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不知道?荣轩曾经在我部下当过一年兵,那时候他不过才十四五的年纪,在战场上那个狠劲,跟不要命似的,也难为他一路走过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清浅忽然想到顾荣轩身上交错狰狞的伤疤,十几岁的她还在家里撒娇任性,可他却上了战场与成年人一样拼命厮杀。
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小兵成为战无不胜的战神,也不知他经历多少场命悬一线的厮杀,才能取得如今的成就。
父亲当年好歹有家族帮衬着,可他却只有一人,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十几岁的少年,孤零零在军营里承受着着一次又一次的重伤。
考虑到席间还有其他人,苏清浅拼命压抑住想要拥抱顾荣轩的心思,只能悄悄握住他藏在桌下的大手。
顾荣轩何尝不懂她在心疼自己,内心柔软一片。他曾无数次觉得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可是为了能再次见她一面,他硬是一次次熬过来了。
“浅浅还记得吗?荣轩曾在咱们家住过一段时间的,你小时候可喜欢同他玩了。后来他忽然去投军,不到一年他就离开你爹的部下,不知踪迹,自此咱们便与他失了联系。再次听到他的消息,他已是名震天下的战神了。原本娘也忘了,前段时间听你爹提起,我才重新想起来。”
当年顾荣轩离开之后,苏清浅哭了三天三夜,之后便发起了高热,醒来以后不许府里任何人提起他。
是以这些年,徐妙一直对他闭口不谈,如今看着他们夫妻俩感情越来越好,她觉得这时候交代一切应该也无妨了。
她的这番话,勾起了苏清浅久远的回忆,原以为,这辈子她再也见不到他年少时期的阿轩哥哥。不曾想,她不仅见到他了,还阴差阳错嫁给他。
怪不得上辈子,在苏府被满门抄斩之后,他拖着一具残躯,冒着生命危险为那么多人殓尸立碑。
从前她一直不懂,他怎么就莫名其妙爱上她,甚至不惜舍命殉情。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明明与他不过见过几次面,原来是年少时就早已情根深种。
得知真相后的苏清浅,缓缓松开了那只大手,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身旁的男人,上辈子因为她的眼拙,不仅把他忘了,还让他为了自己放弃生命。
陡然被撒开手的顾荣轩,呆愣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脑子一片空白,本就白皙隽秀的脸庞当下更显苍白。
短短的一瞬间,他的心中起了无数猜测,当年他不告而别,她一定伤心气愤极了。这也是这些人他一直不敢坦白的原因,他害怕从她的眼里看到怨恨。
好不容易熬到年夜饭结束,黑夜早已代替了白昼,大街上陆陆续续耀眼的烟花不断在绽放。
徐妙察言观色,见女儿女婿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组织大家去前院放烟花,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回紫蝶阁的路上空无一人,四周一片寂静。苏清浅推着轮椅不发一言。见此情景,顾荣轩心里愈发忐忑不安,他推开了轮椅站了起来,将她一把搂在怀里,身子轻微颤抖着。
“阿浅,你可是怪我没有向你坦白?对不起,当年我并非有意不告而别。参军太过危险,我无法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我请苏将军为我改名换姓,也是想着万一有一天我不幸死在战场,你也不会知道那是我,就不会难过伤心。阿浅你可知,这道赐婚圣旨,是我上次出征前利用军功向皇上求来的。只是我也没想到,这一次我会因此遭受埋伏而身受剧毒。我本想向陛下请旨收回旨意,但我很自私,我不想与你毫无瓜葛。所以我准备好了和离书,这样就算你离开了我,咱们曾经也是有着一层夫妻关系,而并非陌生人。阿浅,请原谅我的卑鄙与自私……”
将一切托盘而出后,顾荣轩惴惴不安的等待着怀中人的回应,就像一个面临死刑的罪犯一样。
许久之后,苏清浅从他宽阔的胸口抬起头,心疼地摸上了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庞,哽咽着声音幽幽叹道:
“你为何不早与我说,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是恨我自己没用,不能陪在你的身边,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无数次庆幸,因为一纸赐婚,能把我们捆绑在一起,不离不弃。”
没有意想之中的责怪,有的只是怜爱,顾荣轩死寂的心再次激昂起来,他抬手覆上那只冰凉的小手,将它们从脸上拿下,塞进自己掌心里为之取暖。
“阿浅,谢谢你不怪我,也谢谢你当初愿意嫁给一介残废的我。阿浅可知,为何我要带你回苏府过年吗?”
“为何?”
“除了想让阿浅开心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在我心里,苏府才是我们的家。在苏府的那一年里,曾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再此之前,我不过一个人人喊打的小乞儿,是阿浅给了我新生。如今算来,我可是欠了阿浅两条命,如此看来,为夫需要生生世世来偿还娘子的恩情才行,娘子可允?”
“好,我恩准了!”
苏清浅一扫沉闷的情绪,璀璨的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顾荣轩,如夜空中星星般夺目。
与此同时,院中忽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烟花声,姹紫嫣红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如朵朵盛开的鲜花。
“今年的烟花好漂亮啊!哇!夫君你看,是百日菊诶!天哪,太美了!”
百日菊便是苏清浅房中野菊的花名,亦是顾荣轩在少年时,每日不惧风雨去郊外为她采摘长达半年的野菊。
苏重与徐妙崇尚节俭,从不曾放过如此复杂的烟花,苏清浅只稍想了下,便猜到此烟花出自谁手。
“夫君,这些烟花是你准备的吧。”
“嗯,如今已是冬日,百日菊早已凋谢,我只好找人制作百日菊的烟花。虽然与真花有差别,但也别有一番新意,阿浅可还喜欢?”
其实早在几月前苏清浅过十九岁生辰时,顾荣轩就已经找到京城最大的烟花铺子,想要定做百日菊烟花样式。
但无奈定做款相比常款制作起来更为复杂,所费的工期也久,而他需要的烟花量又大。是以他等了足足三个多月,才能在今夜,为他心爱的女人点燃这些绚烂的烟花。
而他之所以用百日菊花样,是因为在他心里,此花对他二人的意义非同一般。尤其这么多年,她仍然不曾忘记此花,他便私自将此花当做他与她的定情之花。
“喜欢!我好喜欢!夫君你太好了,我好喜欢你啊!”
在耀眼烟花的嘈杂中,苏清浅笑逐颜开,一双圆润的杏眼弯成了月牙形状。她情不自禁垫起脚尖,在顾荣轩耳边调皮的呢喃细语:
“谢谢你,轩哥哥!”
果不其然,因为这个称呼,顾荣轩的耳朵变得通红。在苏府住的那一年,她总喜欢追着他喊哥哥,明明很正常的一个称呼,如今听来,却让他酥了半边身子。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干咳一声,将苏清浅搂在了怀里,与她一起观看空中漫天飞舞的烟花。
烟花足足燃了半个时辰才放尽,当最后一朵百日菊烟花落下后,府里的上空再次恢复了黑暗。
苏清浅意犹未尽,却被顾荣轩护在怀中往紫蝶阁走去,想到早上答应他的事,她的心跳如鼓,仿佛就要从胸膛跳出。
回到闺房她率先沐浴完,仅着一身寝衣爬进了被窝,漏出一张白净的小脸静静等待着。
顾荣轩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熟悉的闺房,同样那张床,上头躺着他年少触不可及的梦想。
在军中那些年,他已从半大少年,长成一个高大男人。但因他从不曾接触过女人,虽然耳中听过无数荤段子,也对男女之事仍然半知半解。
而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男人的是四年前,那时他在军中已小有成就,想着那日是苏清浅及笄,便花了月余军饷买了个成色很不错的簪子。
他不敢正大光明去见她,只能傍晚偷摸攀过了后院墙头,他本想着将礼物送到窗台后离开。哪知道,他不过就随意瞟了一眼,竟看到她正在沐浴!
十五岁的苏清浅已长成了大姑娘,亭亭玉立,只一眼,顾荣轩的双脚似乎生了根,动弹不得半分。忽的她站起身擦拭水渍,一阵暖意忽然从他鼻腔传来,他一摸,手上两道鲜红的血迹刺亮了他的双眼。
他不敢再看一眼,将簪子放下后,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当天夜里,他便做起了春梦。
在梦中,就是在这间闺房里,在这张床上,他与她赤身**纠缠了一夜。醒来后,他的裤子濡湿一大片……
今夜,他的美梦就要成真了,顾荣轩的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轻手轻脚地在床边坐下,动作温柔揭开那床厚重的被褥,映入眼底的画面让他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