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 第11章 第十一章

李富贵怒而又练了两个时辰大字，今天晚上公孙先生要过来检查了。老实说，李富贵有些惶恐，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期末要挂科的紧张当中。

公孙先生每次其实只给他布置十个字，只要把十个字写得和这字帖上的字有七八分相像他便算过关了。但是写字不是描红，看着写很容易走样，而且李富贵用毛笔的时候还短，用它写起字来总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想到那实打实的板子，李富贵感觉自己的屁股和背有隐隐作痛起来。真没想到即便穿越了，也逃脱不了学习的魔咒。

李富贵正苦逼兮兮地对着字帖一笔一划仿佛小学生一样练习，窗棱上突然响起敲击声。窗前光线最好，李富贵担心近视，一向是支了桌案在窗前练字的。这会儿听到响声，自然就被惊动了，他抬起头一看，发现不是别人，而是昨天识得的李璋。

“阿璋！”李富贵扔下笔迎了出去，满脸惊喜。早就不想写了，正好来人了，可以心安理得招待客人不写字了。

李璋被李富贵脸上不似作伪的热情取悦了，心下亦觉得亲近。

“长福——”李富贵叫了一声，发现人不在院子里。连忙自己挽了衣袖，匆匆忙忙朝着院里那口井奔去。

井里的竹篮里吊着那日公主赏下的鲜果，井中冰凉的水汽可以起到类似冰箱保鲜的作用。李富贵轻松把篮子提了起来，挑出一大捧葡萄并十来个桃子放在井边的一个木盆当中，又把余下的放了回去。

李璋看李富贵打了井水上来，看模样竟然是准备自己亲自给他洗果子吃，李璋有些惊讶，忙制止道：“这些果子什么时候吃都行，我今天过来只是找你说说话的。”

李璋没问李富贵为什么没让下人做这些事，因为他进来就没遇到人，只刚刚听到李富贵叫了一个叫做长福的人，而且这人还不在。李富贵在公主府的处境显然并不是十分好，不过李富贵没提，他作为客人自然也不会拆穿。

李富贵完全不觉得自己动手招呼下朋友算是个事，况且这里的水果既不会喷农药也不会施用化肥，洗的时候水略微冲冲，去了灰尘也就可以了。

洗好了果子装好盘，李富贵就招呼李璋回他房间吃果子。李富贵的房间要是以现代的标准来看，自然还是比较大的，不过他这间房集客厅卧室书房于一体，所以看上去有些凌乱。尤其是他刚刚练了不少字，桌子上和地上堆得到处都是。

李富贵把练好的字随意收捡到桌旁的一个竹筐里，把水果摆在桌案上。

“见笑了。”李富贵率先哈哈笑了起来，据说这样就会让对方不好意思笑自己了。

李璋撩起衣摆端正地坐在桌前，从地上捡起一张散落在筐外的练字瞧了起来。

李富贵看他看得颇为认真，不由问道：“如何？”

李璋看对方一脸求表扬的申请，沉吟了半晌，道：“尚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李富贵：“……”兄弟，我要谢谢你这么委婉吗。

“吃葡萄，吃葡萄。”李富贵决定换个话题。

“你临的是谁的字帖？”李璋慢条斯理地剥出了一颗葡萄，他其实不爱吃这东西的，觉得麻烦，那日不过是顺着李富贵的口风随口说的。

李富贵冲地上的匣子努了努嘴：“我也不知，那字帖是教我习字的先生带过来的，上头也没写名字，先生也没说。”

当然，李富贵也没有问，他对自己的定位是一具冒得感情的学习机器，公孙先生让他练习谁字帖他就练习谁的。先生满意，他不用挨打，这样就算是皆大欢喜了。其他的事情无关痛痒，自然也就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那匣子还是两人刚进来的时候李富贵收拾过的，这会儿连盖也没有合上。李璋自匣中把那本字帖拿出来，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

字帖有些发黄，看来有些时候了，而且大概是翻得多了，边角有些磨损。不过这字帖用纸倒是不错，细薄光润，质地绵韧，是上好的宣纸。李璋原是没把这字帖放在眼中的，毕竟，李富贵对着这字帖练出来的字他已经看到了，实在是差强人意。

李璋和大多数自信过头的家长一样，觉得自家的孩子那必然是样样都好的，至于这好孩子为什么练不好字，那自然就是这字帖的毛病了。李璋这会儿已经在心里头琢磨等会儿怎么自然而然地送李富贵一本新的名家字帖了。但是翻开那字帖一看，李璋就愣住了。

这字帖确实不是什么名家所写，字在现在看来确实也写得一般，不过这字帖他很熟，因为这些被装订成册的习字是他十来岁的时候写的。那会儿他还跟着公孙先生读书，哪怕是去上京求娶的路上，每日也要练上几篇大字。练好的字自然是要交给公孙先生检查的，有写得好的公孙先生就会圈出来，通常满篇的大字，画圈的数量寥寥无几。公孙先生曾指着借宿小院墙角的酱缸跟他说，他写出来的字只配拿去盖酱缸，他当时觉得自家先生嘴巴实在不饶人，这会儿见了自己从前的字，不得不说，公孙先生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

“怎么了？”李富贵看李璋拿着字帖半天不说话，有些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李璋刷地一下合上字帖，不知道为何有些羞耻：“没什么，只是好奇教你的先生为什么给你选了这本字帖。”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呐。”李富贵一脸无奈（这里面有内情快来问我）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李璋想笑，但是仍然配合地问道：“李兄这般聪慧，想必能猜到其中的内情吧？”

李富贵做贼一般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以后凑到李璋耳边小声道：“我怀疑这字帖是越王殿下的习作。”

“哦？公主府的先生为何要教你联系越王的字？”李璋脸上浮现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神色。

李富贵有些自得地问道：“你见过越王殿下没有？”

李璋瞧了李富贵一眼，摇了摇头。

“我倒是见过几回，不过每次都是公主殿下发火的时候，我也没敢抬头仔细瞧。”李富贵略有些遗憾道，“不过府里的人都说，我长得和越王殿下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应该也听说了公主殿下招人进府的规矩吧，公主殿下对越王那是情根深种，可是越王不解风情啊，公主只能在别的人身上找补了。我作为最像的那一个，少不得要比诸位兄弟们肩上担子更重一些了。”

“这段时间公主让我学这学那的，肯定是想我打造成越王殿下的替代品，以后好睹人思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璋没有应声，李富贵感觉对方有些呆滞，以为他在担心自己以后的前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咱们两个长得很像，所以你应该也很像越王，咱们兄弟两个就不用担心以后得不到公主殿下的欢心了。”

“竟然是这样吗？”李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李富贵觉得对方一定是太震惊了，说起来还是看电视太少的缘故。像李富贵自己，练了没多久的字就猜到了。毕竟现在这里虽然不知道是哪朝哪代，但是练字也一样讲究筋骨，为了打好基础，入门的时候一般人都会临书法大家的字帖。公孙先生给他找来的这沓字帖，字看着尚可，但是若说能自成一家那绝对是不能够，不然小张不会每次看到他这字帖都翻白眼。

而且哪有人练字非要做到和字帖一模一样的，公孙先生要求这般古怪，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这个替代品能和正品“越王”有更多的相似性吧。

“公孙先生不让我把字帖外借，所以我建议你有空也来我这里练练字，说不得以后见公主就能用上了。”

“不用了。”

“别跟我客气，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很亲切，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说起来这都是缘分呐。”李富贵以前也看过有理论说人对和自己长得像的人容易产生好感，越相似就越容易产生好感，李富贵觉得这个理论在自己这里好像得到了验证。

李璋同李富贵一道吃过葡萄，被李富贵热情地塞了纸笔，在李富贵这里练了半个时辰的字才得以回去。

字帖只有一本，因为李富贵也要练字，所以李璋练字的内容和李富贵是一样。李富贵检查两人习作的时候，总觉得李璋的字仿佛要比自己的同那字帖更相似一些。所以他一点也没犹豫，晚上见了公孙先生以后就把李璋练的字交上去凑数了，然后，没有意外的，他免了一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