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珞觉得这个门子很重要,装作惊惧道:“我听说那何姑娘是个清秀佳人,是冤枉的,怎会和您府上的门子纠缠?”
被她惊讶怀疑的目光看着,窦舒桐脸色登时变得难看。
“究竟怎么回事!”他眼神瞪着书童。
书童看了一眼自家公子身边漂亮又英姿飒爽的姑娘,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公子…公子,您不记得了,去年钱门子送上来一份信,说…说是您友人的,您看了信…结果是一位姓何的姑娘思慕的信件。您骂了钱门子一通,让他把信退回去,或者直接烧了,还让他别外传,损了姑娘家清誉,还让他以后别再乱传信…小的估计,可能是那时候钱门子和何家姑娘勾搭上了…”
傅宁珞:“…”
怎么又变了?!
何悦琳喜欢的是窦舒桐,但被拒后自暴自弃,和一个门子好上了?
这个门子长得格外俊?
还是格外能干?
傅宁珞觉得这何家姑娘的心思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听了书童提醒,窦舒桐才想起来去年还有过这样一件事,转头对傅宁珞道:“小生定会把此事查个清楚,我们窦家是书香门第,家风严谨,姑娘切莫误会。”
傅宁珞很想说自己没误会,但对上窦家公子真诚的眼睛,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不是懵懂的傻子。正要开口问钱门子的事,下人却通传张县尉来了。
“小珞姑娘?”张县尉进门看到傅宁珞,眸色变得极为深沉,再扫过桌上那一双双并不陌生的鞋子,他很冷淡地斥问,“你不是和其父赶路进京了吗?怎么会来窦府?你来窦府做什么?”
张县尉怎么知道她和父亲赶路进京了?
那个从衙门出来跟着他们的人是张县尉的人?
他为何要派人跟踪他们?
难道知道了什么?
傅宁珞心思转过,正想找个理由混过去,忽然窦舒桐道:“姐夫,这位姑娘是我的客人。”
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揖了一礼,“姐夫要是没事,我就先送他们出去了。”
傅宁珞没想到窦舒桐帮她解了围,闻言立马跟上他往外走。
包家夫妻抱着小阿念在张县尉进屋时就缩在一旁不敢说话,此刻被傅宁珞一招呼,也立马跟上了。
“桐弟,此女狡诈乖张,来历不明,你切莫被她欺骗了。”张县尉盯着他们往外走,路过他时,他忽然道。
“姐夫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窦舒桐面色如常地领着他们几个出去。“你回去陪姐姐吧。”
在张县尉锐利的视线下,傅宁珞和包大叔等人离开了窦府。
到了门外,窦舒桐看着傅宁珞欲言又止,傅宁珞主动抱拳行了一礼:“抱歉,窦公子,我刚刚骗了你。”
窦舒桐目光复杂,“姑娘为何骗我?你来我家究竟是为了何?”
傅宁珞不好隐瞒下去了,直起身道:
“公子就当我爱管闲事吧。我路经此地,听说何家的案子,便想一探究竟。”
“你问我要我们家人的鞋,是因为你查到了什么吗?”
他这般敏锐的问话,让傅宁珞无法再说谎。
“是查到了一些线索,我想知道你姐夫和你姐姐还有钱门子的事。”
提到他姐姐姐夫,窦舒桐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姐姐和姐夫伉俪情深。当年姐夫还在私塾念书时,就与姐姐相恋,后来姐夫落第,自知自己不是科举的料,便走了武途。他能当上县衙县尉也是我窦家上下打点。”
“原本父亲不同意姐姐嫁与姐夫,但姐夫等了姐姐数载,只要空闲便来府上走动。父亲同意后,他倾尽所有家产娶我姐姐。他们二人成亲数载,虽然姐姐多年未孕,但姐夫从不沾花惹草,也不提纳妾一事,更不流连烟花之地。”
“不管你查到什么,都不可能和我姐姐、姐夫有关。他们很恩爱,我姐姐不可能杀人,我姐夫也不可能。”
在窦舒桐口中,他姐夫张青云是个有胆有识,又有情有义的好人。
两人相识于微末,情比金坚。而张青云借着窦家的势力从一个小小衙差升迁到县尉,因此对窦家十分敬重,也很爱重妻子。
至于钱门子的事。是窦舒桐的书童讲诉的。
“钱门子和姑爷一个村,家里糟了难,便自卖给窦府当门子。姑爷能认识我们家姑娘,也是因为姑爷来找钱门子,见到了姑娘。他人缘不错,识字,平常帮下人们递递书信,贪点小便宜,其他大错没有。”
“年前不知哪里发了财,自赎回了老家。姑娘若是想问他的事,不如去找河对面张屠,他和前门子也相熟。以前老爷不喜欢姑爷时,都是他托钱门子帮忙给我们家姑娘传信。”
钱门子年前忽然发了财,何家案发后遭窃。会不会也有关呢?
“钱门子晚上都住在窦府吗?”
“这是自然,侧门一直是他守着的。原本他是想做公子的书童的,但老爷怎会让一个刚进门的人就跟在公子身边,自然要选小的这个家生子了。”
看得出,书童为自己能成为窦舒桐的书童很自豪。傅宁珞也觉得他不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他都有注意。
“案发前,何姑娘来府上是何时辰了?”
“听下人们说,似乎是旁晚时候。那天快小年了,姑爷陪姑娘回来看望老爷,对了,小的还记得张屠早早给府里送了一扇刚杀的猪肉,说要早回家和母亲准备过节。”
“小的刚好路过,看到他怀里掉出来一支簪子,小的笑话他是不是也要说亲了,他说没有,是送给他母亲的。但那簪子分明是年轻姑娘喜欢的。不出小的所料,没多久姑爷就给他张罗亲事了。”
傅宁珞发现了,这个书童是个嘴碎子,府里什么事都要瞧一瞧。
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何家搜出来的那封情书,“你们看看,这字你们可识得?”
窦舒桐和书童看过,俱摇头。
“我姐夫的字我认得,不会写得这般差。而且——”窦舒桐脸上浮起薄红,不好意思多看那信上的内容,“我姐夫不会写诗,更不会写这样的诗。当年他落榜就是因为写不出好诗词。”
书童:“府上人的字小的都认识,这不是我们府上人的字。钱门子只在村里私塾念过几年书,那字比小的还不如,但这封信上的字,比小的还略好一些。”
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便是说得这封情信。
不是张县尉,也不是钱门子,这封情信会是谁写的呢?
找人代写的呢?
可何悦琳一个秀美又识字的姑娘,真的会喜欢一个门子吗?
傅宁珞越想越觉得不对。案发那日,何悦琳把其他书信都烧了,唯独藏起这封情信,不应该只是请人代写的才是。
“这钱门子长相如何?穿多大鞋?”
“他的脚和这位大叔的脚差不多。至于长相——”年纪不大,长相清秀的小书童矜持道:“比小的略差一些。”
傅宁珞:“...”
目送几人走远,陪在窦舒桐身边的书童见自家公子迟迟不肯收回视线,不禁感慨:原来不是公子不愿意定亲,而是没遇到心悦的那个人。
他眼珠一转,劝说道:“公子,咱们回去吧。回头小的和姑爷打听一下这女子。以您的家世,相貌,才情,这小娘子哪有不动心的。”
.
傅宁珞带着包大叔离开窦府后,从侧巷回河对面,正好瞧一瞧施家夫妻是否回来。
走到窦府侧门时,傅宁珞看着侧门的两尊石狮子,忽然灵光一闪。急忙爬到石狮子前看石狮子下面。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包家夫妻被她忽然古怪的动作吓了一跳,围在她身边问。
傅宁珞看完一个石狮子,又跑到另一个石狮子前趴下看。
“果然,”傅宁珞爬起来高兴地拍拍身上的灰尘,“这案子我明白了。”
包家夫妻对视一眼,包大叔:“姑娘明白什么了?”
“咱们先回去吧。正好我也找个人。”
然而回到包子铺,几人却发现施家夫妻还没回来,隔壁的张家肉铺竟然也关门了。
这时候包家夫妻也着急了。
他们在窦府耽误了不少时间,足够施家夫妻处理完事情回来了。
孩子在这里,施家夫妻怎么不来接走孩子呢?
傅宁珞已经弄清楚案情,急着抓捕凶手,且寻找不见人影的施家夫妻,她带着包大叔几人回客栈找父亲,好让父亲去衙门调派人手。
谁知到了客栈,店小二告诉她,她走后不久,她父亲和护卫都出门了。
留话让她回来到他们房间等。
同时给了她一封信。
“令尊走后,一个乞丐让小的转交给您的。”
傅宁珞边走边拆信,信封里掉出一个钱袋,正是她父亲系在腰间的袋子,信上只有一行字:
“你爹在我们手里,识相点,一个人来康净巷梅家。”
傅宁珞原本松散的表情瞬间凝重,带着包大叔三人进了父亲住的上房,桌上压着一封信:
珞儿,衙门里的人和梅婆子他们有勾结,松泉看到梅婆子他们一伙人被放了出来,我带着松泉先把梅婆子抓住,好去衙门对峙,如此再顺理成章插手何家案子。你回来后来衙门回合。
傅宁珞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
“姑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包大婶抱着小阿念小声问话,神色关切中透着不安。
傅宁珞一个激灵回神。
父亲和松泉大哥很可能被算计了,否则以松泉大哥的武力定然能护住老爹的。
现在他们俩被抓,对方送信来,摆明了知道她有武力,想设下陷阱抓她。
她若是莽撞,不仅会把自己搭进去,还会害了包大婶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