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了个奇事。
一直同薛洺不对付的丞相,来薛府说亲了,还亲自来到府里。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要么说亲是假,借机考察薛府为大。
要么是真的想娶薛家女儿,好孤立薛洺,拉拢薛家的其他两房。
告诉薛家,若是他和薛洺缠斗,薛洺下马,你们不必怕,我可做你们的庇护伞。
因为薛府里的待嫁女子,有三位,且都不在薛洺那一房。
薛洺爹娘只生了一儿一女,也就是薛洺和意玉的小姑子,小姑子早早有了赘婿,自然不属待嫁之列。
至于这三位,一个是大房生的七堂妹,两个在三房,是九堂妹和十堂妹。
三叔母听三叔父这么一分析,拍掌,心境瞬间宽敞:
“丞相位高权重,若是和他约为姻亲,铁定得发达,这可是明摆着的一段好亲事。”
“而且你瞧,大房的人早早成了丞相手底下的摇尾狗,哪还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地示好?说亲都亲自来府里,且带了一堆好礼,这自然要和我的两个女儿结亲!”
“小十性子软,把持不住,小九有主见些,可以。”
三叔父用笔舔饱墨汁,啧啧让她安下心:“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且别妄下定论,人家也不是非咱们不可,毕竟咱们三房如今人单力薄,若是有一个谈不拢的,人家转而娶大房的小七,也是正常的。”
三叔父笔锋一顿,“而且我们若是选择和丞相结亲,不就对薛洺这孩子不忠不义了?像是要背信弃义,两头都下注……”
三叔母冷嗤:“我看谁敢给我找岔子!薛洺在咱们家靠山归靠山,可哪有自己成了丞相夫人位置高?”
“你就是个老迂腐,真是和你讲不明白。”
两人互相怒瞪一眼。
三叔父看她疯疯癫癫,三叔母看他滥发好心。
这边两个人,一个愁忠义难全,一个看荣华富贵,但婚嫁最重要的,夫婿的人品,也是丞相的人品,却没人去深入了解。
只有意玉,在见到丞相的第一眼,就对丞相产生了深深的抵触。
*
丞相今日是亲自来的薛府。
意玉作为管家娘子,自然得去招待这么大的官。
她柔顺地跟在婆母后面。
意玉虽然懂如何管家,可对于这些同京都大官打交道的事,自然比不上老牌贵族婆母。
婆母便在前教导,意玉就学习东京的打交道法子。
低头来至丞相前,婆母先行,意玉后行礼,平静温和地叫了一声:“丞相安好,妾是薛将军之妇。”
抬头间,簪子的浓郁墨绿,与眸子的纯黑静色交映。
丞相眼眸微动。
标志的柔顺美,就是仕女图,就是文人墨客诗中的模板女子。
真真,从画里诗里走出来的人物。
也是如今时代的男文人,最幻想在诗中写尽了的那种柔顺又貌美高雅,有能力又全部依附于他的女子。
意玉这种恭顺柔美的女子,不得薛洺喜欢,但得如今时代的文人墨客们热捧。
他的眼睛,流出不加掩饰的好奇与妄想。
意玉偏头避开他的眼神,被冒犯了,也只有一点轻微的反抗,仍旧柔顺内敛。
他微眯起了眼睛。
他想要她,不过不是那种要,而是想来段风流韵事。
略微奉承过后,意玉和婆母对了下眼神,说自己去瞧瞧菜品备得如何,便快快离开了。
和桃不解,问她为什么要提早离去?菜品意玉不是早就安排好茶酒司置办了?
意玉不得语,但却只问了和桃一句:“三叔父三叔母是不是想同丞相结亲?”
得到和桃肯定的回答,意玉敛下了眸子。
她提早离开,是在避着丞相。
这丞相,看着并不是什么好人。
她以前投奔临安外祖时,曾经颠沛流离过一阵。
她年不过十,便有一群黄牙男人,看着她的脸,假笑着要吞了她一般。
那群人刻意掩饰的眼神,就和丞相看她的眼神一样。
而意玉现在,已经是薛洺的妻了。
丞相对她露出这般神色……
这只是个苗头。
意玉避得了一时,避不过一世。
担忧的事终究发生了。
宴会上,丞相对说亲的事倒不是多般在意,毕竟九堂妹若是不成,大房也会上赶着把七堂妹嫁过去。
反而,他在宴会上,对意玉倒是体贴有加,眼神还一直往意玉这里瞧。
意玉眉头一直是拧着的,她每次都偏头避开,可下一瞬又被攫住般。
很不舒服。
而三叔母在宴会上最是关注丞相。
她看到丞相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意玉身上,直接气笑了。
她女儿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给你看,而你看个乡下来的丫头?
想着想着,下意识觉着是意玉勾引人了。
明明都嫁做人妇了,还从这出这幅样子,勾男人,不知廉耻,不安分。
即便意玉穿得极为朴素,一身老媪才会选的檀色衣裳,一根墨绿色的沉闷玉簪,不打眼又不失礼数。
三叔母本身便瞧不起意玉,现下在想,自己生得好看,不知道拿点黄粉黑粉往脸上抹点,把容貌遮住?
她小声唾骂:“狐媚子,素面朝天也能勾男人,呸,小门小户的。”
散席之后,意玉最早离开,就是为了避着丞相。
不料后脚,丞相便也随后离开席面。
意玉的院子,临近园林。
在路过园林时,她被拦住去路。
是丞相。
丞相生得人模狗样,穿着一身惨白的衣服,今年三十有余,死过一任夫人。
意玉勉强礼貌地同他打个招呼,便要离开。
丞相却冷不丁开口:“薛将军对你不好,是否?他心中只记挂着他的那位逝去的原配,根本没有你的一点位置。”
“夫人,其实我懂你的苦楚。”
“我也死过一任妻子,我那时和她只能算相敬如宾,现在一年,便可走出。薛洺不一样,明玉夫人逝世都三年了,凭他对明玉夫人的珍视……”
“活人比不过死人的,夫人难道想一辈子吃那碗夹生的饭?”
“在下看不惯。”
只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
要是真一个深闺怨妇,怕真会被这种见缝插针的蠢男人给勾了去。
但意玉却见多了这种事,生意人最明白没人无缘无故地同你谈理想谈苦楚。
要是年轻男子关心,估摸着是儿子当久了,想找个女人显摆一下。
要是他这种死过一任夫人的老奸巨猾男人关心。
意玉很明白的,他想和她睡觉。
就是很直白的一句话。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格外清楚。
大道至简,意玉没什么羞耻心,这种话着实不像如今这个时代,一个未经人事的十几岁姑娘能说出口的。
可他的目的不就是这样?
竟然真是这种勾三搭四的人,那九堂妹嫁给他,绝对不会过得舒心。
意玉再一次很明确地拒绝了他。
她只会在对她好的人身上游移不定,畏畏缩缩,可这是明晃晃的恶人。
丞相还想说什么,但被意玉一句话堵住了:“非礼勿言。”
丞相愣愣。
后盯着意玉的背影,眼眸加深。
他冷嗤。
还端什么架子。
丞相见她并不愚钝,甚至有锋芒,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而是不放心,跟过来的三叔母撞见了二人独处。
丞相离开,意玉和三叔母独处。
三叔母黑下脸来。
意玉正要去寻她,提醒道:“三叔母安好,九堂妹的婚事,定要慎重,丞相非良配。”
三叔母直接一个白眼翻过来,意玉想要把自己的遭遇委婉说出来,结果却听到三叔母说:“你勾搭汉子还不够,还想要阻挠你妹妹的婚事?吃碗里看锅里,我呸!”
听了这话,意玉想把方才遭遇的事说出的心思歇了。
不成,这事不能告诉三叔母。
若是凭借三叔母的行为方式,她说的三叔母不但不听,还会想些别的,另生风波。
意玉哑了嗓子。
辞别后,她去寻了三叔父,三叔父毕竟是官场老油子,曾经也听过些宰相的风流韵事,可却只当捕风捉影。
如今意玉一说,他瞬间想起来了,当即下令拒绝把小九嫁给丞相,却并没告诉三叔母缘由,即便他是她丈夫。
意玉问:“三叔父,真的不同三叔母讲明白缘由吗?”
三叔父喟叹:“她要是不吃个亏,她听不进别人讲话的。”
意玉垂下眼睛。
她莫名觉着很是悲哀。
三叔母身居高位,自然群狼环伺,若是假以时日仍旧此般,多半会吃亏。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性子?
如何才能帮……
她止住自己的想法。
她位卑人轻,插手如此已然有些恍惚,暂且别给自己揽事。
*
煌封本身对那个包袱不屑一顾,把它随手扔在了草丛里。
可到了临安的学堂,才傻了眼。
这里一视同仁,管你有没有钱,把他穿金戴银的那些物件全扣下了。
这里靠的是自理能力。
煌封来学堂的前几日,都是灰头土脸,那叫一个委屈,虽说学堂统一分发的物件足足的,可煌封毕竟娇养着长大,他的衣食住行处处有了问题。
直到李学究拿着包袱,问他,这是谁的?
煌封眼中仿佛看到了希望,也不傲了,试探性地说:“我的!”
打开一瞧,琳琅满目:
首先有小夜灯笼。
小孩子总是怕黑的,尤其是煌封这种自小没安全感死了母亲的,煌封前些日子吓得要死,如今他抱着夜灯睡,就不怕噩梦。
还有各类不违规却实用的小物件,都是煌封没有准备的,比如什么挂院服的架子,什么意玉偷偷塞的不占空的果脯。
最后,是一小盒防止煌封水土不服的东京土壤。
他抱住那点果脯,同意玉心照不宣地在被子里啃了一口。
煌封心里美美。
他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感觉日子有盼头了。
本来他都准备生熬过去这半个月,没想到这女人……
他还以为,这个包袱全是华而不实的东西,毕竟她准备东西,走的都是公账,自然越贵越好,借花献佛最好了。
她做后母的也不会用心,会和他带来的那些物件一样被扣下。
谁想到她还真费力气去给他准备了。
可他对她,那么差劲……
这就是母亲的感觉?
好奇怪。
*
转眼到了煌封头次从临安归东京的日子。
煌封被怀家人抢先一步接了过去。
意玉和薛洺都要去找煌封,毕竟做父母的,一个月未见了。
两个人又一次碰见,不过这次不是巧合。
意玉微愣,她顿步,往回走,打算等薛洺先走,她自己再准备一辆马车后去。
毕竟薛洺不喜欢见到她。
结果薛洺却一反常态,他事先准备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
他几步便到意玉跟前,意玉低着头,差点撞到她。
意玉见薛洺像一堵墙,横在她面前。
她抬头,也听见,男人虽面色沉郁,可如今到没有那么冷寂了,他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意玉,平静道:“一起?”
意玉呆住了。
什么,什么意思?
马上感情戏就多起来了[坏笑],剧透剧透浅浅[吃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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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