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欢等周子云赶到后,便回了大殿的宴席上。
他离席太久,不想让人看出端倪,生怕她的声誉再受损。
他离开,也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他欺负了她。
趁她神色迷离,叫着自己名字,深情拥吻自己的时候,明明已经把她打晕,却还是像失了心智一样,身体发着热继续吻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让理智重新支配了自己。
贺欢坐在大殿内,想到自己冒失的行为,拿起酒杯一口饮下。
他只觉得自己变成了轻薄女子,乘人之危的小人,心里的羞耻感也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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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醒来时候,身上的不适感少了很多。
周子云端着一碗药汤过来,叮嘱她赶紧喝下去。
她喝药时,发现贺欢不在这里,脑海里也想不起来意识消失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她让贺欢吻自己。
想到自己主动索吻的样子,凝霜神色尴尬,问道:“我表哥呢?”
“回宴席了,两个人都不在,总归是有些古怪的。”
周子云又端了一碗药汤过来,凝霜没有抗拒,接着再喝下去。
“你昏迷的时候我针灸完了,喝了药以后会好很多,但药效过了,你可能会眩晕难受,要静养几天。”
凝霜也猜到自己被人下了药,微微皱了眉。
“还有就是。”周子云停顿了下,“你后面可能会月事不准,到时候我给你开方子慢慢调理。”
凝霜抬头看他,沉默了一会还是问道:“我被下的药,会长期伤身吗?”
周子云看着她,想想还是宽慰的说:“看个人体质,有些女人只是月事不准,但有些。”
他的话停顿了一下,看凝霜一脸凝重的神色,还是说了出来:“有些可能以后怀孕会困难些。”
“是困难,还是不可能?”凝霜拿着药碗的手微微捏紧了下。
“倒没有那么严重。”周子云安慰她,“这药没有伤女子的根,但月事不准本就对受孕有影响,再加上个人体质不同,对一些女子而言可能就更难了。”
他又轻松的笑了笑:“慢慢调理吧,月事这事很多女人都不准的。”
周子云不想让她担忧太多,只能这样宽慰着,但他心里清楚,到底是被下了毒药,终究会伤身,以后受孕就看天意了。
凝霜点点头,将汤药一饮而尽后,便打算起身离开。
“你去哪?”
“回宴席,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回去。”
周子云没有多想,叮嘱了她回去后要多休息,心里又暗暗将玉容公主骂了几句。
这女人下药,真是没轻没重,以后乡君怀孕怕是真要不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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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也是个下雪的日子。
宫殿外雪絮飞扬,地上已被白色覆盖,宫殿里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秦墨注意到,凝霜似乎离席很久了。
他转头便问身边的小李子:“许凝霜呢?”
玉容坐在天子附近,竟难得的说了句:“好像身子不太舒服,先下去歇息了。”
秦墨注意到她神色有些异常,脸上带了些紧张。
想起之前两人的过节,他突然有些不放心,正准备开口问询,就看到凝霜从殿外缓缓走来。
天子看到她的那一刻,神情也有了些疑惑。
他总觉得许凝霜看着有些不一样。
不知是不是跟她微红的脸有关,在秦墨眼里,她的神色带了些有意无意的勾人气质。
天子扫了一眼殿内的百官,发现众人的目光似乎都停在了她身上,带了些直勾勾的专注,还有大胆的打量。
秦墨心思不悦起来,目光又刚好与丞相对视在了一起。
他一眼便看到了丞相眼里颇有意味的暗示,仿佛再次回到了殿前劝诫的那天。
让他远离她,让他不要再见她。
秦墨看着凝霜朝自己这边走来,然后停在了秦婉的身旁。
玉容公主看着凝霜拿着一杯酒走向自己,接着毕恭毕敬的冲她见礼。
“之前是凝霜多有不是,得罪了公主,还望公主今日原谅了凝霜吧。”
她脸上的笑意恭敬得挑不出错,却看得秦婉没有了平日的气势。
秦婉盯着凝霜带来的酒杯,警觉的看着她:“这是什么?”
“凝霜的赔罪。”她恭恭敬敬的递到秦婉面前,“还望公主大人大量,喝了以后,凝霜心里就好受些了。”
秦婉本想拒绝,可看着她带笑的眉眼,又觉得不想被她小看,也害怕事情败露后,自己的声誉有损。
她还未出嫁,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不想活成许凝霜那样。
她就不信了,许凝霜还能当着百官的面,毒死她不成。
“那本宫就卖你个面子。”她手指有些轻颤的接过去,神色里也带了些威胁的意思,“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秦婉接过酒,看了看里面的颜色。
今日这果酒本就颜色偏深,她也看不出什么,皱了皱眉大着胆子还是喝了下去。
酒里带了些微不可查的甜腥味,秦婉喝下去有些紧张,交还杯子的时候冲她小声问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舞乐之下,两人对话并不能被人听到,却引了众人视线。
“公主放心,我没有你那么狠,更不敢对千金之躯用什么下三滥的毒药。”
她笑了笑,神色轻松的看着她,嘴里却一字一句的说:“只是普通的果酒里,加了一点那个侍卫的血。”
贺欢看着凝霜给公主敬酒,生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却又不能随便过去引人揣测,只能盯着这一切。
他不知道凝霜在酒里放了什么,也听不到两人对话,就看秦婉突然神色难看起来,捂着嘴一副想吐的样子。
“公主怎么了?”凝霜一脸惊慌的赶紧扶住秦婉,神色谦卑的看着她,嘴里提醒着,“这么多人看着,吐出来多难看啊。”
秦婉捂着嘴,冷眼瞪着她,就听她在自己耳边说:“他也算因你而死,好意思嫌弃什么。”
秦婉正想说什么侍卫的命不如她金贵,就听她在自己耳边冷冷说了一句。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秦婉。”
秦婉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身子突然有些不会动了。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杀过人我知道,人死的时候很快的。别以为自己真是什么千金之躯,都是**凡胎罢了。”
她第一次听到许凝霜威胁的言语,语调不高,确有震慑人的本事。
“你听好,若再找我麻烦,我做鬼也会拉你下地狱,不怕死你就试试。”
秦婉本觉得自己是堂堂公主,不该被她吓着,可此时却还是动弹不得,连反驳开口似乎都做不到。
她有些颓唐的坐下来,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脸色。
秦墨看着自己妹妹似乎受到了惊吓,也是在此时意识到,他变了。
他知道自己妹妹骄纵,容易惹事。
若放以前,即使她做错事,也要顾及皇家颜面,教训也是要自己教训,轮不得别人插手,更不允许别人挑战天威。
可现在他即使听不到许凝霜说什么,也猜得出来她在教训自己的妹妹。
一个皇室之耻,没有皇家血统的人,在教训堂堂一国公主,但他却没有制止,任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事。
他只想知道,她是不是受委屈了?秦婉又对她做了什么?
他也清楚,这种想法是错的。
皇权,是他无论如何都要维持住的东西。
看着眼前正与公主低语的女人,秦墨想到了许宣,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突然觉得,他们父子似乎要被这对母女困住了。
可他不想。
他不想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对一个女人心软,又活成一个笑话。
想到丞相的告诫之语,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稍微从流言中稳定下来的皇权,秦墨望着大殿的一切,又望了凝霜一眼,微不可查的吸了一口气。
他的皇位容不得任何动荡了。
他不能再这么纵容自己,纵容自己想见她的心思,不能再被天下人抓住话柄。
凝霜看秦婉失了平日的锐气,低头坐在席间一言不发,便缓步朝秦墨走去。
“凝霜身子不太舒服,还望陛下准许凝霜先行告退。”
秦墨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以至于小李子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凝霜有些不解的抬起头,想着是不是他要训斥自己对公主不敬,但心里已经不怕了。
她不喜欢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
即使周子云说并未真的伤了根,却依旧让她不甘。
即使她并无意嫁人,也不愿自己的身体被这么糟践。
她甚至做好打算,若秦墨真要罚她,她咽不下这口气,也会在大殿上把她妹妹做的丑事抖出来。
可凝霜却发现自己想错了。
秦墨只是轻声回了句:“朕一会儿有事情要说,听完再走。”
凝霜应了一声,便重新返回坐席,等着天子发话。
可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她并未见秦墨有任何动作,也不敢擅自下去,只能等着。
天子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言不发的喝着酒,直到宴席进入尾声。
秦墨喝了很多酒,以至于小李子都温声劝道:“陛下,您今日喝的有点多了。”
他看主子在与乡君说完话后,就时不时一杯一杯的灌着自己,眼见着还没有收敛的意思,不免担心起来。
秦墨轻轻摆了下手,示意他闭嘴,接着看向在自己席间不远处,一脸愠怒却似乎又有些无可奈何的妹妹。
“婉儿。”
听到秦墨叫自己的名字,她这才回过神来,轻轻应了声:“皇兄?”
秦墨看着她,突然唐突的问道:“你还想嫁贺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