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莽夫但小可怜 第1章 大小姐

一场春雨后，桃花混着泥水，落了满地。

寅正十分，小厮们就被管事的打发起来清扫各处：“手脚都麻利些，今儿可是未来大姑爷来府定亲的日子，若是让污糟东西玷了大小姐的眼，仔细你们的皮！”

说着话，张鸣从荷包中取出片薄荷叶丢嘴里嚼起来，刚转身，就撞上一双似笑非笑眼。

张鸣连忙将叶子吞咽下去，堆起满脸笑容，三两步小跑过去：“月牙姐姐，一大早的，是去厨房给二小姐催热水吧，怎么不提前打发人说声，这种小事让我代劳就行，怎好累着姐姐金尊玉贵的身子呢。”

月牙不吃这套，只管冷笑：“哟，这天还没亮堂呢，就上赶着给大小姐献殷勤，你怕是忘了这定国公府后宅是谁当家吧！”

张鸣唇角笑意不变，身子却是弯下去：“自然晓得，是二太太，只是今儿日子特殊，若我躲懒不干事，回头出了差错被国公爷发现，挨几板子事小，丢国公府面子事大，等改明儿大小姐被发嫁出去，我哪里还管这档子烂事呢，心里眼里就只有二小姐和月牙姐姐了，到时，上刀山下油锅的，姐姐尽管开口，多说一句便叫我不得好死。”

这话倒让月牙很受用：“还算你懂事，快些干活快些离开吧，今儿二小姐心情不好，别有事没事出来碍眼，仔细吃挂落。”

等月牙扭着腰肢走远，张鸣才直起身子，朝地面啐了口唾沫：“呸，你家二小姐算什么东西，连大小姐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大小姐是嫡出女儿，又是长女，理应金尊玉贵，偏偏大太太身体一直不好，大夫说无法再孕，恰逢姜姨娘生了对龙凤胎，得长子的国公爷自是高兴，便给了管家权，后姜姨娘又接连生下两个儿子，就被抬为平妻，成为府上二太太，地位和威望都甚于大太太许多。

若非大小姐自身实力强，将琴棋书画练得样样精通，名冠京城，给国公爷挣来很多面子，大太太怕是早就被打压成为下堂妻，大小姐也会沦为庶女。

就算如此，他也更愿意亲近大小姐，一方面是得益于大小姐提点，才有他今日地位，更关键是，大小姐从来都将他们这些下人放在心上，当做一个人去尊重。

在他心目中，大小姐是天下第一好的主子。

不过，这才大早上的，月牙为何就笃定二小姐今日心情不好，难道是还惦记着未来大姑爷吗……毕竟沈大人才貌双全，年纪轻轻就官居四品，乃我朝年轻一辈典范，深受京城各大小姐的青睐，二小姐素日里就有意无意在沈大人边上晃悠……不行不行，他得多盯着些，免得出什么意外。

转身叫来两名小厮：“你们两个去梨春堂那边清扫，进进出出的人都瞧仔细了，有异常及时来说，晚上给你们加菜。”

……

碧华堂正屋外，披头散发的陆云裳正在廊下同母亲房里的大丫鬟说话：“娘昨儿起夜几次，可还有梦魇，睡得可好，药煨上了没？”

翠柳一一答了：“昨儿起夜两次，没有梦魇，睡得还好，此刻正熟睡着，药已经炖上，膳食也都让厨房准备着，只等太太起床洗漱后用完膳食喝药，大小姐放心，一切有我照应着……你还是快快梳妆去吧，得向二太太和老太太请安嘞。”

旁边，陆云裳的大丫鬟麦穗也劝道：“是啊，今儿可是沈大人来府定亲的好日子，大小姐得花更多时辰装扮呢。”

“我晓得的。”说着，陆云裳就朝自己屋子方向走去，却是一步三回头，犹豫道：“不然我还是进去看看娘吧，看一眼就好。”

说着即刻转身，却被翠柳拦下：“大小姐，太太好不容易熟睡着，进去指不定会搅扰，况且，你也不能再耽搁了，仔细梳妆着，等定亲宴后，太太也早醒了，那时你再来，太太定会十分高兴，指不定还能多吃半碗粥呢。”

“哎，哎，好，等娘睡醒，你告诉她，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今儿会十分顺利！”

远远看着陆云裳进去自己屋子，翠柳方才打起帘子走进里屋，看着床上睁眼侧躺着的人儿叹气：“太太，您明明早就醒了，何必瞒着不让大小姐进来，她很想见您呢。”

许夫人唇角勾起一个笑容：“今儿是云裳的好日子，断不能叫她过了病气，不吉利……她能走到今日，实在不容易，我不能给她添堵。”

翠柳端着脸盆侍奉大太太洗漱：“可别这么说，大小姐从没觉着太太是累赘，这么多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您，一有机会就四处托人寻访名医，我们都看在眼里呢，做不得假。”

许夫人眼角流下一滴泪：“我知道，所以才更不能添麻烦，如今她给自己找了门顶好的亲事，没有婆媳纷扰，律知才貌双全，也很爱她，日后有的享福呢，我只求能熬过她大婚，那时就算死了也甘愿。”

翠柳拧干毛巾给许夫人擦泪：“呸呸呸，太太可别再说什么死呀死的，不吉利，您会长命百岁，瞧着大小姐子孙延绵，热热闹闹呢。”

许夫人赶紧跟着“呸”了两声：“好好好，长命百岁，热热闹闹！”

那边，东厢房内。

陆云裳洗漱过后，就坐在妆台前：“造型中多添两枝新鲜桃花，等定亲宴后，分一枝给娘戴沾沾喜气才好。”

“哎！”麦穗应下后，同圆瓶、彤安一起给她们的大小姐开始梳妆。

陆云裳任由丫鬟们折腾，她则认真瞧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眼似水杏、唇红齿白、人比花娇……真真是貌美无双。

说来，胎穿到这个世界，不知不觉居然十六年了……刚来的时候，她虽然有意识，可循着身体的本能无法开口，也把握不准什么时候该会什么事，好在有弟弟妹妹，照着他们的行为模仿，倒也平安度过六年。

上天待她不薄，叫她如今不再是孤儿，成为有娘亲疼爱的孩子，真好！只是娘虽身为国公爷正妻，处境却不好，总是被府上二太太——那时候还是姜姨娘压着欺负，她气不过，便带着娘一起逃出国公府去，原想着凭借自己的现代知识，在古代生存完全没问题，结果是她高估，走在路上的时候，就被坏人盯上，好不容易摆脱，又遭遇抢劫犯，破财消灾后，转头又被山匪掳走，她差点被发卖，娘差点做了压寨夫人……若不是那个好心人，怕是早就命丧黄泉。

回到国公府后，她痛定思痛下接受现实，至少这里安全，能让娘和她衣食无忧，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至于处境，且慢慢和那些人斗着，想办法改变就是了……眼下不就找了个关心爱护她的好未婚夫婿，婚后扶持对方升官，等具备同国公爷抗衡的实力，便能将娘亲接到新家，再继续寻访名医治好娘亲，从此，一家人过上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

等梳妆得差不多了，另一个丫鬟掀起帘子在门口说了声：“大小姐，张管事来了，走的后门。”

说完后，那丫鬟便离开，随后，麦穗从正门走出去，陆云裳起身来到后门处，彤安朝后院大门所在方向晃悠过去，圆瓶则走出后门，站在某条窄道中轻声呼着：“可以出来了。”

话音落下不久，张鸣便从窄门中蹿出来，打起帘子进后门，将早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月牙离开后，小的便派双胞胎三儿和四儿去梨春堂那边打扫，四儿机灵，见二小姐哭着跑到二太太屋子，便从小路绕过去，偷听到他们的阴谋……二太太准备借着定亲宴，设计用欲药叫你当众丢尽颜面，令国公爷厌恶，好将婚事转给二小姐。”

陆云裳在心中叹口气，都这种时候了，她们居然还没放弃。

很快有了计较，却没在张鸣面前显露分毫，只道：“我记着过几日就是你母亲寿辰，礼早已经备好，晚些时候找彤安领去，顺便再拿些银子，给三儿四儿一半，剩下归你，往后我不在府的日子，也辛苦你帮我处处留意。”

在大小姐面前，张鸣不用假客气，只连连道谢：“多谢大小姐记挂，母亲定会十分开心。”

等张鸣离开后，丫鬟们也都重新回到身边，陆云裳这才问道：“圆瓶，蒙汗药，还有吗？”

圆瓶走了两步，扒开层层柜门机关，将一个小纸包捧到陆云裳面前：“还剩下一些。”

陆云裳走到妆台前，对着镜子取下头上那两支新鲜桃花，仔细装到一个空的锦盒中，这才道：“去泡茶，全放进去。”

“哎。”圆瓶转身就朝茶水房走，却在将蒙汗药倒入茶杯时，忍不住落下泪来。

但凡二太太和二小姐作怪，大小姐基本都是通过自伤方式解决，这么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莫名其妙的药，受了多少莫名其妙的伤，可没办法，大小姐处境艰难，需要保护大太太，不能和二太太那边过于针锋相对，只能通过示弱来博得国公爷心疼，当然，她也知道，老爷之所以每次都愿意出面，并非同情大小姐，而是在乎大小姐带来的光荣和面子而已。

她真想……真想拿把刀朝那两人身上狠狠劈过去！

麦穗带着勺子过来，端起茶杯搅和搅和：“大小姐都没叫苦，你倒先哭起来，等会儿可别在老爷面前露了馅。”

圆瓶捏起帕子抹去眼泪：“你就会说风凉话，我哪回暴露了？”

麦穗腾出一只手捏捏圆瓶脸颊：“这才对嘛，今儿是好日子，你应该高兴，再说了，等大小姐嫁给沈大人，过些日子将大太太接过去，苦日子也就彻底熬到头了，一切都朝好的地方走呢，你这会子哭，晦气，快，笑一个！”

圆瓶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知道了啦。”

麦穗将茶杯端进屋子递给陆云裳，后者接过：“你去吧，等国公爷下朝后，务必让他第一时间来这里。”

陆云裳眼神扫过圆瓶和彤安，抚向前者眼角：“等会还是你来说那些话……别难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圆瓶忍不住扑进大小姐怀中哽咽起来，后者一边轻拍着宽慰，一边抬头朝彤安吩咐：“你去母亲那边顾看着，别让她注意到我这边情况。”

等圆瓶情绪稳定下来，陆云裳才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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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