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今年的雪来的惊人,纷纷扬扬的下来五日,便是打小长在这里老人,都不免感叹一句“真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
敬安侯府一派静谧,白雪压弯了观潮苑的寒梅,接连不断的雪一层层掩埋了人走过的痕迹。
自江南来的信已放在桌上几日了,还未被拆开,只因观潮苑的主人病了。秦观言的病来的汹涌,本就孱弱的身子因这突如其来的病变得愈发脆弱。
素白的手掀开床幔,露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秦观言的屋里地龙烧的厉害,温暖的环境让几个伺候的下人昏昏欲睡。
“安之……”秦观言的声音很小,若不仔细听恐怕会听不到,但一直守着的安之却是瞬间清醒过来。
安之立刻就到了秦观言身边,担忧的看着自家小侯爷。
“扶我起来,咳咳”秦观言难受的厉害,被安之艰难的扶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说话。
目光移到桌上的信上,秦观言闭了闭眼,指了指信,“去,把信烧了”
安之不问为什么,从江南来的信每月一次,已经有五六年了,刚开始的时候,秦观言还会拆开来看,但过了不久后,这些信就再也没看过,无一例外都被烧掉了,这一封因为秦观言病了好些日子到现在也没烧。
安之将信送到炭盆里的时候,秦观言扭过头去不看,等到安之烧完,再看秦观言时,人已经睡着了。
又过了几日,随着雪化,秦观言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咳得也不怎么厉害了,已经能自己坐起来处理事情了。
安之给他呈上一封请柬,华美的请柬一看便知是个身份不凡的送来的。
“咳咳!”秦观言别过头咳了一下,皱着眉接过请柬。
“明日盛安楼一叙,肖昀。”秦观言许久不见肖昀了,说来这两人也还是兄弟。
秦观言的生母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姐姐清安长公主,而大燕的国姓便是肖,肖昀是当今圣上的三子,早早地被封了王,受命到边疆与外族作战,算起来,肖昀已近三十,自然是秦观言的表兄。
秦观言病的这些天,也算是不省人事,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天可有什么大事?”
安之:“小侯爷这些天病的难受,小的就什么都没敢说,就怕让您心烦病重。若说大事,那就只能是端王战胜班师回朝了,那几日虽下着雪,但端王从东北带回来的人马那可真是威风,那排场……”
一只手伸到安之面前,打断他的长篇大论,秦观言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安之自小和他一起长大,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
闷在屋里几天,秦观言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既然有人请,去一趟散散心又何妨。
将请柬放下,“安之,去看看我的私库有什么好物件儿能给三哥做礼物,明日去盛安楼。”
安之应下后,抬头看了看秦观言,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在我面前还这么拘束干嘛。”秦观言拿了本书靠着软枕看。
“小侯爷,这端王和您许久没见,现在要与您相见,是不是……”
“没有。三哥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他没什么野心,再说我如今也算是废了,能通过我做什么呢?”秦观言说到最后,几乎是自言自语。
安之红了眼,他与秦观言从小一起长大,听不得秦观言说出这种话,“小侯爷……莫要轻贱自己。安之先退下来了。”
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这一页书被翻过去,秦观言笑着摇了摇头。
安之……真是比他这个小侯爷操的心都多。
第二日,秦观言起的晚了些,只简单的吃了个早膳。安之伺候他换了衣服后,又披上狐裘,戴上兜帽,揣上手炉,带上给肖昀的礼物,带着两个小厮就去赴约了。
秦观言一走,府上现在的主母就收到了消息,付玉听了管家带来的消息,捏紧了帕子,眉头紧锁,“你确定?小侯爷好利索了?”
管家刘叔点头哈腰的,“自然,小侯爷面色红润,这不前脚刚出府,后脚老奴就来给您送信了。”
付玉又紧了紧帕子,挥退了刘叔。付玉又独自沉默了一会儿,示意心腹丫鬟贴过去,嘟囔了几句,又吩咐下人。
“去,把二少爷叫过来。”
……
盛安楼是个雅致的地方,楼里多的是貌美女子,她们只卖艺不卖身,这里风雅之地,热闹极了,京城的富家子弟,远来参加科考的书生还是来经商的商贾,都喜欢来这里。
秦观言身体还好时来过几次,后来也就不怎么来了。
秦观言撩起衣袍抬脚迈上盛安楼的台阶,进了盛安楼后,摘下了自己的兜帽,楼里的小二许久没见过这位爷了,今日又见到秦观言愣了一下,随即又想到楼上那位贵客的吩咐,笑着迎了上去。
“哎呦,小侯爷,可真是许久不见了,快请进,门口风大,楼上可有贵客等着小侯爷呢!”
秦观言对着小二笑了笑,“这几年身子不大好不便出府,确实是很久没来了。”
小二引着秦观言慢慢往二楼走,边走边说。
小二待的久了,这张嘴练的很是溜,“这样啊,那小侯爷可好好养身子,小的祝您吉祥安康。”
“多谢,承你吉言。”
肖昀订的包厢到了,小二为秦观言打开门,秦观言抬脚进屋,“弟弟来晚了,三哥莫怪。”
秦观言进去时已有人坐着了,说说笑笑的,怕是就等秦观言了,秦观言让安之将礼物交给肖昀的下属,“不知三哥喜欢什么,就准备了把好剑,希望三哥喜欢。”
肖昀今日并非只请了他一个人,除了他外,还有四个人,秦观言瞧着并不熟悉。
肖昀挺喜欢他这个弟弟的,爽朗的笑了笑,招呼秦观言坐到他身边去,“几年不见,怎么和三哥这么客气,三哥岂会怪你呢?快坐。”
秦观言一进来,就吸引了其他几人的目光,无他,这几个都是军中的人,军营里除了糙汉子就是糙汉子,那见过这样的。
见秦观言也好奇地看了看他们,肖昀笑着介绍,“诸位,这位就是我的弟弟,敬安侯府小侯爷,阿言,这几位都是三哥在军中的好友。”
秦观言忙站起来,举起茶杯,“既是三哥的好友,我敬诸位一杯,多谢诸位照顾三哥,观言身子不好,只好以茶代酒,请诸位见谅。”
秦观言一举茶杯,忙有人站起身来,“这这这,不敢当,不敢当,小侯爷真是折煞我等了。”
“无妨。”秦观言笑笑。
肖昀又为秦观言介绍,“来这位,晋安。”肖昀一个个介绍过去,“李梁”“祝瑛”
秦观言一一问好,尽显敬安侯府小侯爷的气度。
到了最后一位,秦观言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当时觉得有几分眼熟,兴许是京城谁家的公子,又觉得对方沉默寡言,怕是个不好相与的。
“这一位啊,叫做宁安与。这次回京,怕是要被封个将军了,少爷将军,前途不可限量啊!”肖昀似乎很欣赏他。
啪!
茶杯摔碎到地上,茶水全撒在了地上。一直跟在秦观言身后低着头不曾出声的安之也猛的抬起头。
对比秦观言的失态,反观对方,端的一番好姿态,从容不迫的敬了秦观言一杯酒,好像肖昀夸的不是他一样。
“小侯爷安好。宁某给您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