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桓王夫妇的魂魄难得在自己身上,便在家置办年货,顺道商量年礼要如何准备。
丫鬟圆圆将新裁好的衣裳端去给王明珠看,几身朱红色的绸缎冬衣,其中有一件绣了朱雀,针脚细密,品相好极了。王明珠将那件衣裳抱在怀里,抚摸着柔顺的布料,别提有多开心。
圆圆又叫人端上来几件冬衣,瞧着也是新裁的,墨色的那一件上面也绣了朱雀,她道:“王爷,这是娘娘特地也给您订的。”
周敬端瞥了一眼衣裳,似乎不是很关心,仅摸了摸布料就叫人放回寝房去了,接着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问王明珠:“城南锦绣庄?”
王明珠依旧对新衣裳爱不释手,仿佛仍是个期待过年的小孩子:“对。”
周敬端点点头,淡淡道:“王妃如何晓得我的尺码?”
王明珠一愣,欲言又止,脸色渐渐由白转红。
周敬端扬起眉毛,似乎很满意她的脸色,又去翻他的王府账目了。
七年时光,桓王府上下财务都由王明珠一手掌管,几乎没有借账房的手来料理,倒是打理的井井有条,每一笔账都有来有往,条理清晰,让人看着就觉得畅快。
“女眷送钗环,男丁送茶酒,再择亲近的另送些摆件玩物,就按你往年的办吧。”周敬端随口说道。
王明珠点清了王府库房中的珍宝器具,提笔记名单时,哀哀地小声说道:“你的兄弟姐妹也太多了,每逢年关要送出去不少东西呢。”
桓王周敬端在家中也排老九,上面两个兄弟六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三个妹妹,逢年过节确实少不了往来。
周敬端忍着笑意反击这个小财迷:“你以为你家的兄弟就很少吗。”
“那......那我,”王明珠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道:“我就三个小侄子,每年的压胜钱都是我掏私房钱买的,给家里的年礼也尽是从嫁妆里拿的,什么时候花过你分毫。”
周敬端沉默着,难怪他在账本上只见王家人回的礼,没见过送的,感情都是他的小王妃用嫁妆补贴上了。
王家虽有荫封,但也不是富户,再者家里那么多人,平分下来,她能有多少嫁妆拿出来?
他即刻命人从库房里搬来一箱从边关带回来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满满的番邦宝物,有巴掌大的红宝石,也有各类奇珍玉器,都是在京中难能一见的珍惜品相。
“本想等你生辰时给个惊喜,如今看来要另准备了。”桓王淡淡地说:“既嫁进我府,我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用,那般见外,是不把我当自己人?”
桓王竟这么有心,王明珠随手拿起一件玉雕的小老虎,工艺精美栩栩如生,惹人喜爱。
“我发财了。”王明珠笑着落笔:“那我要另送五哥一面白玉屏风,再送二嫂嫂十二件金器。”
周敬端财大气粗道:“王权大约更喜欢手画的屏风,不如送一件玉的和一件木的。”
两人计划了半天年礼的细节,又指挥下人采买红绸布,接着亲自动手糊红灯笼,瞧上去真像一家子人。
第二日,周敬端收到邀约,带着赖床结束的王妃前往明园参加冬日诗会。
京中的诗会,本是文人雅士借机显露才学,以好挣得名声与赏识的机会。前些年景王殿下觉得太过风雅不切实际,强行给改了规矩,定下琴书画诗四道考核,谁人最终胜出夺了魁,不仅有他赏的彩头,还有面圣的机会。
这类的事,桓王本不感兴趣,王妃也不太在意,只因年年四魁中,必有一个姓王,她若想看,回家去看多好,还不用见到积极参与其中的华仪郡主。
自打桓王归京以来,各路人士纷纷上门拜会,他只挑认识的人见,其余的则找理由拒绝,省去了许多杂事。可这回不太一样,今日诗会是由他多年至交、京中大才赵公子所办,请柬上说定要胜得他满地找牙,唯有胆小怕事之辈才会拒绝。
激将法一出,桓王虽不争强好胜,但也想见识见识对方满地找牙是个什么景象,遂欣然前往。
王明珠在车上打够了哈欠,下了车后被冷风一吹,瞬间精神许多,周敬端不动声色地为她整理好锦袍,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进了明园后,直接拐入一条安静的长廊,走至尽头,寻见一个不好找的厢房,一推门,里面早就坐着那位赵公子。
赵公子抬头见来者,两眼一亮,抱拳敬了敬:“周兄好,嫂嫂好。”
头回被人敬重地叫嫂嫂,还是被这个长相妖艳的俊郎君喊,王明珠脸都红了些许,差点左脚拌右脚地行个大礼。
周敬端见状,面无表情地轻轻一扶,后照着花痴王妃的屁股就是一拳。
赵燕赵公子见此也只是体面地笑了笑,此人眉目舒朗,双眼狭长,看上去竟有些男生女相的媚态。他道:“许久未见周兄,愈发神采奕奕,边境平安否?”
周敬端回他:“尚可,契丹与燕落国皆无纷争,天下太平,也能容你我在此小聚了。”
赵燕只是笑笑,又去问王明珠:“依嫂嫂之见,今日四魁首的名单都有哪些?”
王明珠略微思索后,道:“大约有我王家一个,应当也有赵公子一个,剩下的不太好押,或许有华仪郡主吧。”
虽说华仪郡主心机深重,可也是悉心教养出来的皇家闺秀,若有心参与自当得一个彩头。
赵燕微笑着问:“嫂嫂不打算占一个?”
王明珠闻言连连摆手:“我......我从来没参加过什么诗会,自然是不够格的。”
周敬端在一旁适时开口:“王氏岂有无才之人,夫人怎可自轻自贱,不如替我赛一赛这狐狸头。”
赵燕也道:“我不介意,不晓得嫂嫂的意思?”
王明珠只好半推半就地应下来。
午后,赵燕桓王夫妇三人,与一众参赛人员齐聚明园烟波湖旁。景王府来了个笑眯眯的仆从,送来四样彩头,一把焦尾琴、一套湖笔、一捆绢本、一盒徽墨,并四颗东珠,一齐摆在桌案上。
赵燕一介白丁,也敢偷着向周敬端调侃景王爷:“年年都是这一套。”
周敬端道出内情:“夺魁之人,大多不在意这彩头,重要的是面圣。”
王明珠听得愣神,她一直盯着四颗东珠看,眼神有些痴迷。
周敬端发现后,俯下身子在她耳边道:“府上也有。”
她刚想对此人抱怨“那是你的不是我的”,一扭脸就瞧见不远处有个素衣淡衫的姑娘,正死死地盯住她,眼神怨毒,仿佛自个儿欠了人家八百吊钱。
这眼神十分熟悉,往日在华仪郡主脸上也见过,王明珠一激灵,看了看身边这个恍然不知自己是万人迷的大个头,有些郁闷。
不看不要紧,两人目光一对上,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一阵头晕目眩脑壳发昏后,两人互相搀扶着对方,再睁眼,竟又换过来了。
“周敬端”忍住笑意,半懊恼半幸灾乐祸地一拍脑门,语气沉痛:“看来只好拜托我的明珠为我夺魁了。”
桓王妃:“......”
桓王妃:“我要三盒栗子。”
桓王:“那我要三颗东珠。”
“王明珠”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这财迷,叹了口气,不晓得上辈子是冲撞了哪位神灵,才会娶到这么个王妃。
桓王脚下生风,屁颠屁颠地为桓王妃取报名表了,看那疾步如飞的架势,怕是要把王妃塞进全部的比赛里。
先前去给景王府下人发赏钱的赵燕公子走了回来,他笑得十分客气,对王明珠道:“景王殿下已求来陛下恩典,晚上宁西楼宴请四位魁首,希望在那时也能见到嫂嫂。”
他的嫂嫂一脸木然,极为勉强地点点头:“哦。”
赵燕也不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他自个儿本来也没热到哪里去,再特地交代了一番比赛规则,就被人喊去侃天侃地了。
桓王恰好填完报名表,面带笑容地走回来,还哥俩好地一揽王妃,使劲拍她的肩膀:“为我的明珠加油鼓劲。”王妃则是一脸菜色。
“桓王兄。”身后突然传来一句问候。
听这熟悉的声音,不用猜就知道又是华仪郡主,这女人仿佛无孔不入,就连手被“烫伤了”还要坚持来参加诗会,目的就是要延续她多年来一直位列魁首的荣耀。
她大约是来到了自己的主场,平日温和的面容也带上了几分骄傲:“若是在赛场上能遇见王兄,可要放些水给妹妹呀。”
桓王嘴角抽了抽:“郡主天资聪颖,本王望尘莫及。”
华仪郡主故作娇羞地低了低头。
桓王话锋一转:“所以,本王让府上这个吃白饭的上阵了,让她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华仪郡主似是才瞧见端哥哥旁边站了位王妃,尴尬地笑了笑:“王妃姐姐报了哪一项呀。”
桓王脸上带着真正的骄傲:“四项都有,她若一个都没胜,本王就罚她睡书房。”
王妃闻言,饱含怨念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难道她现在不像睡在书房一样?
华仪郡主内心咬牙切齿,脸上依旧端庄:“哈哈,那......就祝姐姐夺魁啦。”
日更日更,情人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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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明园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