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来错地方了。”
站在门口的是位模样清秀的少年,原本就长得讨人喜欢,笑起来更好看了。
“这不是酒楼吗?”凝霜又盯了一眼牌子问他,“喝个茶也不行?”
少年轻抿了下嘴唇,冲凝霜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一个酒楼。
“我们这里的茶水并不好喝,那里倒是不错。”
“第一次看到有生意不做的。”凝霜笑着看他,“为什么不能进去呀?”
“小的不便解答,怕污了姑娘耳朵。”他神色带了些腼腆,“姑娘还是不要问了。”
凝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冲他笑了笑:“多谢指点。”
伙计冲他一礼,她便拉着安元去了对方指的地方。
这次她们进酒楼没有被拦着,伙计热情的招呼,一楼满是客人,上了二楼后也只剩一间空位了。
“还好来得早。”凝霜有一种抢到就是赚到的兴奋,“不然都没位置了。”
“是呀。”安元也没想到这家这么热闹,“差点就要等了。”
她正说着,就看到贺欢被另一个伙计带到了这边。
“客官不巧,刚满了。”
伙计看了下情况,连连弯腰抱歉。
凝霜正看向窗外,听到伙计的声音,正想是哪个运气差的没赶上这桌,一转头就看到了贺欢。
“哟,真不巧啊,满了。”
她看着贺欢莫名的有些骄傲。
“坐吧,都是自家人。”
安元主动起身,跟凝霜坐到了一起。
凝霜也没打算真拦着他,等贺欢坐到自己对面后,就冲他来了句:“表哥,这茶位费你得交呀。”
“好。”
贺欢轻笑一下,接着掏出了一文钱放到桌上。
“这是两个月前我拿到的。”他将铜板推到凝霜跟前,“那人想装傲气,却只能拿一文钱出来糊弄人。”
凝霜看着这几文钱,嘴角不受控的微微抽动了下。
她轻轻咳嗽了一下,问贺欢:“表哥觉得,那人该拿多少才算是真傲气呢?”
“一百两。”
男人云淡风气的说了这个数字。
“数字真不小啊。”凝霜笑着将钱又推过去,“表妹跟你开玩笑的,表哥还是用这一文钱补补身子吧。”
贺欢又将钱推了出去,语气里带了些不屑:“我身体好的很,表妹多虑了。”
凝霜一个反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怎好拿表哥的钱。”
安元愈看愈觉得这两人古怪,便笑着打了圆场:“二位好不容易回趟金陵,这次的茶水就由我请吧。”
说着,将铜板又推给了贺欢。
“凝霜性子开朗,爱开玩笑,这钱你还是收着吧。”
“收好收好,我开玩笑呢,表哥。”
她一边笑,神色里确是一副我膈应死你的表情。
一文钱怎么了?
我当时身上只有一文钱啊。
凝霜心里嘀咕着。
要是现在有钱,真想拿出一百两装傲气。
可惜自己没那么多银子。
贺欢在安元面前收起了刚才的脾气,恭敬的将铜板收了回去。
等小二端了茶过来的时,凝霜忍不住指了指刚才去的酒楼,大方的问他:“那个‘象姑馆’是干什么的呀?”
贺欢刚准备将茶水送到口里,此刻不由望向她。
小二面露难色,周围也不时有人投来目光。
他正犹豫该怎么回答,就听贺欢说:“你去忙吧。”
他一副得救的表情,冲贺欢道了谢,赶紧一溜烟跑下去了。
“怎么了?”
凝霜看出了不对劲,还是小声问了贺欢。
“我这问题很奇怪?”
男人看着她,神色犹豫,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她说这个。
凝霜大胆的猜测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问他:“是青楼吗?”
贺欢思索了一下,低眸回道:“算是吧。”
接着才慢慢品了口茶。
“算是?”凝霜与安元面面相觑,“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贺欢看她不问到底不罢休的架势,只能倒了一点茶水出来,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男妓。
安元红了脸不敢望向那边,凝霜一脸稀奇又惊讶的再次看向那个象姑馆。
“原来是那种地方呀。”她捂着嘴冲安元笑着,“怪不得那伙计不让咱们进去。”
贺欢看她毫无羞怯之色,神色始终大胆的盯着象姑馆看。
“凝霜。”安元脸红的拉着她的衣袖,“别看了,怪羞人的。”
“我没见过这地方。”她新奇的盯着那里,“男的喜欢男的,就喜欢呗。”
说着,还故意反问贺欢一句:“是吧,表哥。”
贺欢没明白她为何突然跟自己搭腔,就看她又转头望向那边,却突然神色一变。
男人捕捉到了她的变化,顺着视线望去。
这一看,他也理解了凝霜的反应。
安元发现了两人的异常,正准备望去,就看凝霜突然转过头来,冲她催促道:“结账吧,安元,你说你请客的。”
“啊?”她看了下茶水,“大家还没喝完。”
“那你下去再点两个小菜吧。”凝霜再次改口,“三个人光喝茶也不够。”
安元不明就里的就被这么支下了楼。
凝霜等她走了以后,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贺欢。”
她看着那边,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男人点点头,不再望向那边,一言不发的喝着茶。
“是张德吧,是他吧。”
看贺欢不说话,她用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再看一眼,是不是他?”
贺欢知道自己的眼神不会错,但还是配合的扫了一眼象姑馆跟前的人。
此时他已经从馆里踏出去了。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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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昨夜像往常一样,是在象姑馆里过的。
金陵城里有好几家这样的场所,他是各家的熟客。
一夜过后,男人在清倌的陪同下吃完餐食,遂才满意的离开。
走到门口,张德看见了这个模样清秀的少年。
“这张脸倒是面生。”
他打量着他,喜欢他的样貌。
“回客人,小的是新来的伙计。”
少年毕恭毕敬的回道。
张德忍不住上手摸了下他的脸,就看少年往后轻轻闪躲了一下。
男人并不恼火,他知道门口的伙计都是刚来的。
前期站在门口做做伙计,让客人见见,后期就会被慢慢安排着学习,估计用不了两个月便能伺候人了。
“叫什么名字?”他耐心的跟他搭着话。
“小的叫温子修。”他低头回着话,始终没有看张德一眼。
“温子修,是个好名字,我记住了。”
他边说边将手放到他的腰侧,轻轻抚摸了一下。
温子修只觉得后背一阵不适,身子也紧绷起来。
“子修,我叫张德。”
他贴着他的耳边颇有些逗弄的意味。
“等你接客那天,爷会亲自试试的。”
说完他松开手,玩味的打量了他几眼,才有些不舍的离开了。
温子修面上毕恭毕敬的送他离开,可待他远去后,身体还是不由得发了些冷意。他今日是第一天当值,就已经感觉撑不下去了。
但没有办法,他必须坚持。
少年抓着身后的门框,努力平复着情绪,修长的手指因为使力变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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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可能,他既喜欢女人,又喜欢男人呢?”
凝霜喃喃低语着,不想接受最坏的结果。
“他不喜欢女人。”
贺欢喝着茶,果断的下了结论。
凝霜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对待安元的态度里,有厌恶。”
“就算有厌恶,也不能说他不喜欢女人,说不定只是对安元这样?”
她虽嘴上这样说,想想昨晚的场景,似乎是有些古怪的。
贺欢轻轻放下茶,不紧不慢的回她:“他那晚厌恶的不是安元做的事,而是对女人本身的厌恶。”
“你为何如此肯定?”
凝霜问完,就看他的神色有了一丝阴郁。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看着凝霜,却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你应该也感觉得到,我不喜欢被女人触碰。”
凝霜抬头望向他,神色里带着些问询。
贺欢知道她想问什么。
她多半还是有些好奇,自己的话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他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贺欢站起身,轻轻在她耳边释疑着:“如乡君之前所言,当物件是可以试试的,但一点都不轻松,感觉很糟糕。”
贺欢说完,又侧头望着她补充道:“脑子里要克服的障碍太多了。”
凝霜低垂着眼睛,神色躲闪了下,沉默不语。
“所以,感到不快,难堪的不止乡君一个人。”
男人终究说出了心里话。
安元正好上了楼,冲他们说道:“菜点好了。”
贺欢离开坐席,恭敬的冲她作揖:“在下有事先离开了,多谢张夫人的款待。”
安元疑惑的看着他们二人,就看凝霜笑着冲她说:“我们继续吃。”
她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却不断想着贺欢刚才的那句话。
感到不快,难堪的不止乡君一个人。
茶水,吃食都突然变得食之无味起来。
凝霜回去的时候,看到安元坐在车里,怀里是特意买的糕点。
她小心的将包好的糕点放在腿上,生怕在路上磕碰碎了。
想着是给张德买的,凝霜更为她觉得不值,心里也多了一个想法。
她第二天早上一个人去了象姑馆门口,碰巧也是昨天那个少年当值。
温子修看到是昨天的女子,颇感意外。
“姑娘来错地了。”他仍耐心劝着。
“我想打听一件事。”凝霜直接开口,“张德是不是这里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