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氲的房内,凝霜缓缓扎进温暖的浴桶中,消散着身上的疲惫感,却散不掉王莞说的那些话。
她那番关于贺欢的话,一直在自己头脑里转来转去。
她不想去想,也告诉自己不要介意,却总是停不下来。
尤其是她的那句“抚慰”,让自己忍不住浮想联翩。
以前是常梦的时候,她就决定一定要嫁自己喜欢的,即使对方不喜欢自己。
可到了今天,又觉得嫁一个喜欢自己的,或许心里会更好受些。
不管经历了什么,终究她还是成了贺欢的妻子,嫁了自己单方面喜欢的人。
他有隐疾,她不介意。
他或许身体正常,只是对自己提不起兴趣,她也认了。
可是想到他的丈夫,曾经“抚慰”过别的女人,对她却似乎没有到那种程度,凝霜就越发觉得挫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伸手看了看自己修长的十指。
这身体的每一处她都十分满意,可惜却取悦不了自己喜欢的人。
凝霜又是一口叹气。
感觉自己好没用。
她泡的时间有些长了,人稍微有些发晕,站起来时更是小心翼翼的出了浴桶。
可没想,脚底却还是一滑,整个人“砰”的一声,爽快的摔在了地上。
贺欢刚回府,经过浴房时,就听到里面沉闷的响声,脚步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浴房里是打扫的下人,还是自己的夫人,更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只能轻轻扣了扣门。
凝霜向来洗浴不喜欢别人侍奉,今日也是一并遣散了下人,却没想倒是把自己给摔着了。
她不知道门口的人是谁,人伏在地上艰难的爬起来,哆哆嗦嗦的扯了一件干净的外衫,凑合着裹在身上,冲外面问道:“是阿妙吗?”
是阿妙,或者其他婢女都行,赶紧找人把自己扶到主屋去。
“是我。”
凝霜听到了贺欢的声音。
她本能的先将衣服裹紧了一点,但疼的还是只有力气裹个外衫。
膝盖处已经蹭破了皮,血正缓缓渗出来。
凝霜磕磕绊绊的扶着屏风,往门口挪移了一点,让声音更容易被人听见:“叫个婢女过来,我有点不太方便......”
她扶着屏风,却不料脚底水渍又是一滑,整个人又是“砰”的一声。
贺欢直接将门踹开,看到的是凝霜半坐在地上,双手微微想撑地,却起不了身的样子。
她裹了外衫,上半身虽然凌乱了些,但没有过多的暴露,可双腿却因为摔倒露在了外面。
布料只遮到了膝盖上方,露出渗了血的膝盖。
女子的双腿,至少在大渊是不能随意示人的。
贺欢愣了一下,眼前人的样子,与过去的某个场景重合在了一起。
他尽量驱散掉曾经的那一幕,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看了看她膝盖上的伤,又喊住了刚好过来的阿妙。
“把我的披风拿过来。”贺欢吩咐道,“主屋里挂了一件。”
阿妙看着凝霜膝盖的血,赶紧应了声,小跑着取来了衣物。
贺欢将披风裹她身上,又安排道:“弄些清理伤口的东西过来,放主屋去。”
凝霜裹好披风,道了谢又对他说了句:“扶我去主屋吧。”
贺欢看着她起身皱眉的样子,只觉得她在逞强:“还想走过去?”
凝霜抬头望他:“那不然呢?”
贺欢轻瞄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起来。
怀中人似乎受到了惊吓,嘴里条件反射的说着:“放我下来。”
贺欢只说了一句话,径直往主屋走去:“把自己遮好,别让府里人看光了。”
凝霜闭了嘴,下意识将披风裹紧了些,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贺欢抱着她从浴房出来的时候,碰到下人不论男女,均冷冷扫视一眼。
下人们都是受过规训的,所有人都识相的背过身子,低着头等主子离开。
凝霜被贺欢放到榻上时,裹在身上的披风系带恰好松开,半掉不掉的盖在她身上。
白色的外衫因为穿的急促,此时更显凌乱姿态,衣襟间总是看着有些松松垮垮的。
贺欢碰巧扫了一眼,又觉得眼前这一幕,与过去再次重合了。
他的身体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凝霜感觉到他放下自己时,似乎停顿了一下,便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她靠坐在榻上时候,衣服又刚好再次遮掩住了。
贺欢将披风拿走,拿了一床薄被盖在她身上,只低声说了声:“没什么。”
凝霜突然轻声龇了一下,腿也往后缩了缩。
男人这才注意到,被子碰到了她右腿的伤口。
她膝盖发痛,不想盖被子,也对露个腿没什么心里负担,便直接掀开被子,将受伤的膝盖轻轻弓起,半弯着右腿躺在榻上,等着阿妙处理伤口。
贺欢看到她这个样子,突然开口:“把腿收起来。”
凝霜从贺欢平静的语调中听出了情绪。
她不知道自己的是怎么感知到的,但知道此刻他有些不悦。
她一边觉得这人古板,在自己夫人面前还要讲究这些,一边又好声跟他解释着:“我膝盖疼,这样能舒服点。”
贺欢觉得自己眼下有些分不清现在与过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今日的场景这么相似。
让他厌恶的场景。
贺欢声音更冷淡了些,再次重复道:“收起来。”
凝霜本还想谢谢今日他的帮助,此时却觉得这人油盐不进,迂腐之极。
“行啊,等伤口处理好了我就收进去。”
她不理会他的话,别过头不想搭理眼前人,还故意将被子都掀到了一边,只穿了外衫躺在榻上,看着贺欢故意气他。
迂腐是吧,老娘我就偏偏露出两条腿给你看。
“看不得不看就是了。”她云淡风轻的笑着,“等阿妙处理完伤口,我就把腿收进去。”
看贺欢望着自己不说话,表情也愈发冷漠,凝霜觉得这人今日脾气也太大了。
贺欢望着她一言不发,接着坐在塌边,端详着她露在外面的两条小腿,是细腻又好看的曲线。
“这么喜欢露出腿,给男人看吗?”他轻声问道,神色平静。
凝霜觉得贺欢不对劲。
明明是跟自己说话,却又好像在看着别人。
阿妙端着药膏与布进来的时候,看到夫人曲着腿,主子坐在榻前,便将托盘放到桌边,准备蹲下身子为凝霜处理伤口。
“我要处理伤口了。”凝霜本能的下了驱逐令,“你去忙吧。”
贺欢却直接拿过阿妙手上的药膏及布巾,看也不看的冲对方说:“下去吧。”
阿妙应声后便退了下去,关上了房门。
凝霜突然有些紧张,一动不动的盯着贺欢看。
贺欢清理了下她的伤口,将药膏缓缓涂在她受伤的膝盖上。
凝霜还是疼的动了一下。
“马上就好,忍一下。”
他取出干净的布巾,仔细的为她包裹住伤口。
贺欢刚处理好伤口,凝霜就本能的缩回腿,不顾膝盖的疼痛,用薄被盖住身体。
“遮什么?”贺欢神色平静,却一把将她的被子拉到一边去,“喜欢露,就一直露着好了。”
凝霜愈发觉得他不对劲,紧忙起身想离开屋子,却被他一把压在榻上,动弹不得。
“贺欢。”凝霜叫着他的名字,“你怎么了?”
“夫人从不好奇,我与金夫人的关系吗?”
他第一次主动与她提起。
凝霜手腕被他按在两边,不懂这人怎么又扯到王莞身上。
她本还有些担心他,可一提到王莞还是来了气,那点紧张也被压了下去。
“我今日见到她了,她今日会回金陵。”凝霜不耐烦的说,“她说你很聪明,做什么都有天分,说你......”
凝霜突然停顿了,意识到说了自己不想提的话。
“说我怎么了?”贺欢俯下身子,轻声细语的问她。
凝霜别过眼,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说你抚慰了他,就这些,放手。”
她挣扎了两下,贺欢稍稍松了下手,片刻后却又再次压了上去。
“放手。”她不耐的瞪着贺欢,“你这人今天怎么回事?”
“抚慰?”贺欢神色嘲笑的重复了这个词,“她说抚慰?”
“我说你。”凝霜忍不住想说他,“大大方方承认你们有一段过去,也没什么。”
她口是心非,小声嘀咕了句:“我又不介意。”
“不介意?”贺欢笑了出来,“可我介意。”
“我知道她是寡妇,传出去不好听。”凝霜别过脸皱着眉头,表达了自己看不惯的态度,“但你都抚慰人家了,爽快承认才像个男人吧......”
贺欢突然牵制住她的下巴,与她冷漠的对视着:“抚慰这个词,让我恶心。”
凝霜从未见过贺欢这这样的神情,神色里甚至能读出恨。
“借着当家主母的身份压人一头,用不让我读书威胁我,把逼我做的事情称之为抚慰?”
贺欢神色里的不满与怒意愈发浓烈,捏着她下巴的手也收紧了些。
凝霜第一次面对他有些害怕了,也隐隐猜到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低垂着眉眼,轻声说道:“我误会了,对不起,你先冷静下来。”
贺欢突然抬起她的下巴,轻笑了下。
“可是夫君我冷静不下来了,怎么办?”
他似乎因为愤怒,抚向她唇间的手指也颤了颤。
“她夸我有天分,也曾夸我的手很好看。”贺欢笑的很疏离,“夫人不好奇吗,我都没有为夫人做过。”
凝霜转过头,避开他的手指冷漠的说:“我不好奇,走开。”
贺欢继续牵制住她的下巴,看着她带着愠怒的脸,轻笑着:“你也觉得我很恶心吧,我也这么觉得。”
凝霜一边觉得他莫名其妙,一边看到他眼神里带了些从未见过的悲伤。
“我这人,恶心透了。”
她失神了一瞬,心里一揪紧,就被他俯身封住了嘴唇,接着身体也紧张了起来。
因痛感想发出来的挣扎声,都被贺欢锁在了吻中。
对不起,凝霜。
我只想用你遮住那段回忆,即使知道你会厌恶我。
这种事情若能称之为抚慰,我发自内心只想抚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