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刚被刺杀过的皇帝立刻动怒道,“祁儿,到底怎么回事?”
闻祁不答,反问宣王,“七弟是从何处听来的闲话?”
宣王一时哑然,没想到闻祁竟然会先反问他。
刺客是他派去的,他自然不能说是他的眼线看见的,便道:“发生过的自然有人看见,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闻祁冷笑:“七弟好歹也是个皇子,怎地同那长舌妇一样愚蠢,若道听途说能为真,那本王可是听说七弟府里藏着一件龙袍呢。”
宣王一听,大惊失色,难道他府上也有闻祁的眼线?
想到这里,宣王顿时汗出如浆,又怕皇帝起疑,连忙拉大嗓门:“你胡说八道!”
闻祁道:“是不是胡说八道搜一下便知。”
宣王脸色铁青,立即跪在地上向皇帝表忠心道:“父皇明鉴,就是给儿臣一万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做如此违逆之事,不信的话父皇可以命人去查!”说完,他求救地看了一眼皇后。
皇帝瞥了一眼态度强硬的闻祈,再看向惶恐的宣王,沉吟不语。
这时,皇后出声劝道:“昭儿向来胆小又乖顺,断不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陛下切不要听了道听途说,错怪昭儿啊。”
良久,皇帝才道:“起来吧。”
宣王感激涕零:“谢父皇。”
皇后松了口气,看了一眼闻祁怀里的时榆道:“陛下,虽说此女是祁儿的侍妾,但如此殿前失仪,看来是一点规矩也不懂,不如就交由本宫来教导……”
“儿臣的女人就不劳母后费心了。”
闻祁语气淡然但又不失强硬地打断道,“回去后儿臣自命人教导她规矩,并罚她抄写《金刚经》百遍为父皇祈福。”
抄写《金刚经》百遍?
这是想抄死她不成!
时榆算是搞明白了,闻祁同皇后之间也是貌合神离。
听说皇后无子,便将宫女所生的七皇子过继到膝下,一直视若己出。宣王方才构陷闻祁不成,反被闻祁将了一军,皇后自然是想替宣王出气,但又奈何不得闻祁,所以就想拿她作伐子。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撞上他们这一大家子,这皇室中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奸猾狡诈。
离开御苑时,金乌已西沉,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
时榆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套干净的,一声不吭地上了车。
闻祁见她闷闷不乐,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似想帮她暖暖,然他的手比她的还要凉。
“你放心,不会真罚你抄写《金刚经》,我自有安排。”
不知为何,时榆鼻子莫名一酸,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撇嘴道:“王爷该握的是你那个未婚妻的手。”
闻祁愣了下,旋即低低笑了一声。
时榆有些恼火,不知道闻祁在笑什么,今天要不是他强行带她来,她才不会遇到这档子事,若不是她会水,肯定早已死在那冰冷的湖水里。
想到这里时榆就是一肚子气,干脆侧身背对着他,不想理他。
闻祁却再次拉过她的手,握了握,“你放心,就算她嫁过来也不会影响你的地位。”
时榆冷嗤道:“什么地位?”
闻祁见她这般态度,笑容也淡了下来,劝她:“反正此事已经暴露,既然如此就不用等到七日后了,今晚你就搬到沁园,以后沁园里也只会有你一个女主人。”
时榆沉默。
这就是他所说的地位?
说到底还是要她做他的侍妾,沁园的女主人又如何,不过是个宠妾,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
她缓缓低下头,搓捏着襦衫的衣角,脸更转开了些,闻祈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的闷闷不乐,心也跟着一揪。
“又怎么了?”
时榆忍下心中酸涩,告诉自己,反正都准备离开了,这些有的没的也不重要了。
缓了缓,转过头来,低声说道:“没事,我只是在担心纳妾仪式的事情。”
“陛下赐婚,用不了多久就会定下你们的婚期,哪有王妃还没进门就让妾室先进门的道理,再说今日在御苑里你已经向大家宣布我是你的侍妾,眼下肯定很多人盯着王府,这个时候若是再举行纳妾仪式……那岂不是在打陛下的脸。”
闻祁却冷笑道:“是又如何,谁也管不了本王纳妾,老东西也不行。”
越是因为时榆被老七推到风口浪尖上,他越是要尽快将人纳进来,以免节外生枝。
时榆见闻祁态度如此强硬,心不停地往下沉,他们一家子是斗得欢,可怜她这条池鱼被殃及得朝不保夕。
时榆急道:“这毕竟是欺君之罪,王爷或许不怕,但我怕,你那未婚妻也必定会视我为眼中钉,到时候进门后的第一件事怕是要先收拾我。”
闻祁眯眼,冷冷启齿道:“她不敢!”
不是敢不敢的事情,而是她必须想办法打消七日后的纳妾仪式,不过闻祁似乎铁了心的要举行纳妾仪式。
她心中焦躁不已,努力挤出两眶热泪凝于眼睫,忧心忡忡地回望闻祈:“如果你真的还在意我,就不要让我身陷困境里。”
闻祁眼里的戾气果然烟消云散,“有我在,谁也不会成为你的困境。”
时榆:“……”
敢情这一番口舌全白费了,我现在最大的困境就是你。
既然取消不行,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她伸手拉了拉闻祁的袖子,杏眼盈盈地望着他,诚恳地问:“那能否延期?我想等你和王妃的婚期定下后再进门,也不至于太出风头。”
闻祁忽然抬眸,定定地瞅着她,眸底晦暗不明。
这种眼神时榆可太熟悉了,闻祁显然是对她的推三阻四起了疑心。
她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努力稳住心神,低下头去。
“不行就算了。”
闻祁忽然捏着她的下巴抬起,语气森冷至极:“以前你可是千方百计地也要留在我身边,如今怎么开始想方设法地也要离开我了?”
时榆打了个寒颤,连忙辩解道:“不是想离开,我只是……”她故意顿了下,眼红兀地通红,半真半假地说:“只是我的心太小,容不下别的女人在你身边。一想到你会和别的女人成亲,我就十分难受……”
许是她太过情真意切,闻祁竟然愣住了。
片刻后,他松开手,竟叹了一口气道:“赐婚一事只是权宜之计,你不必在意。”
看来闻祁信了。
时榆暗暗松了口气,趁机再次恳求道:“那也得等风头小些再说吧?”
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底闪动着的狡黠,闻祁感到一丝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脱离他的掌控,脸倏地冷下去,“少打些歪主意,乖乖回去试嫁衣,等着七日后进门即可,至于其他的事情无需你操心。”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失去记忆的懦弱又无能的傻子,只要他想,谁都伤害不了她。
而他,不会再放时榆离开了。
时榆的心,彻底死了。
妆镜前,时榆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妆台上摆满了金银首饰,一旁的衣架上挂着玫红色的华丽嫁衣,她却连动也没动。
小喜端着水进来时,见时榆还坐在妆镜前,不由得问:“榆姐姐,你怎么还没开始试穿嫁衣啊?”
时榆无精打采道:“没什么好试的,锦绣坊上门量身定做,尺寸应该错不了。”
小喜似看出她闷闷不乐,放下铜盆走过来问她,“榆姐姐,成为王爷的女人可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为何你不开心?”
如果嫁给阿初她自然是开心的,可闻祁早已不是阿初,因为阿初绝不会让她做妾,阿初说过,只愿和她一世一双人。
既然物是人非,她自然不会再守着那份虚妄的执念。
“你还小……”
正说着,长丰来了,时榆住了口。
“王爷请时姑娘去沁园一趟。”
时榆皱眉,闻祁找她无非是想问问她嫁衣合不合适,她有些不耐烦去应付,不过想想忤逆他没什么好结果,只好不情不愿地去了。
甫一进门,便见正屋的大厅里,战战兢兢地跪缩着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闻祁坐在男人上首的圈椅上悠闲地品着茶。
时榆不明所以地走进去,冲闻祁福了福,“王爷。”
闻祁捏着茶盖拂茶沫的动作微微一顿,挑了下长眉睨她。
如今倒是懂规矩了,见了他竟然还知道主动行礼,也知道唤王爷,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反觉得别扭,好似从时榆的举止里品出了一丝丝生分。
他将这丝异样压下,淡淡颔首,又冲跪着的男人扬了扬下巴,道:“此人最近在王府周边鬼鬼祟祟,被崔伯拿下逼问,他说是来找你的。”
“找我?”
这世上还有人会记得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