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就安心去了吧 第53章 第 53 章

却说聂广之在新皇登基后做了吏部尚书，祝融茗被贬到外地之事便是由他主导。太后想动聂广之并非一件易事，满朝文武中少有聂广之这样忠于皇室的人。太后要是动了聂广之无疑会寒了旧臣们的心。

襄阳侯府本是太后的人，傍上了魏楠惊这棵大树，哪里还顾忌着当初辅佐太子的情谊。

周太后的位子看似名正言顺，实则摇摇欲坠。一来皇帝并不是他亲生的，皇帝的生母还活着。二来为了安抚镇守边关的三皇子，封其为刘王，兵权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收回。

颜景瑞能当上禁军统领是逼宫后利益交换的产物，先帝在世时，本有意提拔他当近臣。可惜颜景瑞野心太大，等不了那么久，早早地跟魏楠惊合谋，事成后得到的封赏却跟当初魏楠惊答应他的有出入。

禁军统领看似执掌皇宫安危，可他颜景瑞想要的是一棋颠覆整盘棋，一石激起千层了，这个位子实在不合适。

对于太后而言，颜景瑞的可信度不高，他终归不是自己人，襄阳侯府那事就让她看清，除了自己的娘家，谁也不能轻信，颜景瑞表面是太后一党，实际上更像是自成一派，太后不敢全然信任他。

为了一个男人冒这么多风险值不值？周太后心中自有断论，今朝她在那些老骨头前面退了一步，改日他们就要拿着祖宗礼法步步紧逼。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还得从聂广之那儿入手。

他以为晋琬灵已经死了，他如今的心愿不过是尽力辅佐新皇，待他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君王时，他便功成身退。

聂广之这个吏部尚书的实际权利并不大，四品以上官员的任命和调动都需要请示那位太傅，他的身体也不大好了，养病在家，百无聊赖之际他上奏请命修书。

有时聂广之会想起过去红袖添香的日子，毛笔从砚台蘸过，再落到宣纸上。他抬眸时泪水模糊了双眼，模糊中有一缕淡青色的人影。

宁静的夜晚，他仿佛又见到了自己死去的前妻。

“你已经很久没有入过我的梦来了。”他说。

这话听得晋琬灵心中一阵作呕，她要是真死了，阴魂不散品飘在他身边害死他还差不多，入他的梦里去，也是去找他索命的，哪有他这样暧昧的语气。

聂广之的手触到宣纸上的笔墨，那样凉凉的温度让他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做梦。

“你，你竟然......”

他快步走上去，一把抱住了晋琬灵。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加害者的忏悔假的也听上去几分诚恳。

晋琬灵的唇畔勾起一抹冷笑。

聂广之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心情中，自言自语道：“我们一起走，好不好？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他脱口而出又立马后悔了，他不能走，他还要辅佐新皇。

于是他改口道：“你再等等等，陛下长大了，我就带你一起走，我们一起去游历大好河山。承玉，你可愿再嫁我一次？”

然而晋琬灵却说：“我们回不去从前了，你一心为国......而我呢？我从前做了如何的事你不知道吗？”

聂广之想起先帝曾对他说，你的好妻子竟然安插了眼线在朕的身边。

这是对陛下的大不敬，按律当斩。要是换做旁人，他绝对容不下。

然而站在他身边的是陪伴他多年的妻子啊，一边儿是他的忠心，一边儿是他的私情。

聂广之痛苦地纠结着，她何必提醒他这些事儿，她不提起，他是否可以装作不知道？

晋琬灵循循善诱道：“我今晚来这儿，不过是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提醒你一句，无论是你还是太后都是一心为了陛下，但魏楠惊就不一定了。你别忘了他身上好歹也留着皇室的血液。

等他的权势慢慢变大，说不定哪一天他就想取而代之。

眼下最重要的是一心辅佐陛下长大，你们又何必与太后过不去。连你这样的忠臣都有为私情而动摇的时候，太后娘娘的那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聂广之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是啊，连他都会有动摇的时候。又怎么能那么苛刻地要求太后呢？

今夜的晋琬灵格外漂亮，有一种死而复生的美丽。聂广之看着她说：“你容我再想想吧。”

晋琬灵说：“过几日太后娘娘的生辰宴，你若是同意了我说的话。便以白鹤为贺礼，若是还固执己见，便以玉佩为贺礼。”

婴儿的啼哭声在凤祥宫响起，宫婢为太后戴上凤冠，穿上金丝织成的礼服。太后长长的指甲拨弄了婴儿的外衣，她狭长的凤眼流露出笑意。

宫人低声道：“娘娘秦太妃怕是要撑不住了。”

秦太妃自从生产之后身体逐渐虚弱。她虽是皇帝的生母，宫里的人却不把她放在眼里，其中不乏太后的指示。

春寒料峭，正是容易感染风寒的时候，太后将平日里给自己诊脉的太医派到秦太妃身边，为的就是让她活不过这个春天。

太后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你呀，来的真是时候。等哀家把自己的女儿接回来，你的用处也尽了。”

宫宴上丝竹管弦声不绝，挥动着水袖的舞姬翩翩而入，太后举起酒樽，与众人共饮。

一曲奏罢，舞姬们纷纷退至殿后。

由太后的娘家周家开始献礼，太后娘娘得势，众人献上的礼，或多或少有逾越规矩的。场上那些维护皇室的旧臣们的神情越来越难看。

周家二公子周衡献上一幅珊瑚石雕刻而成的九龙戏珠盆景：“微臣恭贺太后娘娘寿辰，愿太后娘娘万寿无疆。”

太后轻笑道：“这盆景倒是雕刻得栩栩如生，景致易雕，而这般漂亮的珊瑚石难得。可见费了不少心思。哀家记得你在翰林院任职有些时候了，便去吏部历练历练吧。”

周衡在翰林院才任职一年，以往编入翰林院的学士至少要任职两年以上才能调出。太后光明正大地提拔自己的娘家人。在场的旧臣们都嗅到了史上那些太后把持朝纲的味儿了。

一个胡须发白的大臣眉头皱成川字，想要站起来被聂广之按住了：“刘大人，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刘大人叹了一口气，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到了聂广知献礼的时候，宫人抬上一个木条编制的箱子，一只白鹤傲然于其中。

“此鹤是南山乘名道人所养，微臣特献于太后娘娘。”

太后嘴角的笑意冻住，她冷冷看了身边的大宫女一眼，大宫女旋即退了下去。

晋琬灵那晚回来时告诉她，若聂广之以白鹤为礼，便是下了决心，绝不退让半分。

太后一言不发，场上变得尴尬起来。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吏部尚书是哪儿得罪了这位太后

“罪臣聂广之行巫蛊之术，意图谋害太后，把他抓起来！”

殿门大开，一身盔甲的颜景瑞带着一队士兵闯了进来，直奔大殿中央，将聂广之按在地上。

颜景瑞的袖中甩出一只着黄色礼服的草人，上面写着太后的生辰八字，压以奇怪的血红色符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臣们的求情声湮灭在太后的斥责中，聂广之如同一只垂死挣扎的鱼，他奋力抬起头，只见珠帘后一道幽幽的目光。

刹那间，他心中了然。

晋琬灵攥紧的双手缓缓垂下，珠帘后她扬起一抹微笑，一朝朝上臣子，一朝阶下囚，她亲手斩断了和聂广之的前尘往事。

箱子里的白鹤茫然地看着地上失去力气的人，在喧乱中低声鸣叫，它不知自己无意中做了那把刀，要了面前人的性命。

魏楠惊可不喜欢聂广之，因此太后要除掉聂广之，魏楠惊很乐意顺水推舟，让底下刑部的人做个人情，聂广之被判处秋后问斩的消息传来时，晋琬灵正在凤祥宫画荷花。

她画荷花的技巧最初是聂广之教的，一篇篇下来，她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纸上的荷花或婀娜多姿，或清新脱俗，不知不觉间已是满池荷花盛开。

晋琬灵两手牵起画卷，盯着粉色荷花，硬是从中看出了些妖冶的意味。

聂广之被送上断头台的那日，有一个百姓在他的正前方举起这副画作，聂广之死前苦笑，在牢中的些许疑惑和他的人头一样，落地了。

冬季漫天的大雪降下之前，颜景瑞奉命前往大魏，不费一兵一卒接回了朝阳公主，作为奖赏，太后将空置许久的吏部尚书的职位给了他。

颜景瑞贪得无厌，还要向太后讨个恩赏，他想娶晋琬灵为妻。

太后看了他良久：“她是什么身份，你当真不清楚吗？”

颜景瑞答：“晋氏从前所托非人，微臣乐意给她一个安生日子。”

太后对颜景瑞这番逞英雄的表现，只是付之一笑，并未立刻答应。

午后，晋琬灵亲自在殿外求见。

朝阳公主在殿中为她求情，言及当年在大魏时，晋氏对自己多有维护，如今觅得良人，还请母后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