乘一骑。然后倏忽之间，他又变作青年的模样，提着刀剑在战场上同人拼杀。一番鏖战之后，大胜而归，宴饮后他醉倒在庆功宴上，被大哥背回了帐中。朦胧中，大哥遣开了亲卫，亲手为他解开甲胄，脱下衣袍，又拿了巾帕细细为他擦身。

“阿璋，阿璋——”李复珪听到自家大哥如此这般叫他。只是睡梦中的他虽有意识，却因酒醉无力回应。

大哥轻轻摩挲着他的脸，掌中仿佛有无限温柔。李复珪却没来由地紧张起来，梦中的大哥俯下身凑近了“阿璋”，酒醉的“阿璋”却无知无觉。李复珪极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避开，那张挨得极近的脸却变作了李富贵的模样。

“阿璋，阿璋。”李富贵眉眼中带着一点狡黠和惊喜叫着他的名字，似轻浮又似热忱。李复珪心中的恶感不知道何时退了下去，反而有些羞恼。

李富贵有些粗蛮地解着两人的衣袍，情境再度变换，两人不知何时离开了军帐，置身在灈阳何荣的府邸的当中。还是当初那一方被帷幕遮起来的床榻，梦中的李富贵眉眼之间不见分别那日的精明和冷情，反倒同公主府亭中初见那次一般，一派天真热忱。李复珪被那眼神看得心头火热，握住了李富贵解自己衣裳的手，滚入了床榻深处。

梦中两人极尽热情之能事，李复珪深深地沉浸在那种酣畅淋漓的愉悦当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似乎之前背后体位的时候，他撕碎了一条叶裙。但是李富贵为什么会穿着一条和李贵一样的叶裙？

李复珪被这个认知吓了一跳，一下便从睡梦中惊醒了。好在李贵仍然安然地睡在一掌之外，而他也秉承多年来良好的睡姿，规矩地睡在自己之前的位置上，并没有对初初相识的李兄作出什么冒犯的事情来。不过，依然让人尴尬的是，他梦遗了。

此刻他不知道是应该思虑自己的梦遗对象竟然是一个男人，还是应该思虑自己的梦遗对象竟然是李富贵。

李复珪轻手轻脚出了藤屋，外面已经可以窥见一线天光。他循着这一点光，到了海边，有些混乱的思绪冰凉的海水浴中终于平静下来。

李复归找到海边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副美人出浴的情景，旭日初升，霞光万丈，蔚蓝海波中一个人影破水而出，明明暗暗的水珠肆无忌惮地在这人水草一样的黑发和充满了力与美的身躯上攀爬。那人眉睫中带着水气看过来的时候，李复归有一刹那想到了童话中的海妖。

“李兄，你流鼻血了。”李复珪涉水回到岸边，披上了之前放在那里的衣服，尽量不带情绪地提醒道。按理他是应该恼怒的，但是鉴于不久之前他才做了一个和对方有关的旖梦，李复珪面对李贵那直白得有些过火的目光时不仅提不起气来，反倒有些莫名的心虚。

“啊!”李复归忙不迭地擦了一把，有些讨饶地解释道，“这烤生蚝虽然好吃，但是火气也忒大些。”

李复珪听了这解释，心下松了一口气。但是不知道为何，却并不觉得愉快。所以李复归看到的就是李复珪拧了拧眉头，目带警告地扫了自己一眼，然后把一件中衣的带子系得死紧。

李复归不敢再啰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水边，把冰凉的海水往脸上和脖子后头扑。他虽然自觉刚刚看李复珪并无龌龊之心，但是被李复珪抓了个正着，他还是觉得脸上烧得慌。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但是这紧张却并不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性向不同寻常，毕竟，一个人，不是喜欢女人，就是喜欢男人，当然也可能不喜欢人，总归会有一种存在于逻辑里的可能。李复归对于这种可以预见的事情向来有良好的接受度。

他的紧张是来源于他过分在意他在李复珪面前的失礼。换句话说，他好像很在意李复珪对他的观感。通常来说，这种在意是陷入恋爱的前奏。李复归自觉好像还没有做好开展一段跨时空恋爱的准备，尤其是这恋爱有很大可能会是单恋加虐恋的hard模式。

这不免让他有些忧心忡忡，然而想要弥补的心情和隐瞒身份的心虚让李复归在面对李复珪的时候不免又多了几分殷情。李复珪受用的同时，又觉得李复归这人有些轻浮，自己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对一个初识之人未免太过热情。再想到他清晨对着自己流下的鼻血，李复珪的心情不免微妙起来。

这纠结的事情且不去理会，有李复归这样一个人陪在岛上确实是多了许多乐趣。他对岛上能吃的东西如数家珍，带着他在岛上行走的时候一路上尝了不少水果。里面有种叫榴莲的，外形怪异，味道刺鼻，他原本是不肯吃的，但是看李贵亲手开了果子，挖出果肉递到嘴边，他不好再推却，就尝了一口。入口清甜绵软，而且香味淡了许多，是一种宜人的果香。

这倒是打消了一点李复珪对于李贵来历的怀疑。李贵之前说自己是桂地人士，李复珪是不信的。他一路过来，也曾见了不少桂地人，他们和内陆人在形貌上其实不大一样，肤色要更深一些，而且颧骨较高，双颊显瘦，眼窝也要更深一些，而且他们讲官话，即便说得好的，也多少带着点当地口音。。然而李贵除了肤色，没有一处相符。不过看他眼下对这些内陆少见的水果如数家珍，想必即便不是此处的人，也在这里生活过不少时日。

李复归并不知道自己在被识破的边缘反复横跳，还在耐心地给李复珪讲他的简易蒸馏淡水的装置。他没想到李复珪会对这个感兴趣，古代以农为本，制造之事常被归为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读书人学儒学，少有人对科学之事热衷。李复珪对这些并无轻视，反而显得兴致勃勃。而且李复归看得出来他并非一时好奇，而是真的有所了解，李复归做起科普来自然更是不遗余力。

李复归从冷凝原理讲到了蒸汽机，两人也一路从海滩走到了李复归的试验田。这试验田里有李复归收集的野生水稻，这些水稻生长时间接近三个月，植株高矮不一，穗粒多少大小各异，看样子已经接近成熟。

“这片水稻是李兄种的吗？”之前上岛的时候李复珪就注意到了这片奇怪的稻子，他有些好奇李复归种这些稻子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吃米饭吗？

李复归点了点头：“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