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沅不知该如何跟他搭话显得自然些,毕竟上次算是不欢而散。
倒是裴行知先开口,“以前教你的,除了耐心,倒都忘了。”
崔沅抿着唇,她喜欢吃鱼,但为了节省银钱,就想着自己钓,奈何怎么也钓不上来就放弃了。
后来与裴行知相识相熟后,知道他会钓鱼,就总缠着他去湖边钓鱼,等钓鱼的过程很无聊,她一时兴起纠缠着裴行知教她。裴行知虽然嘴上总说她这里没做好哪里没做好,即便最后她连一条鱼也没钓上来,她的鱼篓里也是满满的。
犹记得她第一次上鱼,激动地喊裴行知来看,结果忙忙碌碌却还是叫鱼跑了。
那个时候她性格活泼,也如燕婧般坐不住,所以钓不上鱼,可如今时过境迁,她沉稳了,却将技巧忘记,仍是钓不上鱼。
裴行知一句话将两个人都拉入回忆中,崔沅抓住这一点,试图装可怜来缓和与裴行知的关系,“自从到这繁华都城后,吃喝是不愁了,却没了自由。”
但裴行知不说话了。
崔沅指尖捏了捏袖口,“你上次……生气了?”
她声音很小,就怕有人听到。
裴行知没有先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王珏拉着太子和我大哥又去跑马去了,城阳公主带着沈大姑娘和阿臻去采花了,没叫你估计是看你腿伤不便。”
他放眼往赵宜琤鱼竿的地方望去,“赵世子……睡着了,那些伺候的人大半都跟着公主走了,剩下的也都站得远远的。”
然后他偏头看向崔沅,“所以不用担心方才的一切被人看见,你说的话除了我也不会有人听见。”
但崔沅说话还是有意放低声量。
“你怎么没去跑马?”她反问道,这个时候太子可不知道裴行知的身份,与太子走得近,对他是有好处的。
裴行知云淡风轻,“我不会。”
崔沅嗓子眼一哽,他不会?能够无声无息潜入送风别院的人,前世能够领军出征的人,却说自己不会骑马?
“章家改婚期了。”
裴行知莫名来一句,给崔沅一种他在幸灾乐祸的感觉。
“我本也没多想嫁。”
若不是形势所迫,她不会选择这条路。
裴行知唇角微翘,又立刻抚平,“你若是想,我可以帮你。”
“我非要嫁进章家,你也帮?”
裴行知点头,“愿尽力一试。”
“裴三公子管得可真宽。”崔沅戏谑道,“你说让我离太子远一些,为什么?”
裴行知肯定不会跟她坦白,可她非要问。
果然裴行知随后就道,“东宫是非之地,你不是一向求安稳?”
听起来倒真心是在替她着想。
“可若是章家为太子做事,你还会帮我?”
这倒是裴行知没想过的,章大人身为御史中丞,担着监察弹劾百官的职责,向来是保持中立的,但裴行知了解崔沅,她会如此说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章家出了位文成王妃,难道文成王已经投了太子?原来太子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吗?
“那你最好退了这门婚事,不然即便嫁过去,也有成为寡妇的风险。”
“……”
好直白,崔沅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嗤笑一声,“说得轻巧,若此时被退婚,我不知要成为多少人的笑料。”
谣言害人,尤其针对女子。
章家若真要退婚,一定会将过错都推到崔家,而崔家并不会保她,届时承担一切的只有她。
“到时候,你娶我吗?”
裴行知本就站在鱼篓边的草地上,为了保持鱼的新鲜,鱼篓是用一根木桩固定在水边的,也怕鱼跃出来,只有底部有些水。
崔沅说话时朝裴行知逼近了一大步,裴行知欲往后退,才退一步,就踩到了水,还不小心碰到了鱼篓。
鱼篓里的鱼受惊后一跳跃了出去,扑通一声,溅起水花,打湿了裴行知的衣袍,他偏过头去看动静,侧脸也沾上了水。
湖水的凉意刚刚才冲刷了裴行知脸上刚起的热意,崔沅因怕裴行知真摔在水里,又伸手去拉他,只是抓住了裴行知的手腕,还隔着衣服,而且只是一瞬崔沅就已松开手,可裴行知的心还是遭遇了二次悸动。
娶她吗?他没想过。
但随即他想到了做的那个梦,梦中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退婚的事,人们最多议论几个月也就过去了,却也比所嫁非人,痛失性命的好。”
他又补一句,“或者,你想嫁裴礼明吗?”
“什么?”崔沅十分不理解他为何这样问。
裴行知也觉得是自己失言了,那只是一个梦。
“没什么,公主她们回来了。”
崔沅怕被她们看见自己和裴行知单独待在一起,尤其是宁臻,所以快一步从芦苇丛里出来,却听后头裴行知叫住了她。
小满,他从来都是叫她小满,因为一开始崔沅就只告诉他,她叫小满。
崔沅没有回头,裴行知也没说话,就这样沉默等到燕婧她们有说有笑回来,崔沅才走过去,消失在裴行知的视线里。
裴行知将脸上的水揩去,他想说他没有生气,又觉得刻意解释反而不好,所以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燕婧怀里抱着一捧花,走近了她方看出来,是海棠花。
燕婧直接将花递给她,“知你的脚不能走多了路,所以没有叫你一起,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好,看有树海棠开得好,就折了些给你带回来。”
崔沅接过花,“只要是公主亲手折的,我都喜欢。”
燕婧眉眼带笑,也有些俏皮,“照你这样说,这花是我吩咐人去折的,这可怎么办?”
“那也得现有公主的心意,才有我眼前这花呢。”崔沅也巧舌如簧一次,燕婧听得十分舒心。
沈玉琼见以前在府中总是沉默无闻的表妹,离了侯府后得了文成王妃的喜爱,如今又因救城阳公主而与公主交好,她心中感慨,却并不嫉妒。她始终相信,每个人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上天指引,终归有他的道理。
而宁臻的注意力始终在方从芦苇丛中出来的裴行知身上,她记得那分明是崔沅钓鱼所在之处。
“表哥这是钓鱼的兴致来了?可曾钓上几条?”
“本来上钩了一条,可惜让它跑了,还溅我一身水,在公主面前失仪了。”说着,他拱手向燕婧行了一礼,“容我去马车内换一身衣裳。”
说完,裴行知就走了。
燕婧累了,就先到棚子里下休息去了。
宁臻见机稍稍挡住了崔沅的去路,“若是没瞧错,方才崔姑娘与我表哥在一处钓鱼?”
“我没耐性钓鱼,坐了一会儿没鱼上钩我就来找你们,谁知裴三公子说你们去摘花了,我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呢,倒是裴三公子在湖边垂钓了一会儿。”
崔沅有意避嫌,相信如果是裴行知也不会对宁臻说实话。
解释得再好,宁臻也不相信,她对崔沅笑笑,然后便往裴行知离开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