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剑 第24章 24

张弦和雨轻音二人在赶往金国的途中突遇天象异常，雨云厚积，无法御空，不得已改为陆行，不料又遭瘟疫阻挡。

二人被挡在城门外，墙上公示锦城方向来人一律不得进城。守城卫兵告知现在锦城辖内的十三个村都闹瘟疫，况且那边还有叛军盘踞，方城早已封锁城门数月余。

张弦和雨轻音对视一眼，向锦城方向走去。

身后守兵出声阻止：“你们若是外乡人想往王都去，可以向西从丰州绕道，锦城那地方可是有去无回啊！”

“多谢提醒。”两人听完，依旧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

“锦城我一人去即可，西边的雨云稀薄些，你应可以御剑，毕竟王都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张弦转头看过去。

自昨天开始，雨轻音就无法与高韧雪联系。每个宗门都有其独门传音秘诀，剑宗的是镶嵌在佩剑上的传音石。

修士通过注入自己的修为与意念，便可与对方传音。

昨日开始雨轻音的意念一直得不到回应，传音石暗淡无比。往好了想，可能高韧雪进入到某个禁制内导致无法顺利传音；但也可能是最坏的可能。

雨轻音的脸色算不上轻松，即使尽量不露情绪，眼中的担忧是遮不住的。

听闻张弦如是说，他皱了皱眉：“若真如师父所猜测，能操纵如此浩劫，绝不止一个魔能为，或许结阵的每一个阵眼处，都有妖魔镇守。那锦城也不可轻视。”

“果真如此的话，王都才最危险，高韧雪一人应付不过来的，”张弦直接拉了马缰，“我们分头行动，你与我一起也无法安心，不如直接去王都。”

女子眼神坚定，语气不容否定，雨轻音心知此刻不能犹豫不决，点点头：“好，那我们随时传信联系。”

雨轻音再次掉转马头，朝西方奔驰，张弦也不迟疑，向锦城方向而去。

金国处九州腹地，五大灵脉于此地均有交汇。因此自千年前驻扎于中州的修仙门派数量属九州之最。破坏金国灵脉，的确是重创九州灵气的狠招。

能处心积虑利用各地叛乱制造血祸、积压民怨滋养魔气，煽动叛军往王都聚集，从而推动血魔之阵完阵，谋划至深，非常魔。

碍于凡世自有运行之道，修真界很少介入凡间的争端，除非能察觉明显的魔怨之气，否则不能轻易扰乱秩序。而对方恰好针对此弱点作掩蔽，现下事态失控，魔气冲天，却叫修士们陷入被动。

靠近锦城边界，张弦放走小红马，为自己作个护身决后，以锦纱覆面，飞速前进。

还未行十里路，已见前方村子上空似黑烟般的魔气盈盈绕绕，散发的气味令人作呕。

“你们不许抬走我阿翁，放开他！”

村子入口已被身披白底焰纹斗篷的蒙面人堵死，他们是万道盟入册修士。

两个白巾蒙面修士将一捆卷裹的草席甩入牛车中，牛车车厢内已装了大半染疫重病之人。

半大的少年也早已被感染，拖着病体歪歪倒倒跟在后面赶，哭喊撕心裂肺：“他还没死，你们这是在杀人！”

伸出的手还未触碰到老翁，被蒙面修士一把推开，少年飞出三尺外，翻滚落地，大口喘息。

破烂草席中，垂落在外的手指微微晃动，这人的确还未断气。

张弦眉头微拢，走上前阻止：“敢问道友，这些身染重疫之人将被运往何方？”

领头之人转过身，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既感知不到修为，亦看不到法器傍身，狐疑道：“你是修士？”

张弦点点头：“符修。”

不料他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原来是那群不学无术、只会跟在万道盟屁股后面蹭功，真等魔患肆虐就连忙逃回宗门的假修士啊！”

不知何时开始修真界开始散播符宗的谣言了，在他们眼里符师尽心尽力参战时是拖后腿的跟屁虫，等退出战场又变成了逃兵。既然符师如此没用，又何必眼急别人的百丈锦呢？

张弦知晓这背后定有一股势力在暗处对符宗虎视眈眈，这群无知的修士也只是被人利用的可怜虫，她不打算与他计较，只微微一笑：“还请道友告知这群人的去向。”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裴远嫌恶的走开些，吩咐驻守的修士严加看守村子，自己与剩余人等驱使牛车行驶，末了还不忘回过头瞪她一眼，“这可不是你蹭功的机会，不想死就赶紧远离锦城。”

张弦觉得好笑，他竟然还关心她的安危，开口反问：“那你们呢？锦城危险，你们该如何自保？”

“我们……我们自有办法！”

裴远两年前还只是小门小派的一介散修，师门因与临界门派争夺地盘落败，他便于九州游荡，浑浑噩噩不知该往何方。

幸而受万道盟收留，盟中各类修行心法均共享，他才有机会找到适合自己的心法，并飞快成长。

万道盟此次征集修士前往锦城救疫，他亦冲在第一报名，不管遇到什么情况，盟会都会保他们周全的，裴远无条件信任盟会。

但这个来历不明，还说自己是符修的女子，他就不敢保证她的安全了。只凭前阵子符宗召回全部符师这一行为，他就对沾“符”字的没好感，虽然九州的符修不止北洲昆仑那一家。

说起来也气，朱堂主率众修士冒死诛灭九垚魔主，救下符宗七名弟子，符宗不仅没登门道谢，甚至在人间魔患这么严峻的形势下召回全宗弟子，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家伙！

这个白斗篷修士的怨气都快聚形了。跟在牛车后一丈距离的张弦看着他周身幽暗，不禁想，他是有多不喜欢来锦城？

裴远知晓这个女修跟在他们身后，反正他是提醒过了，到时若她也染上瘟疫，自己绝对第一个将她丢进焚炉。

牛车走走停停，一个时辰的时间便装了满车。裴远不再收人，加快脚程，几人驱着车向南飞奔，在临近傍晚之时来到终点——直径十丈宽的深坑。

坑有多深不可知，熊熊烈火满盈，烧得黑烟满天，污染一方天地。火坑上方的天空比其他地方暗沉。

离坑不远处有修士施法，将牛车车厢掀起，连人带厢丢进火坑，焚烧殆尽。

张弦能看到那些人的体内已充斥凡体不可承载之魔气，遂没有出手制止，于一旁静观。

燃起的火焰中，连一丝魂魄碎片都没有，安全符合被魔气侵蚀后的症状，若这些人不及时处理，轻则魔气过载而死，重则魔化成低阶魔。

他们身体上的症状特别像被人为的注入精纯魔气所致，但被定性为“瘟疫”，必定有散播快速、症状统一的特点。

若是被注入魔气，不可能出现传染现象。

“喂，你盯着火坑看这么起劲？”裴远一直留心这女修，见她一眨不眨的看焚炉，忍不住好奇，跑过来问。

“锦城瘟疫爆发多久了？”

“两个月十一天，我可是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裴远颇为自豪。

“你们可查清感染源？瘟疫起初是从哪个村子开始弥散？”张弦摸着下巴，思索着问道。

“第一个村子就是这里咯，我们赶来时这里的人都已面目全非，连狗都开始变异，只能将其焚烧，并以此为封魔点。至于感染源，那是第一组的任务，我没插手。”该说不说，这个女修看起来好像挺高深的样子。裴远不自觉有问必答。

她见四周的确有封魔印，暂且放下疑惑。这里是查探不到什么消息了，只能亲自前往染疫村，若是魔气传播，她总能观测到走向。

张弦向这个白斗篷修士微微点头屈身，辞别道：“谢道友提供的信息，你也要注意自身安全。”说完便转身向来时的方向离去。

裴远不禁叫住她：“喂，你该不会想一个人进疫村吧，那里连我们都不敢轻易靠近。”

“谢道友关心，余下诸事我自有分寸。”张弦索性用催动增速符，人影一晃便消失在裴远眼前。

他愣了愣，后知后觉：“怎么回事？她不是符修吗？怎么没见着画符就瞬移了？”

半空中，张弦手掌金纹盘，脚踏浮空阵。金纹盘上紫黑色魔气凝成的指针不停晃动，最后绘制出一张流向线。

看着指针停于某个方位不动，随即受干扰般乱颤，她抬头望去，心中有了个猜测。

受疫的村落连成线似乎不成势，但若加上最开始他们烧毁的那个村，便连成一个翻斗，翻斗罩日，围成的圈内，应有灵脉交汇点，即灵穴。

想要破阵也不难，十四个村选其一切断魔气连接即可，但若不揪出这里的幕后之魔，对金国大势并无助益。

既此处的魔阵已成，若她是幕后操纵者，定不会放心离去，要么找了个看守者，要么自己便躲在某处吸收因瘟疫滋养的魔气修炼。

若它要吸收魔气，那便在其中掺点佐料。

张弦嘴唇微勾，选中一处村落，向下降落。

向李无力的靠在残破的墙垣边，静静等死。他的家人都已被运走，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苟活，也不知过去了几天。

他不用吃也不用喝，眼神灰败的望着惨白的月亮。

脑海里有时会闪出一些画面，为和弟弟争夺鸡蛋大打出手，哭着撒泼打滚，阿娘笑嘻嘻来哄的画面。若时间能倒转，他那天绝不会央求阿娘去隔壁村买鸡蛋。

是他害死了他们，害死了全村人。

为什么他还活着，还要吊着这口气？

蓦然，一身着广袖长裙、面覆轻纱的仙子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