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映渐渐止住哭声,左玉见状,连忙将糖饼递过去:“伯母,来的时候匆忙,也没买到什么好东西。这点糖饼,你和玺元可千万不能推拒了。”
宋玺元原本是想拒绝的,只是手搭到油纸包的瞬间,肚子忽然“咕噜”一声。
左玉心下暗笑,她就知道,既然宋玺元家中遭了贼,别说是卖药的钱,只怕吃饭都成问题。她这糖饼也算是买的投人所需,毕竟直接买菜买粮,买不了多少也太过招眼。
将点心放下后,没等一会儿左玉就告辞离开了。
而她走后,看着面色憔悴的曾映,宋玺元沉默良久,还是拆开了油纸包,拿出了一块糖饼:“母亲吃一口吧,总归欠她良多,日后再慢慢还就是了。”
曾映心下也是叹息,但是到底三四日都没吃过一顿饱饭,还是没忍住接了过来。
母子两个吃了两块糖饼后,终于发现了这油纸包中的蹊跷之处。
“怎么……怎么多钱?”
曾映吓了一跳,看着油纸包中一个小纸包,打开后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铜钱。两人点了点,正好是五十文。对于曾经的他们来说,这或许不算什么,可是如今他们身无分文,还欠着药钱,这一笔实在与巨款无疑。
但越是如此,母子两人反而越是不敢收。
“这定然是左玉放在里面的,元儿,这钱咱们不能收,快给人家送回去。”
宋玺元也是这个意思,拿着那纸包便快速往隔壁走。只是刚到院门口,恰巧碰上了准备出门的左玉和小乞丐。
见着有外人,宋玺元迟疑了一下。
左玉看向他手中的小纸包,心想还是跑得不够快,被逮了个正着。
他回头对着小乞丐嘱咐:“你在这里等我,过会儿我就带你去找两位姐姐。”
小乞丐乖巧地点头,他的头发已经干了,向后束起来,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左玉因为已经看过了,所以并没当回事,她前世今生,都不是颜控。只是宋玺元却脚下一顿,许久没有挪步。
“怎么了?”左玉惊奇。
宋玺元看着那人脸上浅浅淡淡的笑容,许久后才摇摇头:“无事。”
他跟着左玉走远几步。
“我知道你不肯接受,也未必要靠着我的钱才能支持下去。但是你想想曾伯母,如今养着病,非但药不能断,更是要吃好喝好,才能养好身子。只当是我借你的,你可以给我算利息,有朝一日再连本带利还给我。”
左玉说得开门见山,心中却忐忑不已。这钱说到底并不算是她的,若是宋玺元从此之后都不肯接受,她真是空有宝贝也只能看不能用了。
而此时的宋玺元,却像是解开了心中一个大谜团。他之前一直担忧,左玉到底是哪来的这些钱,这么多不可能是茶摊两位老板给的。
而他今日却见到了那个意料之外的人,之前虽然也有传言说他遭遇了不测,但是却没想到他一路流转,竟然到了武合村的地界。
宋玺元其实很想问问左玉怎么会与他认识,毕竟无奸不商,他很担心左玉受骗。
但是看他俩的样子却并不像是初识,左玉对他,似乎很是照顾。那哄孩子一般的语气,熟稔得很。
宋玺元抿了抿嘴,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刨根究底。
这样也就不难解释左玉最近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了。别说是左玉随口答应的三百文,这位的家底,便是三百两甚至三百万两,也就是一挥手之间的事情罢了。
可是左玉拿他的钱来贴补自己,这叫什么事呢?
宋玺元皱着眉,左玉心下渐渐揪紧,聚宝盆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可她如今实在不知还能有什么说辞,才能让宋玺元坦然接受。
想着家中欠着的几百文的药钱,想着母亲药罐里熬了四五次已经与清水无异的药汤,再想想这几日因吃不饱,母亲蜡黄的脸色。宋玺元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什么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最近这段时间算是真正地领受了。
那便算是他借着那一位的钱吧,日后总要连本带利地还回去。这样一想,倒像是比左玉的资助更容易接受些。只是心下某处,却还是有些涩然发酸的感觉。他不想细究,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细究。
左玉还在头疼宋玺元若是还不肯接受该怎么办,可没想到对方却忽然云淡风轻说了句:“好,一年为期,必定偿还。”
他答应得太爽快,左玉一愣之下心中就是大喜,头开好了,日后这“聚宝盆”便可以源源不断地进账了。
她甚至都想好了,若是有一日她给出的钱越来越多,宋玺元不能接受怎么办?
那她就干脆把这些作为自己的嫁妆,直接嫁给宋玺元好了,反正为了赚钱嘛,姻缘这东西不重要,牺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抱着这样的美好期待,左玉将小乞丐送到两位大姐手中后,便回到家中美美地睡了一觉。前一夜的噩梦尽数消散无踪,这一觉睡得踏实又满足。
第二日起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开“聚宝盆”,点了点里面的钱,一共一百一十八文。
大概是钱越装越多,这聚宝盆都肉眼可见地大了不少。而点着里面的钱,左玉心中有数了,少的那两文,便恰好是给小乞丐的那块糖饼。她所料不差,这聚宝盆果然是只有赠与宋玺元帮助时,才能反馈双倍银钱。
还真是天选之子,左玉心下对宋玺元又多了几分艳羡。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庆幸,自己拥有这么个宝贝,在帮助他人的同时也能收获更为丰盛的回报。
自这日开始,左玉便几乎每日,都要往隔壁跑一趟。
白日里多有不便,怕是让有心人看到惹火上身。左玉便总是晚间才去,每次去都不空手。
第一日是一石粮食。
第二日是各色蔬菜整整半筐并锅碗瓢盆一套。
第四日是两身崭新的衣裳,料子算不得上乘,可是正适合秋天御寒。
第七日索性送了一条厚厚的毡子,曾映第一次没有在夜里冻醒。
……
而这些礼物中,左玉也是时不时塞进一个小布包,将铜钱藏在里面。而宋家母子与她似乎也形成了某种默契,再不曾推拒。只是宋玺元却一笔笔记得清晰,写了正规的借条并标注好日期,同时也在白日里去各处寻找赚钱的活计。
而左玉每晚睡前,便在她的小本子上详详细细地记账,甚至专门找出个半大的罐子,将每日的铜钱留下十分之一,当作自己的存款。
“第一日收入一百一十八文,支出一百文;第二日收入两百文,结余一十八文,支出一百八十文;第四日收入七百文,结余四十文,支出七百四十文;第七日收入三千文,结余一百文,支出两千五百文……”
左玉每每念着账本,手中捧着越来越重的钱罐子,就笑得见眼不见牙。宋玺元还真是她的“活财神”,这条大腿她可无论如何得抱紧了。
而一个多月过去,宋玺元母子住的屋子已经大变样了。许多家具都是焕然一新,床上的被褥厚实又暖和,米缸里的粮几乎全满了,桌上的点心碟子里更是琳琅满目。
宋玺元过去也是肩不能扛的少爷,如今看着左玉每日送来的活鸡活鱼,却也只能撩起袖子,学着杀鸡宰鱼,亲自下厨给一大一小补身子。
没错,一大一小。除了曾映,还有左玉。左玉倒是很自觉地将宋家当成了自己的小食堂,每日送完东西也不急着走,便坐在曾伯母房中,等着蹭一碗鲜美的肉汤,这才打道回府。
而这一天天下来,在把自己养得粉嫩嫩圆润润的同时,左玉也对宋玘的父亲越发好奇。按理说她老是天色快黑时才过来,便使得宋玺元只能每每在夜里开灶做饭,除了宋玘会偶尔出来搭把手之外,宋玘的父亲竟然一次都没露过面,也不曾说过什么,像是由着他们折腾。
随着与宋玺元越发相熟,自己也知道他家的情况。他母亲曾映本是世家出身,但是曾祖那一辈得罪了当时的枢密使,被一通打击报复,家道便逐渐没落了。到了曾映这一代本就没剩下多少家财,而她随父母回乡路上又遭遇匪患,家里人都死在乱刀之下,她被家中的老仆人拼死相护才逃走,半路晕倒,再醒来时却是身在宋家了。
宋家是农户中还算富庶的,当时十来岁的曾映举目无亲,只带着几张房契和百十两银子,也根本不敢孤身离开,便沉默地接受了宋家老两口将她许配给宋家老二的建议。宋家老二长得浓眉大眼,干活也勤快麻利,曾映与他一日日相处,也渐渐生了感情。
她生下宋玺元之后,宋家人更是高兴。宋玺元自小聪慧,宋家人咬咬牙便索性出钱供他读书。可是没成想在宋玺元参加县试的头几日,宋家老二竟然失踪了。与他一起失踪的,还有曾映带过来的百十两银子和两间房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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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吃小乞丐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