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叔还在感概,这次离乡,下回再回来也许就是告老还乡时。
很快,他的好侄子给他带回来一条好消息。他这个年纪正是拼的时候。
见到一身泥的苏必先,苏二叔还以为看错人。以苏必先的性子,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不会把自己弄得一团糟。
等苏必先说完原委,苏二叔没有如苏必先所想刨根问底,反而问他,“你这般违反教规偷跑出来,可有想过后果?若是被发现,是要退学的。虽然以苏家的地位,再为你找学院不难,可终究是留了污点。”
“你这般,可是为了你口中的好友李万里?”
苏二叔在心底叹气。苏必先是苏家下一辈最有希望的一个。肩负重担的苏必先,遇到这样一位好友,是好还是坏?
少年人炙热的情意,将来在官场上还能留几分?
苏必先何其聪明,“非也。若是万里所言当真,于苏家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以叔父的能耐,定能让苏家更进一步。若是假的,左右不过晚些回京。”
“赵世子此前在学院多番招揽万里,可见其属难得的人才。此事多半为真。万里能选苏家,自然也能选赵家。”
苏二叔顿时来了兴致,“赵,可是京城赵家?”
“正是。”
“好了。此事我自会安排。”苏二叔挥挥手,“你且先回房清洗一番。”
“我会遣人跟代行山长之职的夫子说一声。本使在临走前想与第一名学子彻夜长谈。”
“万里在茅房守着等我回去。”
苏二叔笑笑,没想到苏必先也会做出这般不守规矩的事。若是让大哥知道,那才有趣。
“阿福会跟他说的。”阿福是苏二叔的贴身小厮。
苏必先转身欲走却又犹豫地转过身来,“二叔,万里他……”
苏二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必先咬咬牙继续说:“万里出身农户,此前处处被人刁难。二叔应知寒门子弟求学不易,只望二叔……”
“苏家不至于做出那等事来。该是他的就是他的。”
只是,苏家不会放弃从中捞好处。若苏家人人都如苏必先,苏家哪会出一个天子近臣监察使。
有二叔的承诺,苏必先放下心来。至于李万里跟他说的,可以署他们二人名。苏必先只字不提。
苏必先不愿,也相信以自己的才华一样能考取功名。苏二叔问他为何而来,苏必先不假思索说出的话却不是真心所言。
当时,他只想着,这是好友难得的机遇,一定要赶快,不能让其他人抢了去。
苏二叔在深夜站了许久,直到阿福从县学回来禀报事已办妥。
偌大的苏府,走廊弯弯绕绕,数不清的红灯笼点缀其中。苏二叔深知维持这一切的不易。
他让阿福备下马车,等天亮会装作回京实则暗中到翠竹村查看真伪。
想到苏必先,苏二叔又是一阵头疼。以苏家的权势,苏必先的才华,让苏必先去太学不是难事。
只是,局势不稳,苏家不愿早早把苏必先卷进去。他大哥着实把苏必先培养得太直了。前阵子刚发现苏必先些许变化,今日又见了他另一面。
苏二叔顿时对李万里这个人感兴趣。能让苏必先不顾教规也要相帮,若是有什么不好的苗头要早早除去。
栽在小人物上的,他见多了。
里长是晚了几日才知道的。李志锋跟着李秀云去县城,里长把地租出去。田地里发生的事,还是他注意到村民天天去李家,问了才知道的。
等李秀云等人收到信,安排的人刚到翠竹村就撞上苏二叔一行人。
一个小村庄发生的事。传得这么快,这么快有人来抢果子?苏二叔稍微一打探村里的关系就知道缘由。
赵家,他也不怕。他既然先来,自没有让其他人抢果子吃。
赵璋知道后,只得让人撤了。苏家是纯臣,他们拉拢不动也不会去得罪。苏二叔在各地学子中名声很好,赵璋不愿得罪。
后面的事情,李万里没再管。他不信苏家,但信苏必先。安心等着便是。
这事一时半载没有那么快有结果。
清晨,李秋水出门去。她在文绣院识得几位好友。几个姑娘约着休息时间赏花。
秋天正是赏菊的好时候。
李秋水轻轻关上门,隔壁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
文绣院和县学休沐时间一样。每次放假,李万里都会过来。第二天院子里总会晒着刚洗的被子。
刚开始,顾千阳挺不自在的。租的院子就这么大,没地方偷偷晒被子。不洗他又睡得不踏实。
等太阳高挂半空,两个饥肠辘辘到的人才舍得起床。厨房里放着李秋水煮的面条,已经凉了。顾千阳生火,等面汤沸腾后盛出来,洗完锅开始煮水。
两人蹲在厨房里吃完面。吃完面水也煮热了。李万里一声不吭放下碗走出厨房。等顾千阳洗完碗筷出去,对方已经开始在洗被子。
起床、吃饭、洗被子、晒被子,这套流程李万里已经很熟悉。
太阳已经升起来,但是秋天的井水还是很凉。顾千阳到厨房打来热水,“又不用热水,都已经煮好了。”
李万里笑了一下没吱声。这点冷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等李万里洗好,两人一起拧干水分晒到院子里的晾衣绳上。
李万里,“我去买块布来。以后用布垫上,不用再洗被子。”
“那不行。”顾千阳一口回绝。他们一洗被子,李秋水肯定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真为那种事买布他没脸见李秋水。这更羞人,“谁让你天天想着那些事的?床上说着以后都你洗被子,现在才洗几次就后悔了?”
李万里赶紧讨饶,“我就说说,你不答应就算了。我可没后悔,我这洗被子的手艺越发熟悉。天天洗都不碍事。说好了的,被子我洗,姿势你都由我,谁后悔是小狗。”
想到那些羞人的姿势,那些硬逼着他说出口的情话,顾千阳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瞬间成了大红脸。
这是期末考前最后一次休沐。下次学院直接放年假。两人一起上街采购。这一年,手上的银钱多了,想买的东西更多。
依旧先到布庄。顾千阳一下就挑了好几匹布,“给爹娘的。这颜色鲜亮星和一定喜欢。给千帆买结实点的才行。”
挑得不是最贵的布,但挑得多,小二见两人衣着不差,知道买得起,很是殷勤,“夫郎慢慢挑。这些挑好的小的给您拿着。”
“给你买块布。再过些时日天要冷了。”顾千阳拿着布料在李万里身上比划,“学院都是青白色的衣服,就不挑这两种颜色了。”顾千阳看着种类繁多的布匹挑花眼,突然他坏笑一下,拿起一块粉色的,“这粉色衬你如何?”
候在一旁的小二,一句郎君您夫郎多关心你卡在喉咙里。
“粉色娇嫩,与我不相匹配。你若喜欢,可以试试。”
“郎君不过二六年华,正是娇嫩的时候。”顾千阳说笑完还是把粉布放下,重新给李万里挑了黑色的。白色的衣服衬得李万里书生气满。顾千阳突然想看他穿黑色。一定也很好看。
李万里接过那匹黑布,“给我的?你给我做?”
“嘿嘿~你看我有这手艺吗?”
人靠衣装,来县城几月顾千阳给自己添置最多的就是衣裳。跟着张娘子到处走,得有几身好衣裳。
成衣贵得很,顾千阳的衣裳多半是李秋水做的。李秋水对县城流行的衣裳最为了解,她手艺好,做出来的衣裳穿起来舒服,看起来贵气。
“在书院不能随意穿衣。每月就几日假期,买给我浪费了。”
话虽这么说,但李万里还是抱着黑布没松手。夫郎买的,什么他都喜欢。
顾千阳又另外挑出好几匹布,“今年我出来,家里弟弟在读书,家里的日子怕是没以前好过。我想着买些给舅舅家。娘不用另外置办了。你是个什么意见。”
李万里当然没意见,“今年舅舅家可是帮大忙了。四舅母是不是要生了?正好表嫂也快生了。买几块好布给小孩用。”
等挑完布,两人腹中空空。他们起床晚,吃的面条不上不下。午饭也没吃,还没到晚饭的点两人就饿了。
从布庄出来,顾千阳挑了一间酒楼。味道尚可,但比不得香满楼。
“秀云姐可真厉害。”顾千阳感慨,“前阵子,香满楼对面也开了一间酒楼。菜式与我们差不多,价格却低不少。可急死人了。”
李万里早已猜到结果,还是捧场,“后来怎样了?”
“当然是被秀云姐打败了。那味道可比香满楼差远了。光便宜没用,味道不行顾客不认。而且,秀云姐研发出新菜式,香满楼的生意比之前更好了。”顾千阳压低声音,示意李万里环顾四周,“其他酒楼生意都不大行。”
比如这间酒楼,大堂里加上他们这一桌不过三桌人在吃饭。不过现在不是吃饭的点。这间酒楼看定价是要比香满楼低上不少。
李万里又问了几句新菜式,问得顾千阳豪情四起,“改天,咱们去香满楼尝尝。”
顾千阳的三两工钱在香满楼不过两碟菜。看来,该是女主的还是女主的。虽然卤肠事件被顾千阳截胡,女主没有改进卤料。但又因其他事件研发新菜式。
如果结局是不可更改的,那是否意味着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一定是赵璋支持的那位?
当然,李万里还是决定不掺和。以他的家境和成绩,中举后应该要外派到各地。背后没人,想留在京城太难了。而且,不见得是好事。
时局越乱,离京城越远越安全。就像苏家要把苏必先藏起来一样。
从龙之功不是他能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