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天际布满乌云,春季雨水频繁,天气变化无常,风中带着一丝凉意,看这天要不了多久就会下起大雨。
村妇急匆匆地走在田埂上,手中提着篮子,嘴里还不停地唠叨着那家闲话。
“嘿,你说贺家走了啥狗屎运,傻子掉进大河里没淹死,脑子还不傻了哩,也真是稀奇事,傻了十几年了,昨儿我路过他家门口,还会冲我打招呼说婶儿早好呀。”
夫郎带着好奇神色问道:“这傻子好了,还要他那童养媳不?清哥儿可从小就照顾那傻子,要是傻子不乐意,清哥儿可咋办嘞?
村妇回道:“清哥儿呀,长得蛮标致的耶。我看贺母挺满意的,估计过不了多久贺家就要办喜事儿吧。”
她接着带了几分轻蔑语气说:“不过我看傻子好了,也是个没用的,瞧他那没见过的世面的样子,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又爱凑热闹。”
农家人说话大大咧咧,贺渊在自家地里听了个大半,蹲在田边拔了几颗青菜放进篮子里。
抬头只见天上乌云密布,与此同时还刮起了大风。贺渊拎起篮子迅速爬上田埂。
两人看见爬上田埂的人,一愣,顿时闭上了嘴,扯出个略显僵硬的笑脸。
都是村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贺渊还是笑着打了一声招呼:“下午好呀,这天说不定就下雨了,怎么还在路上唠嗑呢?”
村妇笑了笑:“渊小子呀,今儿咋到地里来了?”
“本来想去山上摘香椿,哪晓得这天说变就变,只好来地里拔了几颗青菜。”贺渊回答。
或许是说人闲话被听到,之前还一口一个傻子,眼下却十分亲切起来。
村妇热情地说:“渊小子,我家地里蒜苗不少,拔点回去炒肉吃。”
贺渊连忙摆手:“谢了婶儿,我家地里都吃不完呢。”
“渊小子,赶紧回去吧,这是被雨淋了可要发热哩。”
………………
贺渊沿着田埂拐了个弯,没一会儿,穿过一片菜地。走上小土路,看见自家院子桃树下的小哥儿。
小哥儿身形修长,一双桃花眼如弯月般勾人,皮肤雪白如玉,穿着一身朴素的青布衣裳,头发用布条随意束起。
见贺渊出现在小路上,于清脸颊上浮现出酒窝:“阿渊,可算是回来了。要是再瞧不见人,我可是要去寻你了。”
贺渊回道:“出门时看天气蛮好的,本想去山里摘香椿。哪晓得这天说变就变呀。”
两人刚走进堂屋不久,天上的雨水就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
贺母正坐在椅子上缝补着长袍,见贺渊回来了,微微蹙眉:“都说了今儿有事同你讲,让你别出去,别出去。结果你倒好,一转头就溜了出去。”
贺渊笑了笑,把篮子放到木桌上,转移话题问道:“娘,这雨都下起来了,爹今日不打算回来吗?”
“你爹今儿找人带了话回来,铺子里活儿多,这几日都要留在铺子里赶活儿呢。”
贺渊没多意外:“哦,那忙得过来吗?要不明儿我去铺子里帮着打下手?”
贺母放下手中针线,看了贺渊一眼:“前段时间让你去铺子跟着学做木活,废了木材不说,还把你自己手划伤了。急得我饭都吃不下去。”
贺母又说:“算了,算了,你也别泄气。往后娘再给你找个活计。”
贺渊无奈地笑了笑,本想学个手艺做条咸鱼,可贺母看到他把手划伤了,说什么也不让他跟着学了,非要让他在家精细养着。
于清走向木桌边,提起木桌上的篮子:“阿娘,天不早了,我去灶屋煮饭了。”
贺渊插了一嘴问道:“清哥,晚上吃什么?”
“煮青菜面,阿渊喜欢吗?”于清问。
贺母回道:“你别管他,他啥都爱吃。去吧,清哥儿,今儿再煎几个鸡蛋。”
于清乖巧应了声:“好呀,娘。”
贺渊从木柜里拿了一块绿豆糕,坐到木椅上。看着门外雨水从屋檐划下一道道白色的水幕,贺家家境不差,整个院落地上都铺设着石板,院里有一口井,房屋边上还有一块菜地。而院外的一棵桃树在大雨中被风吹得四处摇曳。
贺渊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不禁回想起自己死的时候也是一个大雨天。回想往事,他在心里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上辈子是一个孤儿,也是一个卷王,为了成为人上人,雷雨交加的一天着急赶路加班出车祸把自己卷死了。
好在老天爷没亏待他,居然让他保留了上辈子的记忆,就是后遗症太猛了,让他直接成了个小傻子。
意识模糊了十八年直到掉进大河,面对窒息和死亡的恐惧时,那一刻大脑才清醒过来,对这个世界的回忆是模模糊糊又少得可怜。
贺母放下手中的针线,把长袍扔到一旁,起身走到门口往灶屋望了望。见没人出来,走到贺渊身边压低声线:“阿渊,相处这些时日了,啥时候成亲呀?”
他就知道贺母要说这事儿才溜了出去。贺渊深深吸了口气。
他在这里不但有家人,还有童养夫郎于清。以前是个傻子,父母怕他娶不到媳妇就去人伢子那买了个小哥儿。又怕太小不会照顾人就选了大他三岁的于清带回家从小养到大。
上辈子恋爱都没谈过,这里连媳妇都给他准备好了还是一个男媳妇呀,醒来第三天贺母就说要给他办喜事,贺渊废尽唇舌才暂时搁置了此事。
贺渊捏了一块糕点送到嘴里:“娘呀,您不要急嘛,这事急不来。”
“不急,不急,我能不急吗,跟你一样大的小伙子娃都能跑了。”
“娘,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那里比得上我呀,我这不傻了十几年嘛,说不好听点我这人生不才开始吗?”
儿子不傻了,贺母很是高兴了一场逢人就笑,可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贺渊整日在家中不是吃就是睡,时不时就出门溜达。
本就不指望儿子,能给家里赚些银钱,只盼望着能早日让自己抱上大孙子。
贺母伸出一个手指戳了戳贺渊的额头,气急道:“你咋如此不争气,既然落后一大步,更是要早日成家收收心。”
贺渊不想做陈世美,但也不代表能接受闪婚呀,总要等两人先培养出感情吧。
于是,贺渊望向贺母沉声道:“娘说啥我都听你的,就这事儿你以后别催我了,让我自己处理行吗?”
“啥事儿你自己处理。”
“娘这事儿讲究两情相悦。”
贺母见状既气愤又无奈,她疾步上前一把夺下贺渊手中糕点,低声斥责:“吃,吃,吃整日就知道吃!你看看外头哪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好,还挑剔得紧!”
贺渊拍了拍手中糕点散落的碎屑劝慰道:“您先别急,气坏了身子,怎么是好呀,成亲就是早晚的事,我不是和尚,你又何必如此心急呢?”
贺母听后脸色逐渐缓和下来,儿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如今刚恢复清醒,迟早都是要与清哥儿成家的。
然而贺母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再次变得凝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阿渊你是不是对清哥儿有所不满?这段时间你老跑出去是……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哥儿,姐儿?”
贺渊心中咯噔一下,于清容貌出众,但再怎么好看也是个男人呀。
贺母见儿子迟迟没有回话,像是真被她说中了似的,她扶着木椅缓缓坐下。
没有人察觉,一阵轻微而慌乱的脚步声悄然离去,昨日买的盐落在了堂屋,于清趁着烧水空隙想把盐拿过来。
然而还未走到门口,贺母和贺渊的争论声虽然刻意压低,但仍然清晰传入他的耳中。
本是不应该偷听的,可到底还是好奇,想来也是应该是不喜欢自己,他好了之后总是刻意疏离自己。
于清没有再听下去,害怕贺渊已经喜欢上别的哥儿或姐儿,他悄悄地走进灶屋,坐在灶边紧紧抱住自己,低声啜泣起来。
在宽阔的堂屋内,贺母沉思了好一阵,清哥儿她是晓得的,离开了贺家又能去哪儿呀,可是心到底还是偏向自己唯一的儿子,要不给几个钱把卖身契还给清哥儿,让他离开贺家就是。
但在她准备开口之际,贺渊却先声夺人,轻声说道:“娘不必忧心,往后我试着跟清哥儿好好处处。”
贺母一愣,随后在心里想了想,清哥儿那可是村里最俊的哥儿了,她其实对清哥儿是十分满意的,从小听话懂事不说,还做得了一手好菜,又会照顾人,她和老头子忙着铺里活,阿渊又从小就被清哥儿照看着。
于是贺母妥协道:“那就先处处,实在不行就赶走吧,也不必勉强自个。”
贺渊一愣,要是把于清赶出贺家,村里的唾沫都能淹死人吧。
于清早没有了家人,若把他赶走那不就和他上辈子一样孤零零的,不,于清的处境只怕会比自己还要艰难。
贺渊立马说:“娘清哥我还是喜欢的,我没打算娶别人,成亲快了点,让我和他再相处一段时间吧。”
听着耳边的雨声,看着外面雨依旧很大,落院子里有些雨水还被风吹进屋檐下,打湿了木地板,虽是春季了,但今儿雨大风又大着实还是冷,贺渊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去灶屋看看饭啥时候好。
等贺渊走进灶屋,见于清坐在灶边烧着火,锅里的水都快烧干了,贺渊有些惊讶,仔细观察于清,发现他衣裳有不少深色水迹。
顿时明了,于清应该是听到了方才的对话贺渊开口提醒:“清哥锅里水都要烧干了。”
于清听到声音呆愣愣地望着贺渊。
贺渊见于清还在发呆:“锅里水都要烧干了,再乱想,咱家怕是要换新锅了。”
于清顿时回过神,放下火钳,急忙跑到水缸边,舀了两瓢水倒入锅中。
贺渊坐在灶边矮木桩上,拿起火钳夹了根木柴进灶膛:“清哥你别想太多了,咱们日子总会一日比一日好,想那么多不也是给自个多添烦恼嘛。”
于清不禁心中一紧,他是知道了自己在门边偷听吗?此时是在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在贺家能过一日算一日吗?
想到自己照顾贺渊十几年,他却如此绝情,于清心中升起一股气愤,却没有表露半分而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锅中水已沸腾,于清下入切好的面条,又把水盆里的青菜,捞出来清洗一遍加入锅里。
于清把早已煎好的鸡蛋,分到碗中本应该是一人一个,但于清照顾贺渊习惯了,下意识地把自己的鸡蛋,一并倒入贺渊碗中。
等到贺渊坐在木桌边吃饭时,才发现自己碗里有两个鸡蛋,想也不用想,于清总是这样有什么好的都紧着他。
贺渊将鸡蛋夹进于清碗中:“清哥你吃别总是想着我。”
随后贺渊大口大口地吃完了面条:“我现在已经好了,别把我当小孩子,以后也要学着照顾自己。”
于清知道贺渊食量大,本想把鸡蛋挑回去听闻此言后,低下头默默地吃完鸡蛋,暗自揣摩,贺渊果然对自己心存芥蒂,难道今日才向娘坦白了心声,竟至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没有原主哦,攻就是以前那个傻子只是意识回归了身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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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成亲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