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她的感受,裴闻卿才特意过来走一趟。
面也见了,礼亦周全,他没有过多停留。
他一脚踏出房门来,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过来,抬眸一扫。
孙嬷嬷正领着两个婢女,捧着东西心花怒发地往这边赶来。
已经迈出去的右脚,又默默收了回来。
吱呀的关门声磨了一会,又是吱呀一声,沈舒幼漫不经心看过去。
他怎么还没走……莫不是在等她的挽留吧?
解衣带的手缩了回来,直直望着他。
明亮的烛火打在挺拔的身姿上,脊梁笔直如尺,令人为之侧目。
“郡主见少君回得晚,担心您还没吃饭,托我送些饭食来。”
沈舒幼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对屋外的脚步声毫无察觉,直到孙嬷嬷的说话声传来,她才反应过来。
难怪他又不走了?
这场戏也不知道他还要演多少回,李氏是何等聪明的人,只是看破不戳破,还想方设法帮他们增进感情。
真是难为她了?
裴闻卿勾起嘴角,笑道:“母亲挂心了,东西给我就好,孙嬷嬷快些回去照顾母亲吧。”
他伸手去接,不料却被孙嬷嬷当场拒绝,径直绕过他来,亲自把东西拿进屋来。
沈舒幼不好一直坐着,随即起身相迎:“有劳孙嬷嬷了,您让人送过来就是了,怎还亲自跑一趟。”
让孙嬷嬷亲自过来送,自是经过李氏的一番考量。
夫君夜深归家,她这个做妻子的却不闻不问,只顾着自己睡觉。
待到明日,此事传扬出去,她面上不好看倒是没什么,损了相府的颜面才是大事。
上京城中,勋贵人家,最是在意家中名声。
沈舒幼也算是切身体会了,她自小没这些讲究,饱腹之物而已,饿了就吃,有什么便吃什么。
“多大点事。”孙嬷嬷笑呵呵打趣道,“少君自打出生起,便是我和郡主亲自照料,别人做的东西,他吃不惯。”
王侯将相之家,果然样样挑剔。
孙嬷嬷瞥了一眼裴闻卿的反应,说了句“不打扰了”便走,还体贴地合上房门。
待房里又安静下来,裴闻卿转身往后走,差点踩上她的脚。
白花花的双足,踩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格外显眼。
他在面前停顿了一会,沈舒幼才缓过神来,从上至下扫了一遍,最后视线同样落在地上。
她这个爱打赤脚的习惯,自小便有,一时很难改过来。
入夏天热,赤脚纳凉,不足为奇。
“地上凉,记得穿鞋。”良久,他才憋出一句话来。
实在不雅。
沈舒幼双足快速并拢,右脚搭在左脚,咬着下唇,有些慌乱地看他一眼。
她微微颔首:“我会改的。”
在家时,谢世杰偶尔也会说她两句,让她把鞋子穿好,不雅是一则,另一则是容易着凉。
裴闻卿的话,让她想到兄长,一时想得入迷,呆愣在原地。
“还不快去把鞋子穿上。”
眼前之人一动不动,裴闻卿以为是自己表达不明确,又才特意重复一遍。
“哦。”
沈舒幼伸手去提起裤脚,像犯错的孩子,转身回去找鞋子。
回到床榻前,穿上鞋子,她突然反应过来,定住身子。
刚才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目光慢慢转向揪着裤脚的手,小腿凉飕飕,完□□、漏在外……
这可要她怎么活啊!
她赶紧松了手,拍了拍裤子上揉出来的褶皱。
此情此景,着实可爱。
裴闻卿也是完全没有想到,她暗地里竟是这幅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下河捉鱼呢。
他不由一边摆头一边笑,心中阴霾一扫而空,畅快不少。
毫无遮掩的扑哧一笑后,裴闻卿耸了耸,定了神坐下吃东西。
“穿好鞋,就赶紧过来吃东西。”他佯装不知唤她,嘴角的笑容根本藏不住。
吃吃吃,就知道吃,她这会哪还有心情吃。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她撅了撅嘴,坐回床上,“我要睡了。”
沈舒幼烦躁地抖落脚上穿了一半的鞋子,抓过薄被躺下。
后背压在方才送衣柜里拿出来的寝衣,有些硌得慌,她转身向里,拽出身、下的寝衣,丢到里侧。
薄被揽到胸前,用双臂压着,闭上眼。
耳边的风停了,周围逐渐安静下来,烦躁的心神慢慢被抚平。
叮叮咣咣……叮叮咣咣……
碗筷碰撞声时不时传入耳中,她睡不着。
沈舒幼回身躺平,困意不断用来,叮咣的声音似敲鼓,十分有规律地传入耳中。
她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侧目去看他,他也正看往这边。
看什么看,睡觉有什么好看。
心中的小火苗,无形之中又被点燃。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她在心里重复道,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
裴闻卿不明所以地喝着茶,微微侧过头来留意床上的动静。
“赶紧吃,吃完赶紧回去。”她困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回去记得灭灯,关好门。”
吃个饭也啰里啰嗦,半天都吃不完。
沈舒幼放下用来防蚊虫的纱帐,再次躺下。
不多时,纱帐中细微如丝的呼吸声。
-
夜,深沉如墨,万籁俱寂。
忽地,一道闪电如利剑般刺破夜空,“咔擦”炸响。
随即“轰”的一声惊雷,气势磅礴,彻底打破了夜的宁静。
犀利的闪电照亮黑漆漆的屋子,沈舒幼一个哆嗦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丝丝麻麻的痛意从心口传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虽不剧烈,却足以让人眉头紧蹙。
大夫说过,她这心悸的毛病,最怕的便是打雷和阴雨天。
她早已习惯。
雷声一声接一声,大雨倾盆,落在地上,噼里啪啦作响。
沈舒幼捂着胸口下床,借着一闪而过的闪电银光,熟练的从妆台抽屉里摸到药瓶,颤抖着手倒出几粒药丸,塞到嘴里,干咽了几下,硌得喉咙发疼。
她转身去找水喝,摇摇晃晃地照着记忆走过去。
雷声接踵而至,每一声雷响都震得人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摸到茶案,顾不及太多,她直接抄起茶壶,咕噜咕噜往嘴里灌。
片刻后,终于止住心口的疼痛,软绵绵的身子朝后倒去。
茶案之下是茶床,入夏后,她早早让人撤掉冬天的暖垫,换上竹席。
白日里吃饱喝足后,她会躺着茶床午小憩,睡得十分舒坦。
许是她躺得不对位置,有些拥挤,伸手去推茶案,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来。
手使不上劲,她便用脚,曲腿用膝盖顶住茶案,脚底瞪在侧栏上借力,轻轻一顶,就把茶案推到一旁去了。
沈舒幼侧躺着,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多亏平日里,她在茶床上放了几个坐垫和靠垫,这会头枕坐垫,被靠软垫,暖呼呼的很适合睡觉。
雨夜微凉,后背越来越暖,她不由自主往里靠去。
竹席虽然凉快,但是硬,侧躺一会便硌得肩膀疼,她翻过身来,朝软垫靠去,沉沉睡去。
殊不知,她靠的并不是什么软垫,而是裴闻卿的身子。
裴闻卿没有回书房,吃了东西后,见她已经睡着,便悄悄从里侧拿了一床薄被,在茶床睡下。
婚后,只要他在这个房里入睡,总会睡得很安稳踏实。
打雷下雨,他只是翻了一个身,又沉沉睡过去。
沈舒幼突然躺下来,他也睁开眼睛来看看,夜黑看不清楚,以为自己拢到一旁的靠垫,觉得绵软暖和,便伸手覆上去,揽到怀里搂着。
这一揽,就揽了个娇软美人来。
以至身上像是偎了一个大暖炉,天微明时,某一处更是焦躁不已。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习以为常,用手安抚一阵,长舒一口气接着睡。
伴随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晨光透过窗子,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美丽的剪影。
渐渐地,手臂开始变得又麻又沉,他试图挪动下手臂,竟无法动弹。
裴闻卿眉头紧锁,揉了揉眼睛,用另一只手推开手臂的东西,抚上去那一刻,他当场僵住!
这个触感是——
他忽地转过头来,却见沈舒幼赫然躺在他怀里,脑袋枕着他的胳膊,像只猫儿缩着在他怀里。
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同她一样,凌乱不堪,白、皙的胸、脯一起一伏,刚刚安抚的地方又活跃起来。
双足抵在他的腿、壁,扭动的脚趾头正挠着他。
“呃——”
裴闻卿身躯一震,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将她抖到一旁,拢住衣领缩到一旁。
睡梦中的沈舒幼,被他粗、暴地扔下,后脑勺磕在硬、邦、邦的竹席上,疼醒过来。
她软软的“啊”了一声,揉着脑袋睁开眼来,胸前凉飕飕。
睡竹席的后遗症,就是第二日哪哪都疼。
沈舒幼缓缓起身,揉了揉眼睛,半眯着眼睛扫了屋子一样。
目光扫到茶床一侧的裴闻卿时,她也吓了一大跳。
“啊!”
沈舒幼低头一看,拢上大开的衣襟,尖叫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
放着好端端的床不睡,怎么突然跑到茶床上来了。
院子里的仆人听到房里的惊叫声,全部都循声围过来。
“都不许进来!”
仆人还没来得进屋查看,便被裴闻卿一声呵斥,都停在门外。
没人敢推门进来,青萍同绿华相视一眼,也没有进来。
“都不许进来……”
沈舒幼惊魂未定,自顾移到一旁,离他远一些,睡眼惺忪看着他。
自己不回去,现在撞什么无辜。
视线缓缓下移,裴闻卿跟着他目光,看到自己中裤上的水、渍时,他才反应过来,迅速捞过脚边的薄被盖住自己……
“眼睛往哪看呢!”他大声喊道。
突如其来的厉声,沈舒幼不由又挪远了一点,颤声回答:“我总要看看,你有没有对我过做了什么……”
“裤子都没脱,你说还能做什么!”
没想到你裴郎君竟是这样的人![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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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