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面冷心热 第3章 矛盾

论家境，两家条件差距不大，可同样是闺女，秀云与宁秋的待遇相差甚远。

宁父就宁秋一个闺女，几乎是捧在手心养大，能力范围内尽可能给她最好的，闺房布置全按她的喜好，其他姑娘拥有的东西，他也尽可能为她准备。

宁秋从不羡慕别人，也不和别人比较，因为在有限的条件里，她已经得到最好的爱了。

反观秀云的房间，狭小逼仄，家具物品缝缝补补，倒像是其他人用过后淘汰换下来的。

屋里没有一个像样的柜子，也没有梳妆铜镜，角落里甚至还堆放着杂物，怎么看都不像未婚姑娘的闺房。

当今世道重男轻女的现象很常见，光凭这间屋子也能猜到秀云在家中的处境了。

宁秋轻叹，将包袱搁置在床榻上，侧身倚靠床架子，双目放空，脑子里乱作一团，想要捋清楚思绪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入口。

她并不想掺和别人家如何教养孩子，只想早些摆脱强加到身上的破烂事，恢复平静的生活。

阿爹留给她的宅子是他们父女俩辛苦赚来的，让她拱手给别人绝对不可能。

只是她一介孤女，背后没有靠山，仅凭自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还是要支愣起来，想想别的法子。

“秋秋，面好了，赶紧出来吃点。”

宁秋还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口传来宁姑姑喊吃面的声音，她赶忙晃晃脑袋，先将各种负面情绪抛开，大声回道：“好，我这就来。”

一碗没油没盐配咸菜的清汤面便是宁秋今日的晚餐了，不好吃，但暖心管饱。

平静地度过一夜，宁秋也睡了大半个月来最安稳的一觉。

翌日天还没亮，庞家小院里就响起一阵霹雳乓啷的声音，中间夹杂着男人不堪入耳的谩骂，什么“懒货”、“赔钱货”，言语间满是恶意。

宁秋潜意识里还留存着逃亡时的警惕，听到声响，整个人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恍然想起自己已在姑姑家，住的是秀云表妹的房间，顿时松了一口气，正犹豫要不要起床，房门突然被敲响。

叩叩叩……

宁秋感觉心跳漏了半拍，朝门口望去，便见一门之隔亮着烛灯，盈盈有光线透进来，从门上映出的身影可以判断来人是姑姑宁巧娘。

“秋秋，你醒了吗？”

“啊？哦，姑姑，我醒了。”宁秋当即应声，一边手忙脚乱穿衣裳，一边走向门口，隔着门问道：“姑姑，怎么了？”

宁巧娘支支吾吾，回头看了一眼丈夫，并未直接回答宁秋的问题，敷衍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和你姑父准备去朱员外府上做工，家里没人，有些事需要交代你，既已醒来，起床洗漱，说完事情我们就出门了。”

“好。”宁秋眼中流光一转，心有疑惑，但还是乖巧应声。

她匆匆将衣裳穿好开门走出来，凉凉的秋风顷刻间拂来，不禁打了个寒颤，将身上单薄的衣裳紧了紧。

宁巧娘一看见她，畏畏缩缩的神情立马收敛，慈爱道：“好孩子，本该让你多睡一会儿，奈何家中事多，秀云他们得午后才回来，我与你姑父不得闲，只能叮嘱你闲时搭把手了。”

宁秋点点头，唤了声“姑姑”，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客气回道：“您有话直说就是，我能做的定然不推辞。”

她动作有些拘谨，视线一转，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见了蹲在隔壁屋门口的庞桥。

庞桥身着朱府管事的服饰，面庞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正端着一海碗面大快朵颐。

“姑父。”

“嗯。”庞桥听到宁秋的声音，也只是淡淡瞥一眼，没当一回事。

宁秋有些尴尬，知道姑父不欢迎她，想要离开的心就更坚定了。

“你姑父就这样，别理他，走，姑姑同你说。”

宁巧娘一边小心翼翼观察丈夫的脸色，一边拉着侄女往厨房走。

一刻钟后，宁巧娘夫妻踏着晨间朦胧的天色双双离家，剩下宁秋孤零零留在宅子里。

锅里还剩一点面条，加上汤水勉强凑够一碗，许是放置的时间太长，面条在汤水中已经泡坨了。

宁秋望着锅里卖相极差的面条，无奈苦笑，用大勺扒拉一下，看到汤水底下有细小的鸡蛋白碎，手一顿，接着将面条捞出来默默吃完。

心里什么感受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是她想阿爹了。

吃完面条，宁秋想起姑姑的叮嘱捞起扫把就开干。

她手脚麻利，将厨房里里外外收拾妥帖，庭院中的木头竹子也分类摆放好，好不容易忙完一茬，一身黏腻来不及清理便见日头已经升至半空，她看了眼摆在角落的脏衣服箩筐，认命地打水洗衣晾晒。

一忙就是半日，至午时，宁秋终于得以歇一歇，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那碗面条汤水占了大半，根本不顶饱，干活半天没停下，五脏庙早就受不住了，还得正儿八经吃一顿饭。

宁秋进厨房看了一圈，只看见橱柜里有四五个鸡蛋，瓦缸里也空荡荡的，连一粒米都不剩，不禁蹙起眉头。

“也是巧了，连米都没有。”

她随口嘀咕一句也没多想，打盆凉水擦去一身汗渍，换套干爽的衣裳出门了。

逃跑那晚时间比较紧急，宁秋只来得及收拾房契、衣裳和些许盘缠，偷偷摸摸赶一路花掉不少，身上只剩下五两碎银子。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这点银子要留着傍身，能不用最好不用，但如今寄人篱下，姑父家本就存在重男轻女的问题不待见她，若她白吃白住，哪怕只有三两日，恐怕姑父心里也会记她一笔。

至于表弟表妹和亲家长辈会如何想，还没见过面宁秋暂且不好下定论。

若阿爹还在世，亲戚什么的无所谓，可阿爹已经不在了，仅剩一个还没闹翻的血脉亲人她一时半会儿还舍弃不下，心中纠结无比。

姑姑出门前叮嘱她做晚饭，说亲家两位长辈和表弟表妹傍晚能到家，要三菜一汤，不能加辣椒，因为表弟吃不了。

做饭没问题，问题是姑姑姑父匆匆忙忙离开并没有给她买菜钱，家里又什么都没有，怎么做？

这会儿，宁秋正盯着手中的碎银陷入沉思。

她怀疑那两口子是故意的，但是她没有证据。

“罢了，随便弄几个菜糊弄过去，有事等姑父姑母回来再说。”

宁秋不再纠结，从碎银中挑了最小一块揣兜里方便取用，余下银子被她小心翼翼装进裤腿小袋缝起来用外裙摆盖上，走路时有轻微异物感，但随身携带很让她安心。

她刚来平州，不认得路，出门后找了家生意不太好的馄饨店解决午饭，滋味出乎意料的好，吃完又向店老板打听菜市的位置。

店老板见她面生就多问了两句，知晓她来投亲，才将周围的情况细细讲述。

平州城官方建立的菜市场在闹市区西面，距离老槐巷甚远，靠两条腿走过去至少得花一个时辰，光听听就觉得累人得紧。

“那边菜市规模大，吃的用的什么都有，还有官爷管辖，质量有保障，品类多，就是贵，咱们平头老百姓赚点钱不容易，吃穿用度也没那么讲究，一般不会特意跑那么远买，会去那边的大多是官老爷府邸的采买或者富户家。”

“大家伙平时都去哪买菜？”宁秋问。

正巧馄饨店有客上门，店老板忙着招呼客人便匆匆指路道：“顺着这条街走下去有个菜农自发摆摊的小菜市，你去那看看。”

店老板说完也顾不得宁秋开始忙活起来。

宁秋也识趣，客气道谢后按照店老板指路的方向慢悠悠走下去，果真看到一个小型菜市场。

她不急着采买，一个个摊子对比价格，最终挑了家卖相一般但很实惠的摊子，水瓜来一个，青菜一把，又要了一把小葱。

菜摊隔壁是买豆腐的，老板见宁秋买了葱便殷情地推销自家豆腐，宁秋想想就要了两块，交易达成，买卖双方都很满意。

小菜市摆在街道两旁，周围铺子做的买卖也与吃食有关，宁秋悠哉悠哉路过一个烧卤肉铺，差点被卤肉的香味馋哭。

想想自己扁扁的荷包，她还是选择了放弃。

卤肉是熟食，独家配方，滋味好，自然也贵些，只是宁秋囊中羞涩，于她而言还不如割一斤猪肉划算。

并不是她小气舍不得请姑姑一家吃肉，实在觉得没必要，有猪肉吃已经很不错了，日子还长，不知前路在哪，她总得为自己多打算些，能省一点是一点。

米粮铺与猪肉摊紧挨着，宁秋割完猪肉又去买三斤糙米，将提前准备的银钱花完才提着大包小包回老槐巷。

猪肉吊入井中保鲜，宁秋望着整洁的院落满意地点点头，回秀云屋睡午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庭院里吵吵嚷嚷，将睡梦中的她吵醒。

“你个死丫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白养那么大，连自家弟弟都看护不好，瞧这手臂摔的，都出血了，摔跤的怎么不是你啊？死丫头，哎哟，奶的乖孙，莫哭莫哭，都怪你姐。”

小孩子尖利的哭喊加上老妇人的谩骂低哄声，整一个鸡飞狗跳。

宁秋睁大双眼盯着满是补丁的床帐顶，耳畔是外头讨人厌的声音，想忽视都难。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主人家回来，她作为客人，装聋作哑是不成了，太失礼，与她十几年所受的教养相悖。

“唉！”

宁秋悠悠轻叹，已经算不清这半个月来自己叹过多少回。

门“吱呀”一声响，顿时将院中四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几人面面相觑，皆被突然出现的姑娘吓了一大跳。

庞母蹙眉面露不善，视线不停地打量宁秋，三角眼微微眯起，开口质问道：“你是何人，怎么在我家？”

盛哥儿也不哭了，抬头好奇地盯着宁秋看。

宁秋眉眼带笑，将几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温声介绍自己道：“我叫宁秋，您儿媳妇是我姑姑，因家中发生变故特来告知，暂住几日，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