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 第4章 第四章

李富贵凭栏远眺，正准备感怀一下身世，抒发抒发一个穿越青年对于命运的思考和感悟。

公主的侍女碧霄出现了，她用这个时代达官贵人身边从业人员特有的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闪现在李富贵身后，出声的时候差点没把李富贵吓进湖里。

李富贵仿佛白日见鬼的表情没什么意外地又招致了对方的一顿白眼。不过碧霄是奉公主的命令过来传话的，就没有对李富贵进行额外的语言攻击。

原来新城公主今日新得了一套茶具，此刻正在湖边的凉亭中烹茶，只是一个人煮茶未免有些无趣，恰好瞧见李富贵就在湖边，就请他过去陪着赏鉴一番。

一个一生气就甩飞一个茶盏的人，现下突然说要赏鉴茶具，这听上去似乎不大科学。而且李富贵不管是作为生物狗还是杂货店活计，似乎都不应该具备茶具赏鉴这个技能。公主找他那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么。

李富贵怀着审慎的态度委婉地向碧霄表达了自己的疑问。碧霄回了他一个冷笑，不过倒是告诉他这茶具是越王李复珪今天差人送过来的。

前脚不欢而散(虽然好像是公主单方面的)，后脚就派送了礼物过来。老实说，李富贵怀疑公主请自己品鉴是假，请他吃狗粮是真。

李富贵暗恨自己腿长，没事跑来湖边作甚。但是面上仍然装出一派欣喜的模样，跟着碧霄往湖边的凉亭走去。亭子四周已经围上了竹帘，里面摆了冰鉴，一进去好比大夏天进了空调房，还没有空调的憋闷感，简直美滋滋。再看到案几上那明显在井水里湃过，还带着水珠的瓜果，李富贵心里的那点不爽早就烟消云散。

李富贵向公主行过礼，跪坐在了公主对面的矮塌上。只是他才坐下，桌上的瓜果点心就被撤到了旁边的案几上。

“我们今天学点茶，点得好，才有东西吃。”公主迎着李富贵怨念的目光，微微一笑，像在逗自家不懂事的狗。

李富贵能说什么，当然是学了。

侍女们训练有素地在得两人中间的案几上放上茶炉、茶瓶、茶筅、茶盒、茶盏、盏托、茶巾、茶勺、水盂等物。这套茶具总体是黑色色调，看上去古朴沉静，不若公主以往用的那些张扬华美。不过那茶盏却有些奇异，盏的内面密布着蓝绿色的裂痕一样的花纹，每只茶盏都不一样，让人不由联想到深邃广袤的宇宙和星空。

李富贵头一次觉得茶具即便不用来喝茶，只是用来观赏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有了这样的念头，心里不由为它们感到惋惜，不知道这样一套茶具又能在新城公主的手上存活多久。

这会儿不流行泡茶，流行点茶。喝的不是茶叶，而是茶饼。点茶的时候要先把茶饼研成碎末，过筛，得到细细的茶粉，然后将茶粉置于茶盏中，加入热水调成糊状，然后再加入沸水，用茶筅，李富贵觉得这东西有点像现代的搅蛋器，搅拌击打茶面，直到茶汤表面起了泡沫才算好了。奶茶有奶盖，这东西大概算是茶盖了。

点茶步骤繁多，公主一边示范操作一边讲解其中的要点。点茶完毕后，公主让李富贵试着也点一盏茶。她并没有期待李富贵第一次能做好这件事，茶饼很贵，点茶算是有钱人的雅趣，李富贵从前只是杂货铺的伙计，并没有接触过这些。而且点茶步骤繁琐，贵族想要做得得心应手也是要从小就开始练习的。

倒是李富贵自己，看完全程倒不并觉得特别难。在他看来，这点茶和做实验其实没什么两样。实验方案已经定下来了，虽然没写在纸上，但是显然是有一套基本的操作流程的。而且上一步操作和下一步操作之间只要稍稍思考一下，就能发现彼此之间存在比较强的逻辑关联，十分好记。比如茶饼碾碎以后就是过筛，这非常好理解，因为这里是靠手工碾碎茶叶，茶叶碎得并不均匀，而且为了后续出沫，这里的茶屑必须要细，所以过筛就是自然而然的选择。

实验要点也进行了归纳总结——公主刚刚进行示范操作的时候已经一一进行了说明，比如碾碎茶之前微微在火上烘干水分，这显然是为了方便研磨，而且可能还有增香的作用，至于击打茶汤时要手腕用力，且需迅速，这应该是为了更好的起沫，可以参考手动打奶油。

实验方案清楚，实验要点明白，现在就差操作了。李富贵作为一只实验狗，这显然难不倒他。他从茶盒中夹出茶饼，在炭火上微微炙烤了片刻，待得茶团微微变色，空气中微有茶香的时候他就把茶团用白纸包裹起来，放置在木质的研钵捣碎研磨。约莫一刻钟，茶团被研得粉碎。

过筛的时候，新城公主看了一眼留在筛上的茶屑，赞了句：“不错。”

茶屑很少，说明李富贵茶团烤得恰到好处，不湿不焦，而且研磨的力道均匀。不过公主府用的茶饼都是上好的，本就十分易于研磨，所以李富贵的这一番操作也只得了一句不错的称赞。

接下来调膏和点茶的步骤才是真正考验操作的时候。取第二遍的滚水烫过茶盏，待茶盏还有余温加入适量茶末，取微滚的水倒入其中，调成均匀的茶膏。这步对于接下来的点茶至关重要，茶膏太稀或者太干都会导致接下来点茶起沫少。李富贵在实验室经常配各种试剂，用的都是万分之一的称量天平，手感早就练出来来，取的茶末和注入的水都不多不少。

他手腕用力，很快把茶末调成茶膏，等水烧得滚烫的时候，他一手执壶倒水，一手用茶筅迅速搅拌茶汤。待到水到茶盏约莫四分之三的位置，他停止加水，专注搅拌。很快，绿色的茶汤表面就起了细细的白沫，衬着黑色的釉盏，让人有种美味的错觉。

新城公主眼中划过一抹惊异之色：“你做得很好。”不仅茶汤点得好，而且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说起来点茶其实只是技艺，会不会其实也并没有那么要紧，但是世家子弟，一定不能没有气度——那是累世富贵养出来的从容不迫处变不惊。

世代富贵李富贵是没有的，但是实验室的仪器和试剂是真的很贵。几百万的仪器用起来手都不抖，点个茶真的慌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