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离开慎王府后,宴撷直接来到了租住的院落里。
他本来是想在这里等唐水他们收摊回来,但意料之外,他到小院时,唐水他们四人已经回来了。
宴撷问了下:“是春华山庄里出什么事了吗?”
不然按着原本的安排,除了充当“挑事”角色的袁柳之外,唐水、孟平黄和窦章三人会直到集会结束才回来。
唐水兴高采烈回答:“不是的,公子,画都卖完了,我们就提前收摊回来了。”
宴撷一愣,心想云都城里原来这么多冤大头呢?
唐水几人又详细说了经过。
一共十幅画,最初沈二公子出手买了两幅,接着最开始“起阵”的那幅《樵夫归家图》被买走,之后画摊里来来往往的人还是很多,但一直没有人再买画。
直到午膳时间过后,又有人买走了一幅画。同时有两个一看就很富贵的人来到了画摊,这两个人买走了整整五幅画。
“那两个富贵公子好像有些意见不合,其中一个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好说话,另外一个就比较冷淡。冷淡的那个公子一直想走,但笑眯眯的公子一直拉着他赏画,还非要他点评,他们在画摊前磨蹭了特别久。”唐水说。
孟平黄又接过话:“真的很久,都超过一个时辰了!而且一直是笑眯眯那个公子在拦着冷淡的那个公子,非要和他论画似的,冷淡的那个公子说有其他事,笑眯眯的那个公子还不信,说今天都来参加春华山庄的集会了,还能有什么事,论画也是正经事!”
“后来,冷淡的那个公子像是生气了,对一直笑眯眯的那个公子说,要是喜欢画摊上的画,他可以全部买下来送给他,但是叫笑眯眯的公子不要再跟着他了。”
笑眯眯那位表示不胜狂喜、感谢至极,冷淡的那位就让随从拿出了银票。本来还剩下六幅画,冷淡公子拿出了一千二百两。
但当时画摊前还有另一个散客,那位客人一直犹豫要不要买其中一幅画,见到冷淡公子那么大手笔,不想痛失所爱,便商量着买走了那幅画。
剩下的五幅画,就全让那两个意见不合的富贵公子包圆了。
宴撷数着唐水他们递来的银票,感慨有钱真好。
“公子,您还画画拿去卖吗?”唐水又好奇问。
宴撷摇了摇头。
目前手里的钱,已经很够了。
……
梁珺来慎王府,是特意来送喜帖的。这件事不是非要她亲自来,但她乐意出来走走。
梁珺有自己的公主府,这些年她在公主府里养了不少的男宠,对外有个“幕僚”的说法。皇帝很宠爱这个女儿,皇后又劝不住梁珺,所以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日子久了,云都城里知道这事儿的人并不少,民间也有消息流传。
梁珺如今已经二十三,皇后想让她安定下来。原本帮着梁珺说话的皇帝,在过年那段时间大病了一场,能起身后身体也大不如前,再看梁珺便也觉得她应当懂事一些了。
被皇帝和皇后共同催着亲事,梁珺很无所谓,说只要未来驸马能容下她的男宠们,那就成亲吧。
近三个月时间,还真定下了这样一个驸马,婚期也定了下来,这两日开始散发喜帖了。
明庭甚接过喜帖,翻开看了看。其实十五公主要成亲这件事,也不是秘密,明庭甚此前已经得到了消息,还知道未来驸马的身份。
未来驸马家世一般,但说来也是世代书香、相貌斯文,其祖父在世时曾直言反感过十五公主梁珺豢养男宠的行为,但如今其祖父已去世三年多。
梁珺要求对方婚后不能插手自己的事,包括但不仅限于养男宠,还要求未来驸马不许纳妾养外室等行为。而她答应了未来驸马,会在朝中给他谋个不低于三品的实职。
多年前,当今这位皇帝登基,科举之制成了空气,没钱又没权的人家、哪怕你家里本就有当官的人,想要入朝为官也很难。
就像这位未来驸马,他祖父其实也是个朝臣,但他父亲正好遇上当今皇帝登基,于是满腹才学数十年,也无法货与帝王家。
未来驸马才学不及其父,但舍得下面子。给十五公主梁珺当驸马,旁人说起来并不是好听的事,何况未来驸马他祖父还骂过梁珺。
但只要舍得下面子,给梁珺当驸马能得到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例如她承诺的不低于三品的实职。而且旁人再不屑鄙夷,也鲜少有人敢当面如何。
梁珺是中宫皇后所出,又深得皇帝宠爱,当今太子虽然不是她亲弟弟,但也是出生后便养在皇后膝下,感情甚笃。
“表哥,刚刚从你这儿离开的那个公子,你真不能告诉我他是谁?虽然只是不经意一瞥,但我瞧他模样似乎很是好看。再加一个人,我就能有正好六六三十六个幕僚了,多吉利。”
送完了喜帖,梁珺又一次提起。
虽然公主府里那些个男宠,其中绝大多数梁珺都记不得长相了,她只宠爱最新入府的,但人数她记得清楚。
明庭甚看了眼喜帖:“加上驸马,不也六六大顺了吗。公主还是莫要打旁人主意了。”
“好吧。”梁珺并不想和明庭甚起冲突,只好打消这念头。
梁珺离开后不久,云不究就来了,还有今天随明庭甚出行的侍卫也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堆画卷。
“好啊你!你果然是丢下我们先回来了!”云不究一脸悲痛,“还有我的马,是不是也被你带走了?”
明庭甚慢条斯理喝茶,很是坦然的点点头。
“这堆画是怎么回事?”明庭甚又问,他记得他只买了一幅。
云不究摊手:“卫国二皇子财大气粗,送了我一千两的画。”
明庭甚挑眉。
“你不是让我去把人调开吗,总得有个去处不是。在山庄里转了一阵,我就想到了青笔居士那个画摊,正好我们手上就有一幅青笔居士的画,我说要再去看看,也很说得通。”
“好不容易把卫咏璟带了过去,我又不知道要拦他多久合适,就一直拖,拖得他宁愿出钱买画也不愿意再待下去……倒是便宜那青笔居士了,我给他带去这么个冤大头。”
“从画摊离开后,我又厚着脸皮同行了一会儿,那卫咏璟估计觉得我有毛病,就说要离开春华山庄。他走了,我想再去寻你,却发现我的马还有你的都不见了。殊行,义气呢!”
明庭甚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行为的确有点不讲义气,于是道:“下次把藏踪给你骑一圈。”
云不究瞪了瞪眼睛:“得了吧!我怕藏踪踩死我!”
明庭甚便道:“那就没办法了,谁让你不讨藏踪喜欢呢。说来有趣,藏踪很喜欢宴撷。”
云不究迷茫了下,这事儿有趣在何处?分明是古怪!
但明庭甚提起了,云不究便追问道:“怎么说?”
明庭甚却又不跟他细说了,而是道:“阿彩也很喜欢他。”
云不究:“……你接下来不会想说,你也很喜欢他吧?”
明庭甚微微蹙眉:“你脑子里怎么全是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云不究:“……”
……
宴撷带着银票回到宴府,正好是晚膳时间。
宴侍郎看到他漫不经心的晚归还不打算解释原因,又看到他衣衫上疑似灰尘泥土的痕迹,很不满的训斥宴撷整日在外不务正业、连最基本的衣冠齐整都没有。
宴撷有意和他呛声,最后成功获得祠堂罚跪日常礼包。
来到祠堂,等看守祠堂的老人把门关上后,宴撷就拿出了六百两银票,放回了宴老妇人的灵位牌底座当中,又处理了下痕迹,免得被人发现异样。
还完了钱,宴撷坐在蒲团上,又对面前的牌位双手合十,礼貌拜了拜。
拜完了,宴撷伸手从供桌上拿了个水果吃。
他还没吃晚膳。
一边吃水果,宴撷一边琢磨事情。之前从灵位牌里拿的三百两,这段时间其实用得不多,加上今天卖画的两千两,减去刚刚还回去的六百两,现在他手里还有一千六百多两。
所以唐水问他还要不要画画去卖,宴撷说不用了。这笔钱已经足够宴撷离开云都后,找个地方先安置下来,然后慢慢盘算出路。
钱准备好了,现在就差怎么没有后顾之忧的离开宴府和云都了。
宴撷不想再和宴家扯上关系,思来想去还是只有让宴侍郎把他赶出家门、从族谱上除名这条路比较绝。
宴侍郎好面子又重利益,从这两点下手比较好。但是,之前他去青楼闹得满城风风雨雨,迄今为止仍然还有人津津乐道,这样程度的事都没能让宴侍郎动逐他出家门的念头……还得往更严重去搞事。
宴撷在祠堂里将就了一晚。
这天晚上,慎王府里的明庭甚睡得也格外不安稳。
他向来少梦,这晚却在睡下后没多久便开始做梦,梦境温软旖旎,拖着人沉醉其间,迟迟难以醒来。
梦境之中,初见时对方那梧枝绿的衣袍落到了他手上,重重叠叠的衣袍散开,满室昏暗春色。
明庭甚气息闷重的醒来,然后起身枯坐了会儿。
情况似乎不太妙。
正如云不究白日里所说,他好像当真对宴撷一见钟情了。
藏踪喜欢宴撷,阿彩喜欢宴撷。
他明庭甚,也喜欢宴撷。
只是白日里,他不肯承认这件事。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在梦里不仅敢承认,还敢做更多。
明庭甚隐隐约约记得,醒来前的梦境之中,梧枝绿的衣袍下是宴撷白皙的身体,宴撷勾着他的脖颈时,明庭甚问了他一个问题。
“宴撷,是哪个撷字?”
然后宴撷轻笑着回答:“王爷,是此物最相思的撷。”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此物,最相思,愿君,多采撷。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王维《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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