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小娇夫 第7章 一朝落难

饭是盛在两个竹碗里的，竹碗只来得及刮去了外面一层青绿色的薄衣，碗底削出了坑坑洼洼的圆弧把手，看起来十分粗糙。

这原本是苏谷打算用来当做两个人成亲礼的，结果仓促之下只来得及做好一个粗模子，不过倒是不影响使用。

锅里的菜拌面汤拢共舀了两碗，苏谷把菜多面稠的一碗放在水里冰着，自己喝起了面水稀薄的那碗。

现在的天已经热得很了，窝棚顶上虽然有蔫吧的大树遮盖着，依然觉得热得慌，苏谷边吃边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家里多了口人，他先前准备的粮食按照两个人的饭食来看的话勉强能吃半个多月，柴火倒是还有很多，但眼看着村里的湖水见底了，到时候没有水源该怎么活？

思及此处苏谷不由得将目光投进了远处的深山里，外面的世道估摸着更乱了，他和顾渊一个病患一个毁容的哥儿，去外面讨生活估计也没什么出路，反倒可以试试去大山里。

还有房子，他准备的土和砖只够建一间小屋子的，以后也要再多做些，最起码要建一间稍微大些的屋子才够两个人用。

喝拌汤有技巧，先把上面温度稍底的一层呼噜着喝了，下面的凉的更快。

幼时吃饭遭人嫌弃白眼的经历几乎刻在了骨子里，这就养成了苏谷吃饭几乎没什么动静的习惯，就连呼噜汤水也是悄悄的，碗里的拌汤下去的速度却很快。

等他吃完留给顾渊的那一碗也能入口了，拌汤虽然是汤水饭食，但却无法像喝药那样用竹管子直接喝，没办法苏谷只好强忍着赧然用勺子给顾渊喂饭。

他到底是哥儿，自小接受的便是苏秀才那三从四德的约束，骨子里依旧是保守传统的，像这种情况他虽然心底觉得两人已经成了亲干什么都很正常，可到底放不开。

顾渊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亲密的投喂食物，他其实也不好意思的很，只是他年龄大了三四岁，又是从一个开放的国度来的，这点不好意思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来，面上瞧着正常的很。

自打他穿越以来，整天吃的不是清汤寡水便是粗粝难以下咽的食物，这还是第一次吃到正常的食物，虽然没有油和调料，就连盐味也淡得很，可顾渊就是觉得美味极了。

一碗稠稠的拌汤几下就下去了半碗，苏谷还要再喂，顾渊却摇了摇头：“阿谷吃，我现在干不了活不用吃那么多，你吃饱些才有力气。”

有植物的地方就有顾渊的眼睛，他自然也‘看’到了两碗差别巨大的饭食，顾渊感动少年对他良善的好意，他自然也愿意回报以同样的真心。

苏谷还是板着小脸，手里的勺子舀了满满一勺面疙瘩凑到顾渊嘴边：“吃的多才能养好身体，你得赶紧好起来，不然……”

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

顾渊敏锐的从他细微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不同，再联想到昏睡那几天听到的消息，稍微想想就知道苏谷在担心什么：“阿谷，是不是快没水了？ ”

苏谷见他都知道就没打算瞒着：“湖里的水见底了，要是不出意外顶多能撑个十来天，我们得早早想办法。”

顾渊便一口把勺子里的饭吞下，他的确需要能量尽快恢复才能保护好自己和少年。

但…“不出意外是什么意思？”

苏谷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这只是他的臆想。

顾渊看出了他的顾虑，柔声安抚道：“阿谷，咱们俩是正儿八经的夫夫，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你有什么想法的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们两个一起面对。”

苏谷闻言鼻子一酸，不知怎么的竟然有股想哭的冲动，好在他咬着牙忍住了冲动，开口的声音依然清脆：“村里的争端并不少，昨日打水我就听见有人抱怨谁家人多用水多，自己家人少用的水少有失公平之类的话。若是湖水真的见了底，恐怕要有人为此起事端。”

而且苏谷没说的是经过两人成亲这一遭，村里人估计对他们很有意见，说不定会借着挑水的由头给他们下绊子。

他不说顾渊也能想到，而且他的想法更加残酷。

偏远山区宗族的力量是无限大的，若真有人心狠手辣借着争水的借口弄死一两个人也不是难事，更何况现在世道乱了，连报官都找不到门路。

顾渊问：“你可想到了什么办法？”

苏谷见他神色温和，没有被哥儿指手画脚的不悦才回道：“我想去山里。”

顾渊眉眼间都是无声的鼓励，鼓励苏谷勇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可以听听你的理由吗？”

苏谷想了想说：“这几日林子里的动物发出来的动静越往深山去了，我估摸着山里可能有水源。”

顾渊点头，又问：“就咱们两个，深山里是不是太危险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着，就连询问也是柔和的，没有半点反驳苏谷的心思。

苏谷或许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胆子略微大了些，分析道：“先前我去林子里捡柴火的时候在山上发现了小溪，溪水约有手腕粗细，周围还有动物的脚印，应该是山里的动物经常喝水的地方。”

“只是那小溪的水太少了，流不到山脚下就已经渗到了泥土里，林子里的动物直到这几天才逐渐离开，我想应该是那条小溪没水了。我之前看书上说有一种水源是从地下渗上来的，到了干旱的季节虽然面上没有水源，往下挖一挖却是能挖到水的，这条小溪应该就是那种水源。”

顾渊为少年的敏锐而讶异：“阿谷是不是认得字？”

苏谷点头：“不太多，只是哥哥读书的时候给我教过一些。”

顾渊失笑，在古代知识覆盖率这样贫瘠的地方他还能遇到一个识字的夫郎，不得不说这运气当真是逆天了。

“你笑什么？”苏谷见他笑的怪异，还以为是在嘲笑自己，便又冷下了脸。

顾渊怕他误会，连忙解释：“我笑上天待我不薄，赐给了我这么一个好看又能干的夫郎，就连晚上做梦我也能笑醒了。”

苏谷这下是真的羞恼了，狠狠在碗里剜了一大勺子野菜塞进顾渊嘴里，堵上了他满口的胡言乱语。

顾渊差点被呛着，咳了一下后连忙又忍住，果然就见小夫郎手下的动作又轻柔起来，欲盖弥彰仿佛刚刚那一大口野菜不是他塞的。

玩闹过后顾渊也恢复了正经：“阿谷，这两日你去挑水的时候要小心，尽量忍着不要和他们起冲突，万一真有什么，咱们就早早的收拾东西离开。”

“我知道的。”苏谷点头：“你也要多吃点快些养好伤口，要是没水了你这伤口恢复起来肯定更难。”

“好，我会努力吃饭的，阿谷放心。”

顾渊对自己身体的情况很清楚，先前恢复起来慢是一因为伤口没有清理干净有炎症，恢复起来很慢，二是因为他实在是太饿了，身体里的能量一天天耗尽，就连使用异能都不够，伤口自然难以愈合。

苏谷收拾了碗筷，洗锅剩下的水也不往菜田里倒了，干的太快，几乎没什么用，好不容易冒出来的菜苗才长了两三片小叶子就干死了。

之前采的野菜没了苏谷又得去山上采，不然只吃灰面和糙米连十天天都不够，临走前他特意将尿壶放在顾渊伸手能够到的地方，方便他解决五谷轮回问题。

顾渊满眼都是笑意：“阿谷真贴心，你要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

“好，我知道了。”苏谷小声回应，耳尖红红。

苏谷去山上的时候远远看见几个中年哥儿妇人同样背着背篓上山，苏谷怕那些人去的目的地和自己一样，于是连忙加快脚步往自己之前看好的草地里走。

野菜也需要时间长大，按如今的旱法，基本上采过一回后一个月内是长不出来的。

不过这次苏谷运气并不好，等他到了先前发现的野菜地后发现那里的野菜已经被人挖完了，看泥土翻起来的新旧程度应该是今天早上才被挖走的。

苏谷心里失望，又不能空着身子回去，只好又往林子里走了会儿，村里人进山一般不会进太深，他想再找找看。

越到山里路越难走，但相对的也找到了不少野菜，苏谷把能吃的全都采了用草茎一捆捆扎起来放的整整齐齐的，这样一背篓能背很多。

不多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正午到了，按理说苏谷这会儿应该返回去才是，可他偏偏看到不远处有一大块荒地，像是种过庄稼后又遗弃的。

这样的地是熟地，更容易长适合食用的野菜，苏谷想了想后把被子里装着的野菜挪出去，用草叶盖的严严实实的，这才背着空背篓往那块地里去。

地边上长着一排酸枣刺，是人为栽着用来防野兽的，只是后来没人打理这些酸枣刺肆意生长，将地遮挡了大半。

苏谷用锄头把酸枣刺往两边拨了拨，勉强空出一人通过的空隙走进去，发现地里确实长着不少灰灰菜大叶菜的味道很好的野菜，只是有的已经开花结籽，很老了。

苏谷捡鲜嫩的采了很多，无意间拽了一把枯黄的藤蔓，发现入手的感觉沉甸甸的，像是坠着什么东西。

苏谷顺着藤蔓仔细看过去，然后高兴的喊的出来：“是牛腿瓜。”

苏谷不认识牛腿瓜的苗子是怎么长的，事实上他认识的野菜有一部分是医书上出现过能入药的药草，另一部分则是从县城回来的路上同行的人带他认识的。

至于牛腿瓜这种正儿八经的蔬菜，苏谷只见过吃过，不认识瓜秧子的模样。

而且他之前吃的都是集市上买来的自家种的牛腿瓜，大一些的能长到二三尺长，大腿粗一样粗，听柔姨娘说有些勤快肯施重肥的人家种出来的牛腿瓜真有牛腿那么长。

而他发现的这颗显然营养不良，瓜蛋只有半个手臂长小腿粗细，表皮微微泛黄，已经成熟了。

这下苏谷连野菜也不采了，直接用锄头翻着草叶，顺着藤蔓找底下的牛腿瓜。

这块地应该很久没有人来了，苏谷顺利找到七个牛腿瓜，最大的只比刚刚看到的那个大一点，小的连一半都不到。

不过能找到这些苏谷已经很满足了，牛腿瓜皮厚耐放，如果找个阴凉的地方放半个月都不会坏。

背篓有缝隙，苏谷怕装在背篓里的牛腿瓜被人发现，于是先在底层和周围垫了一层野菜，再把瓜放进去最上面盖上厚厚的菜压得紧实，这样背篓就已经满了，从外面看只当背满了野菜。

离开的时候苏谷把酸枣刺重新拢回到先前的样子，又将之前藏起来的野菜用草绳捆在背篓上，背篓顶部冒出一堆，看着就多。

苏谷想了想又捡了几根枯枝搭围了一圈装作背着柴火的样子，这才满意的往山下走。

此时太阳已经到了一天最晒的时候，苏谷尽量挑阴凉的地方走也不顶用，流出的汗水已经将后背浸湿一片，好在离山脚不远了。

回窝棚的路上果然遇到了几个大娘，其中有个是族老家的，看着苏谷的眼神轻蔑，语气也算不上好：“哟，谷哥儿真是好运道来了，一上山就背这么多柴火呢，这天热的，你可要仔细着些。”

另一个中年哥儿用帕子半捂着嘴笑：“哪儿都是柴火，那里头分明是野菜呢，谷哥儿你该不会是没粮吃了吧？也对，你现在招了上门婿，吃食上可不该多备着些。”

“不就一个病秧子，整天昏昏沉沉的睡着，能吃多少饭食，谷哥儿你对自己的夫婿可要大方些，这野菜不顶饿，得少吃呢。”

“那是，要我说还是谷哥儿的夫婿贴心，给咱们谷哥儿省粮食呢。”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嬉笑着，见苏谷不搭腔后觉得无趣，慢慢走远了。

苏谷任由她们远去，只是心里疑惑这些人平日里很少往这边行走，今日顶着大太阳来这一遭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只为了看他笑话？

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苏谷硬憋着一口气走到窝棚里，连人带着背篓往地上一蹲，然后顺势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汗珠滴到眼睛里都来不及擦。

顾渊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很是心疼，苏谷走到山脚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可惜凭他现在的能力没办法帮苏谷，只能听着他被那些人奚落。

顾渊知道着急无用，异能的运转半分都不曾停下。

“阿谷，你还好吗？”他用那个能动的胳膊端起苏谷离开前给他准备的水递给苏谷：“先喝口水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