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个够,二人便准备顺着之前偷溜出来的密径原路返回。
姜毓北握着余渺的手慢慢走着,月光照亮了狭窄的石阶小道,也照亮了少年欲言又止的白净面庞。
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于是姜毓北半扭过头看向余渺道:“我身上带钱了,虽然那数目确实不小,但直接赔应该也够,那镯子可是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真的没问题么?”
想了半天其实也没想起来那小银首饰长啥样儿的余渺本人倒是哈哈笑了两声答道:“哦,你说那个啊,没关系没关系,没什么意义的小玩意儿而己,我娘信中说了,本来就是留着给我换钱用的,你看,我这儿还有很多呢,“
女孩抖了抖自己两只袖子然后各自掀开,两条细白手腕上都套着五六只手链镯子啥的,金银玉石全都有,看着个顶个的贵重。
但这些也不过就是霞澣夫人遗产里极普通的一小部分而己。
姜毓北是听自己爹说过的,虽然渺渺的爹是个两袖清风的穷光蛋剑客,但是她娘亲却是天下有名的经商奇女,走南闯北积攒了不少身家。
他之前也没特意了解过,只知道不是一般的富有,如今看到这一溜金灿灿明闪闪的物什,才总算对这个概念有了更细致的认知,便对余渺道:“即便如此,也不可肆意挥霍,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记得仔细些,叫某些有心人看见就不好了。”
“放心,我都懂的,真正要珍惜的东西我都好好收着呢,但小北你也真是,平时安安静静,一说起这些大道理就变得和胥言堂的夫子似的,明明还没我大呢。”余渺拉好袖子蹦跳两步走到他前面:“小心到时候也和夫子一样早早就掉头发。”
“不会的,他那个是体质原因,我身体好,所以不会的。”姜毓北认真答道。
“唉,师父说的果然是真的。”余渺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一脸痛色。但听了她这话,少年却不禁担心起他爹会不会和渺渺说他的坏话,赶紧问道:“我爹说什么了?”
“说他一生风流倜傥,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小木头。”女孩模仿着语气,手指还学着师父平常训话的样子点了点少年的额头。
姜毓北脸有点红,过了会儿才憋出一句:“他说的不对。”
对此余渺表示认同,当着人儿子的面儿开始批评他爹:“是吧,明明师父一点儿也不倜傥,但也不风流,就是睡觉太爱打呼噜了,让师娘睡不好,师娘睡不好呢,我们就得遭殃……”
说着说着,余渺也打了个哈欠,姜毓北默默看着她精致的侧脸,眸中闪闪,心道,我才不是木头……
卡着快到夜禁的最后一刻,二人才在守门大哥充满怨念的目光中蹭进了园内,轻手轻脚准备回各自房间。
余渺又想起了午时她摘镯子时姜毓北盯着她手腕猛瞧的事情,再加上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灵光一闪,余渺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于是她出声把人叫住。
少年回头道:“怎么了,肚子饿?”
女孩摇摇头:“小北,你那时候好像一直在看我的手?”
姜毓北身体一僵:“是、是啊,你看到啦……”
看他这不自然的反应,余渺恍然大悟似地一拍大腿道:“我就知道,你也喜欢那个镯子对不对?”
“我喜……啊?”姜毓北差点儿被吓个半死,但听到结论却是瞬间起了一头雾水:“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我该早点发现的,但我都已经送给人家了,小北还借着买吃食的间隙拿钱和人家换,这也不太好吧。”
余渺还在自顾自说着,姜毓北却已经是如芒在背,面红耳赤了,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该说真不愧是全宗门上一顶一的耳力目力嘛,好强……幸好当时没太说漏嘴,不然这纸里的火可就包不住了。他只是不想让渺渺贴身的东西被外人拿着而已,谁知道会变这么尴尬。
“我……呃,这个是我不对,当时只想着那镯子花纹实在好看,白白送了太可惜,所以才……”姜毓北在保证不露馅儿的情况下疯狂解释,生怕在渺渺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但余渺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她只觉得一定是平常没送过什么好东西给小北,才让他以为那镯子对自己很重要的。
“小北要是喜欢,明天我就挑两件给你,或者我带你去库房,看上哪个你自己拿?”
“……没事,其实也不是很喜欢,没有意义的东西便是俗世金银,拥有再多也是徒劳。”他心情平复之余还有些苦涩,自己在她心里是不是也是属于可以被人任意拿取的那部分呢。
“是哦,”余渺眨眨眼,若有所思道:“那些都太普通了,小北当然配得上更好的。”
姜毓北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意思,就见女孩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了什么东西,然后走到他的面前,踮起脚来。
“你在做什么?”他轻声问道,虽然能猜到在干嘛,但还是忍不住想亲自确认。
余渺系得有些吃力,只高出一个头多而已,她就要踮着脚举着手才行了,嘴里碎碎念着“明明吃的是一样的饭”之类的同时抽空回了一下他的问题:“好东西呀,真正的好东西,能让我看上眼的可不多,应该够格吧?”
系好之后,姜毓北低头去摸,入手之物还带着少女暖热的体温,居然是一块小巧的玉锁,通体澄净亮白,没有一丝杂色,上面雕着细致的纹路,借着月光还能隐隐看出上面有个“渺”字,尽管他并不精通这方面的知识,也能看出此物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皆为举世罕见。
“这我不能收!”
开心是真的很开心,但长命锁寓意特殊,又是用可以辟灾的玉石打制,他无论如何也抢不得。
余渺攥住了姜毓北就要去解的手,紧紧捏住不让他动,大声道:“又有什么关系,物是死的,再贵重哪里比得上人啊,不许还给我,不然讨厌你!”听她这么说,姜毓北才停止了动作,心中暗叹,捏起他的软肋来倒是一捏一个准。
“咱俩天天在一起,你戴我戴又有什么区别。好了好了,快回去睡觉吧,晨功迟到又得挨骂。不许摘哦!”
余渺捏捏他的脸蛋,挥了挥手后就蹦蹦跳跳进了屋,只留下在洒满月光的庭院中心脏狂跳的姜毓北。
握住玉锁放在嘴边亲了亲,原地呆愣了半天之后姜毓北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只丢了核桃,回家却看到满满一树洞橡果的松鼠一样,做梦都不敢梦这样的。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的房间,躺在床上眼睛都舍不得闭,满脑子都是渺渺那句哪儿比得上人重要。
再说那边余渺正一件件卸着自己身上叮叮铛铛的东西,脱到里衣的时候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便转头向后看去。
在她发出惊天喊叫划破园内平静之前,一只修长纤白,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嘘,禁止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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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晞和笑眯眯地用另一只手揽住了余渺的腰才没让她吓得撞在桌角上,低头在她耳边悄声道:“你这一嗓子嚎出来所有人都别想睡了。”
听到熟悉至极的声音女孩的心才从嘴里咽了下去,赶紧掰开男人的手道:“还不是晞和哥哥你的错!半夜三更跑我房间里,跟个鬼一样的,吓死我了!”
身着暗紫色华服的美青年轻轻哼了一声状似埋怨道:“还说?要是你不拉着毓北偷跑出去玩儿,也不至于现在才看到我。”沈晞和揪了揪少女可爱的小鼻头:“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怎么不天亮了再回来。“
余渺撇了撇嘴小声道:“还不是小北死活不同意……”
“你还真打算这么做啊,翘完晚练再翘晨功是吧,下次不许这样了。”沈晞和带了点严厉口气道。
少女冲他吐吐舌:“真小气!”
真是拿这小姑娘没办法。沈晞和叹了口气转身在桌边坐下,道:“被你一打岔差点儿连正事儿都忘了,宗主有话让我们带给你。”
“什么啊?”余渺打了个哈欠问道,过了会儿才发现了他措词中的不对劲:“……嗯?你们?”
沈晞和冲她挑了挑眉,毫不客气笑道:“反应变迟钝了哦。”
女孩惊了一惊,心道不好,能和这家伙一起来的就只有……余渺赶紧手忙脚乱点上烛灯,一寸寸照过去才看到了正站在多宝格边上抱着手臂假寐的秦亦殝,火光映亮了那张俊逸凛然的脸后,男人才睁开了自己灿若辰星的眼睛,微微笑了笑道:“晚上好,渺渺。”
“呀!”
一不小心靠得太近了些,余渺被吓了一跳不说,端着的烛台还差点儿烧着了人家的头发,慌忙向后退去,却不想被架子绊了一下,眼看就要连人带烛台摔在地上。
秦亦殝眼疾手快,长臂一捞就把女孩拽了回来:“小心。”但那烛台可就顾不上了,在空中转了好几圈儿才被沈晞和颇为狼狈地接在了手里,就是那角度实在刁钻,几滴蜡油还是飞到了他手背上,烫得他当即嘶了一声。
“谢谢秦大佬!你来了怎么都不出声的呀。”余渺站定,跟着秦亦殝在椅子上坐下,却是毫不在意被吓到的事。
沈晞和看了忍不住吃味道:“渺渺,你区别对待的也太明显了,他这比我还像鬼呢,怎的反倒谢起他来了,喏,还连累我遭殃。”他伸出手给女孩看,原本白净的皮肤上确实添了点点红印,怪可怜的。
“晞和哥哥你也太娇气了。”余渺嘴上嫌弃,却还是乖乖拉过了沈晞和的手给他吹了吹:“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其实就疼那么一下,但沈晞和可是逮着机会就要向余渺撒娇耍赖的家伙,女孩如此正中他的下怀:“嗯……好像是有点用。”看透他花招的余渺也不拆穿,毕竟晞和哥哥这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哄两下而已,就随他去吧。
又轻轻吹了几下余渺才问道:“师父说什么了啊?”
“下月初与正雍门的结谊大比就要开始了,你知道吧?”
“……晞和哥哥,我只是平常偷懒比较多而已,不是傻子,怎么说的好像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咱宗门似的,五年才一次的大比,这上上下下应该没人不知道吧。”
“这不是看你都没主动问过嘛,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宗主希望你去参加轻功一项的比试,可以的话,最好再夺个魁回来。”
沈晞和说得轻巧,余渺听了却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啊?”小姑娘有点儿懵,一张漂亮的小脸儿上全是不情愿。
“不许啊,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已经偷偷把踏霄步练到第九重了,宗内可没一个人能比得上的,你要是答应,我就去多给你讨点儿好处,难得能薅宗主羊毛的机会诶。”
“可是我没什么想要的,再说了……我的踏霄步还从来没正式用过呢……”余渺小声说着,这门功夫是她拿了藏本自己练的,没人教过,要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了可怎么办啊。
“不必担心,明天同我与晞和比试比试如何?我相信你。”秦亦殝看向余渺:“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做到能在机关楼顶睡觉晒太阳这件事的。”
余渺脸有点红:“可是那里真的很适合嘛,秦大佬你就别挖苦我了。”
沈晞和补充道:“甚至一天七进七出,比逛花园儿还自在,负责长老都要被你气坏了,加强机关布设吧,怕不小心伤到你,不加他那个脾气又实在觉得憋屈,只能让我爷爷秦叔叔和宗主拉着他天天搓麻将,缓解一下心情。”
“心情缓解得如何不知道,反正私房钱已经快输光了。”连秦亦殝想起那老爷子奇臭无比的牌运都有点儿憋不住。
看了眼余渺想笑又不敢笑的小表情,沈晞和继续劝诱道:“那我再说最后一个,你要是答应参加呢,我就和夫子说免你半个月的功课,拿第一就一个月,怎么样?”
“这么少,不要,我写不完可以让小北帮我啊。”
“毓北平常还要练刀,那么辛苦,你舍得给他增负啊,连他的一起免了如何。”
余渺压了压忍不住要翘起来的嘴角,还想再讨价还价一下,于是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一年,一年不用写我就答应你。”
“太贪心了吧,三个月,不能再多了。”
“不行不行,就要一年!”
“四个月。”
“哼。”
“五个月?”
“哼。”
“半年。”
“啪。”清脆的响声,却是女孩一巴掌拍在了沈晞和的手心,一脸诡计得逞的笑:“成交,说好了,我和小北两个人的哦!”
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住女孩的鼻头将其抵成小猪鼻,沈晞和道:“真是个小懒虫,别到时候连字都忘了怎么写,那缊章这两年可就算是白教了。”
“才不给他说我是笨蛋的机会呢,比夫子还烦人的家伙,天天挑剔我写的字没有风骨,能认清是啥不就行了还要哪门子风骨,风湿要不要啊……”余渺蹭一下站起身兴奋道:“快快,和我出去比过,我突然觉得信心百倍!”
秦亦殝还从没在她身上看到过这样的劲头,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吧。”“可我被你们这么一打搅,已经半点困意都没有了,跑一跑说不定睡的还好些?”余渺拉拉他的袖子:“比嘛比嘛~”
沈晞和也道:“一想到能偷懒就变得这么勤快,渺渺你可真是……”又扭头看向秦亦殝:“那咱们就陪她玩玩儿。”后者点点头,还没说什么呢,小姑娘就只穿着里衣跑出去了,站在月光下冲他们摆着手。
“以澄霄台做标记,来个往返吧。”秦亦殝看了看那远处的建筑道,余下两人表示同意。
余渺摩拳擦掌之隙还不忘夸夸海口:“晞和哥哥不许放水哦,秦大佬也是。”
“你手底下还能有我放水的份儿?”
“那是自然。”
胡扯闲谈完毕,令声一出,三道身影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皆是快得能在原地留下残影,在月色中起伏跃动时衣摆都被翻腾出猎猎风声。
秦亦殝沈晞和的身法已是宗门内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余渺比之他们还要更胜一筹,踩枝踏叶,不留余迹,体轻如燕,借力送身,便是轻功之最,踏霄步的最终奥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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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比试,毫无悬念的结果。
秦亦殝第三,沈晞和第二,二人俱是差了几息,呼吸也有些不同程度的凌乱。再看轻松拿了第一的余渺,却是面色如常,神清气爽,甚至似有意犹未竟之意,还在不安分地跳来跳去,像只小兔子。
“第一!第一诶!原来我这么厉害吗!”余渺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开心得合不拢嘴。
“渺渺,我就说你有那个实力的。”秦亦殝调好气息,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道。沈晞和却跑得急了些,半天才说出话来:“这可真是……比狼追虎撵还刺激……”
“我记得晞和哥哥是上一届的轻功第一吧?”余渺蹭到沈晞和身边仰起头看他。
“……是,怎么了?”上次比试这小姑娘都没来看他,现在却突然问起来,肯定有古怪。
果然,女孩眼睛一弯,下一句话就是:“那我都能胜过你了,功课可不可以从明天起就不写啊?”
沈晞和屈指在她小脑瓜上弹了一下道:“不行,比完再说,得守规矩,可不能给你耍赖的机会。”
秦亦殝也跟着说:“还有半月,再坚持坚持。”
小聪明算盘没打出来的余渺精气神儿一下泄了个精光,一想到还得受这么久的苦便只觉得腿也酸了,头也痛了,浑身不舒服。
连最崇拜的秦大佬和她说再见都没什么反应,呆呆挥了两下手就垂着头往自己房间走。
梅开二度。
余渺看着用扇子抵住门的沈晞和,眉头狠狠跳了两跳:“你怎么还没走?”
“秦亦殝说要走,我可没说。”沈晞和躲过余渺推搡的手挤进屋里:“渺渺,好久没一起睡了,今天能不能……”
女孩漂亮的眼睛里缓缓浮现一丝嫌弃,某脸皮厚的家伙却当没看见一样继续说:“你知道的,我那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寒毒甚是厉害……”
“……”余渺无语:“你大冬天拿我当暖炉也就算了,现在可是夏天。”女孩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脸颊,温度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渺渺……”
“唉呀呀呀,烦死人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答应你就是了。”
余渺松口,沈晞和便收起了那副可怜样子,轻车熟路翻自己的枕头去了。
态度转变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气得小姑娘用力踩了几脚地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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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这么答应了?”
仇缊章磨墨的手一顿,听见余渺说半年不用和他学写字后原本好看的眉头立马皱得能夹死苍蝇,道:“没想到我竟如此不受你待见。”
嘴上架了根儿毛笔的余渺在榻上滚了两圈儿风凉兮兮道:“谁让你当初和师父说我坏话来着,还自告奋勇教我练字,害得我凭空比别人多出来好多功课,玩儿的时间都没有啦……”
“只是拨出两刻钟临帖而已,怕你负担重我还减了难度,是你太怠惰了,渺渺。”仇缊章伸手把摊成一张饼的女孩扯起来:“坐也没个坐相,真是的。”
余渺咬咬笔尾,一边抓耳挠腮驯服字帖一边抱怨道:“夫子管的是所有人,你倒好,只揪着我不放,真不知道哪儿欠你的。”
你要是真欠我的就好了。仇缊章坐到她对面榻上忍不住想,看天看地看上个小木头,想等开花结果也不知道要到何时。
“常言道字如其人,练字如练心,总没坏处的。”
“……切,你字写那么好看结果还不是小心眼儿一个。”
女孩这话说得甚是小声但仇缊章还是听了个真切,他眯了眯眼道:“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余渺怂兮兮打了个哈哈又低下头写字,好好一支毛笔硬生生被她握出了撬棍的架势。
仇缊章叹了口气:“那你要实在不愿,以后我就不逼你了,可不可以少讨厌我一点儿啊?”
“我没有讨厌你……”余渺听他这样讲反倒有点儿心虚:“只是不喜欢你每次都拿打手板吓唬我,不喜欢你下大雪还拉着我去练刀,不喜欢你骗我说连写七天功课夫子会给大家跳舞,不喜欢你有时候凶巴巴地看着我,不喜……”
她前半句话一出仇缊章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后面细细数来的罪状打得嘴巴里直发苦,小声道:“记这么清楚,还说不讨厌,这都恨死我了吧……”
余渺嘴硬:“那不一样,你以后改掉不就行了,我心胸宽广,不会和你计较的。”
“心胸宽广……”仇缊章没忍住笑了,被余渺锤了两下手心,又接着道:“那我看看该怎么改。”
他握住女孩小小的拳头,一根一根掰着她的指头数着:“不吓你,不骗你,不凶你,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也不在睡懒觉的时候把你从被窝里拽出来了,这样行不行?”
仇缊章手上有好多练刀磨出来的茧,被他轻轻摩挲着,余渺顿时觉得有奇异的触感从手掌一路痒到了心脏,十分不自在地脸红道:“等你能做到再说喽,谁知道你是不是只耍耍嘴皮子功夫,你这家伙心眼儿最坏了。”
“而且,”不等仇缊章接话女孩又趴在桌上闷声闷气来了句:“你们都说不会逼我做不喜欢的事,但其实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真正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毕竟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呢。
“……至少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喜欢偷懒,却是真的不喜欢练刀。”仇缊章沉思了一会儿道。
被说中的余渺有一丝尴尬:“好啦,算你聪明,我就是没有使刀的天分嘛,强扭的瓜不甜,师父都这样说了,你就不要再扭了。”
“可你别的都学得很好,这次大比,你应该早就猜到宗门会推荐你的吧?”
余渺在纸上圈圈画画,并不应他。
“明明是肯定会去的,却还要诓掉半年的功课,你才是真的小坏蛋。”仇缊章摇摇头,取过张新的纸写起了什么。
“是晞和哥哥起的头,我可没说。”
“你当他不知道啊,就是摸清了你那点儿小心思他才替你说的。”姜毓北是代笔长工,沈晞和是偷懒帮凶,只有他是个吃力不讨好的笨蛋:“你这次的对手里有个特别不好对付的,打听过吗?”
余渺摇了摇头,她连自己这边的参赛选手都认不全呢。
仇缊章把刚刚写好的纸推到女孩面前,上面是墨色浓重,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郁风虫?”余渺歪头,好奇怪的名字。
“……是郁风蝉!”仇缊章都被气笑了:“你可别当人面儿这么喊,那小子脾气很坏的。”
正雍门的掌门首徒郁风蝉,和他们哥几个一样,也是个天才,天才到什么程度不知道,反正不仅是渺渺轻功比试的强劲对手,到时候还会和毓北比刀术,和自己比内力,一人就揽了三个项目。那小子从小就出去游历了前段时间才回来,仇缊章也不知道他现在修炼成怎么样了,唯一担心的就是渺渺,别看她外表那样,好胜心被激起来了可是很可怕的,万一到时候冲动了伤着自己可不好,因此得提前和她说道说道。
“这我倒是懂啦,胜败乃兵家常事嘛,但,是师父要我必须拿个第一回来的,我问过小北了,都没和他这么说欸。”余渺倒是不担心,大家都是两条腿,该赢赢,该输输,技不如人便不用勉强。
仇缊章也不知道他那活宝师父打的什么主意,只好哼了一声道:“不用管他,一天天的没个正形,说不定又和人家掌门打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赌怕输才来鞭策你的。”
“哦~你~”余渺坏笑着指指他:“你说宗主坏话,我要去告你一状!”
“……合理猜测罢了。”仇缊章嘴硬道。
“哼哼哼……”
“你不会真要去吧?”
嘴硬,但只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