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 第15章 第十五章

大富翁这个棋参与人数越多越有意思，只要画一张棋盘准备几颗棋子谁都能下，于是没过几天就在车队里风靡起来。古代人在娱乐上似乎都颇有天分，很快举一反三把抽的卡牌用竹签代替，棋子则用石头铜钱树枝等物替代，总之充分发扬了因地制宜的精神。

越王李复珪的马车上如今也摆着一副大富翁棋，棋纸上画的方格整齐划一，写的标注也清晰秀美，比李富贵最初草草炮制的棋纸要精致不少。用来投注点数的色子是玉石制的，上面用小颗的红宝石镶嵌了点数，走步的棋子则是用象牙雕刻成了印章的模样，颇为华美。

“殿下这棋子倒是不错。”公孙清轻车熟路地拿起桌上的筛子，颇为随意地往压在棋纸上的一只小盏一掷，色子在小盏中打转，最后朝上的那面显示六点。

他拿着刻了竹纹的棋子向前走了走了六步，越过中间刻着麒麟纹的棋子，微微笑道：“看来今天运气不错，要在殿下前面建城了。”

他数出需要的“银两”归于公中，从一旁的盒子中找出一颗象征城市的绿色宝石压在刚刚走过的方格内。

“先生若是喜欢，这局赢了这副棋子就归您了。” 李复珪不紧不慢地捻出筛子，轻轻巧巧地投掷了出去。

李复珪投掷出了四点，越过了公孙清建立的城池，进入了一座钱庄，他从公中的银两里数出了五千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殿下真是尊师重道，为师颇感欣慰。”公孙清原本也想入那钱庄，但是位置已经被李复珪抢先占据，他即便投出了三点，也无法领钱。于是他盯着棋盘看了片刻，投出了一个五点。

这大富翁并非谁先走到终点谁就赢了，而是看谁手中钱财最先耗尽谁就输了。中间可以建立城市收取过路费，建立商铺赚钱，但是这些也要投入成本，每个人手中钱财有限，建立城池的数目和地点还有时机都需要好好权衡。

李复珪一点不在乎公孙清话里的嘲讽，语气诚挚道：“我这也是借花献佛，先生谬赞了。”

公孙清抬眼瞅了李复珪一眼，心想这面目相似之人，看来性格也颇多相似之处，自家殿下这脸皮厚度真是和那李富贵如出一辙。

“这棋子殿下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出门在外，两三日想得这么一副精美的棋子可不容易。当然，这对越王来说不难，但是李复珪此行是去赈灾，不是出门游玩，搜罗这些珍玩到底有玩忽职守的嫌疑，传扬出去也不大好听。

“有人送的。”李复珪嘴角噙着笑，在公孙清下一步想要落子的地方建了一座城。

“谁？”公孙清有些怀念殴打李富贵的日常。

“张卫。”李复珪提着棋子一步一步越过纸上的方格，放在了色子掷出的位置上。

公孙清这次随越王一道去灈阳赈灾，一应随行人员的调度都归他管，只略一思忖，就想起来李复珪说的是谁。

“倒没想到是他先跳出来。”公孙清手上动作一滞，色子就没能投出预期的点数，反而掉进了棋盘上的监牢里。

得停两局。

“先生以为谁会先出这个头？”

“殿下想必也有猜测。”

“不如先生和我各自把自己猜想的名字写下来，看看我和先生是不是心有灵犀。”李复珪建议道。

这是公孙清以前教李复珪的时候常玩的一个小把戏，遇人遇事需要作出判断的时候并不直接揭开谜底，而是各自思考后给出答案。这是对一个人眼光和智慧的考验，输掉的人会被不客气地称作笨蛋。

公孙清以前可没少逮着机会奚落李复珪是笨蛋。只是随着李复珪年纪渐长，公孙清能骂他笨蛋的机会日渐稀少，有时候他这个做先生的甚至会因为忽略了一些细节判断失误。虽然李复珪不敢欺师灭祖称呼他为笨蛋，但是光看对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能让他觉得面上无光了。

“殿下有命，焉敢不从。”公孙清暗自在心里骂了声小混账，面上却是输人不输阵，一派欣然向往的模样。

两人拿了纸笔，各自写下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看来我和先生确实是心有灵犀。”李复珪打开公孙清递给他的纸，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贵字。同他递给公孙清的一模一样。

“先生为什么觉得是李富贵呢？”

“这大富翁棋就是从他手里最先流出来的，追本溯源，自然该是他头一份。”公孙清对自己的这个判断其实还有些迟疑，“只不过我观李富贵不像是个心机深沉之辈，倒没想到他能不动声色鼓动张卫先出这个头。”

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平日却一副毫无心机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这个李富贵真的擅长伪装，还是他对李富贵的认识有误。

“他平日行事确实不像个细作，不过这也可能就是他能被派来刺探消息的缘故。” 李复珪想起李富贵不似作伪的热情和笑容，脸上不由浮现出嘲讽的神色。

公孙清点了点头，这样的人倒也不是头一遭出现，有人确实是伪装的高手，风过无痕，浑然天成。

“也不知道这个张卫是将计就计，还是没脑子自己先跳了出来？”公孙清看到棋盘上的棋子，陷入了思考。

张卫虽然是新城公主的面首，但是却是她在太子李复纬府上瞧中的人。是巧合还是有心安排目前倒不必探究，只是这人这个时候把这样一副奢华的棋子进献给李复珪，动机实在叫人怀疑。

圣人为赈灾自减供奉，做儿子却搜罗珍玩。百姓饿殍遍野，做王爷的却奢靡浮华。哪一桩传扬出去，李复珪绝对讨不了好。而且李复珪还领着彻查赈灾事宜的差事，若是有人再把这珍玩的来历做做文章，比如说这是下面人进奉上来打通关节的财物，李复珪这趟差事也许就到头了。

“下午召了张卫来就知晓了。”李复珪连着两次抛出了自己想要的点数，面前的充作银票的卡片堆积得越发高了。

“这棋子看着简单，想玩好却也不易。”公孙清一边嘀咕一边认真地盘算自己下次要投几点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