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拂爱低下双眼,这个陈河真是绑错人了,她什么也不是,要是他再早到一炷香,都能绑到身份贵重的周守全了。
她心里颇为嫉妒,这周守全运气怎么这么好。
李拂爱可惜的叹了口气:“大哥,你真是绑错人了,我也恨他啊,看见他那双发颤的腿了吗?”
陈河顺着李拂爱的话往周守全斗篷下盖住的腿部看去,颤颤巍巍的,但还是硬撑着站着。
“我踢的。”
陈河半信半疑:“他对你做了什么?”
李拂爱睁着眼睛瞎编:“他要强占我做他的小妾,大哥!您来评评理,他一个没根的阉人,还想着娶妻纳妾,这不是要我进火坑吗?我不愿意,就把他踹倒了跑出来了。”
陈河听了也叹了口气:“看来是我找错人了,你也是个可怜人。”
有希望?
李拂爱双眼一亮,期待的试探:“大哥,那你放了我吧。”
她悄悄抬起那一只没被束缚的手,抵到了刀刃前。
谁知道陈河沉吟一声:“不行,你可是我能否逃出去的关键。”
更用力的握紧了那只拿着刀的手。
李拂爱咬了咬牙,他就想不到周守全不在意她这种可能吗?
“大哥,你看啊,我刚踹了他,他肯定恨死我了,你带着我行动也不方便啊,咱们会都死在周守全手里的!把我丢下,我给您挡着他们,您快逃。”李拂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道。
但陈河的刀依然牢牢的横着,手也牢牢的把她锁着,没有丝毫想要放开她的意思。
陈河:“这可不行,周守全这只阉狗,我了解他,要是不在意的话,早就下令让那群锦衣卫冲过来了。”
什么?!李拂爱要气死了,你现在又了解人家了!怎么没见你了解了解人家想怎么抓到你啊,就知道抓个人带路,自己躲好不就行了。
还在不在意的,第一次见面的人能谈得上什么在意,倒不如说周守全想留着她报复回来。
她真是倒霉,早知如此,就跟着抱月一起回去了。
她现在知道抱月怎么不回来找她了,栖云庵被周守全叫锦衣卫围住了,抱月自然不能随意走动。
桥下的周守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他让一个人跪在雪地里给他当人凳,一甩斗篷坐下了,立马就有人上前给他撑起了伞。
“跟他废话什么!弓手呢?”周守全直接丢下了这一句话,他并没有放声说话,而是反常的收敛了声音。
身边立马就有人回他:“督公,去拿弓了,还没回来呢。”
周守全怒斥道:“做什么吃的,等回去了让他去领罚。”
这些李拂爱都没听见,她看着那边几人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半天也没人出来和陈河谈判。
那个周守全更是舒舒服服的坐在人凳上。
陈河不放手,周守全悠闲自得,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干脆思考起该怎么自救,抬脚踹裆是可行的,后踢腿就行。
陈河身上有伤,闻着血的味道和之前她碰到的地方判断出应该是左边腰至胸中间,她的左手虽然被束缚着,但使劲一弯用手肘怼到应该不是问题。
脖子前的刀,她可以用牙咬陈河的手,再不济万一被砍,还有右手可以挡一下。
但现在他还在警惕着,得等他转移注意力才行。
她安静下来,把心放平,静静的等着机会的到来。
雪一直在下,身后的人呼吸的更用力了,像是即将倒下的狮子要吸进最后一口气一样。
李拂爱内心暗喜,这代表着她的机会又大了几分。
陈河用力的呼出一口气,朝桥下大喊:“想好了没有!”
他说话时注意力一半都移到了桥下的人群里,所以——
就是现在!
李拂爱一抬左脚往后踢去,嘴同时咬上了陈河的手,左手臂使劲一弯,使劲怼上了陈河的胸膛。
陈河:“啊!”
铛啷一声,陈河的刀落在了地上,李拂爱顺势往地上一蹲,抓着一手雪捡起了刀柄,迅速转身起身往后一划,精准的砍中了陈河的腿。
陈河:“呃啊!”
她站起身后没有再用刀,而是用左手一拳打中了陈河的头,她左手的一枚戒指为她平添了一件伤人的武器。
旋转产生的力量让她一拳把陈河打晕了,咚的一声,陈河倒在雪地里,溅起的雪花扫在李拂爱裙摆。
桥上的一切发生的突然又迅速,锦衣卫们都愣了一秒后全都乌泱泱的快步往桥上冲。周有全蹭的站起来,给他撑伞的人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震在原地,没跟着他的动作抬伞,让周守全一头撞在了伞上。
“狗东西!怎么做事的!”周守全一脚踢过去,把人踹在了地上。
他甩着斗篷也朝桥上走,那个给他撑伞的人默不作声的爬起来跟了上去。
不过三四米的拱桥顷刻间就被堵的水泄不通,中间围了个圈。
圈里面李拂爱一手抓着陈河的领子把昏死的他揪起来,另一只手先上手正反两面左右开弓给了他几个巴掌。
最后在他胸膛上使劲一踹,把他扔在了雪地上。
他身上的血流到地上,把洁白的积雪沾染成红色。
那把立了大功的刀静静的躺在一边的地上,被不断落下的雪花埋了薄薄的一层。
周守全上来了就看到这个场面,他心有余悸的摸摸自己还有些疼的手腕和胳膊,扯了个人半挡在他前面。
被扯的那个人懵了一下,回头一看是督公,立马就要躲开。
“你就站这!”
那人就老老实实的站住了。
李拂爱把脏了的鹅黄斗篷一扯,带子就自己散开了,她把斗篷抱在手里,看见周守全来了,瞄准了周守全就往他那边走。
“我帮督公擒住了贼人,督公要怎么谢我呢?”
一群锦衣卫随着她的移动转移视线,但随后想起来不该这么盯着沈家家庵中的女子,都或侧或背对着纷纷转身。
就是有人被震惊的呆住了,也有人一拍他的脑袋,把他扭过去了。
桥上一时间只有两人没转身,一个是周守全,另一个是被周守全强行困在他身前的锦衣卫小哥。
这个锦衣卫看天又看地,最后把头埋到胸前。
周守全又想起了她压着他,让他跪在雪地里的举动,怒极反笑:“你还想要我感谢你?!”
但这些锦衣卫们都不知道这件事,一个个的都觉得督公太过小气,女子本弱,能反制住一个持刀男子已经是十足的能干了。
这沈家真不愧是武勋,家中的女子都会武。
他们下意识把李拂爱当成沈家女了,毕竟出现在沈家家庵中的人大概都是沈家的人,他们也是追捕陈河才进了栖云庵。
李拂爱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我可是帮你抓住了陈河,所以咱俩的事一笔勾销!如何?”
要不是她把陈河打昏了,他们还得耗费更多时间,一笔勾销很划算。
这笔生意在李拂爱心里被强行扯平,但对周守全来说,简直是按着他的头让他觉得这笔生意很公平。
各种整治李拂爱的想法在他肚子里一溜,锦衣卫小哥被他往旁边一推,他靠近李拂爱,阴恻恻的笑了,语气温柔又邪异:“不够啊,姑娘再加点。”
现在知道他的身份了,就想和没事人一样两方安好?
做梦!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周守全的面子往哪搁?
他的腿现在还疼呢。
李拂爱皱皱眉,但随即又憋出来个讨好的笑容:“那公公觉得,怎样才行呢?”
要是只有她和周守全两人,她早把他打趴下往偏僻处一扔跑路了。
但这里有近一百个锦衣卫,任她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啊。
这死太监真小心眼。
人总是爱美化自己的,她就算觉得自己做错了也要骂一骂找回场子的那个人。
周守全年纪轻轻就坐到如此高位,可见他运气颇为不错,但今日遇见李拂爱只能说是时也命也,好运也挡不住不住她对他的克制。
“首先,叫我督公。”周守全微抬下巴,盛气凌人的俯视着她,颇有小人得志的猖狂劲。
李拂爱毫不犹豫的就说出来了:“督公。”
周守全听着她毫无情感只有敷衍的声音,心中那股自傲劲也没了。
下巴也收回去了。
他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要是个男子,他就把人打一顿扔到冰冷的湖水里让他自生自灭。可李拂爱是个女人,他周守全虽然不算真正的男人,但也不能这样报复回去。
当然还有一条,他怕李拂爱万一死了变成女鬼回来找他索命。
听城外的张天师说,女子若含怨而死,魂魄便会化为厉鬼前来索命,美貌女子变得厉鬼更比寻常女子厉害。
所以他这些年都不敢接近那些女人,手下人想献给他的美貌女子也被他通通给拒绝了。
那日去捞李拂爱,是想着若是救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这样的大美人,岂不是给自己添一笔极大的功德。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自己亲自下水了,结果拖出来了个死人,吓了他一跳,回去狠狠的做了五天噩梦。
梦里都是李拂爱穿着红衣喊着自己死的好惨的样子。
周守全想起这些天在李拂爱身上受到的挫折,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沈家女,她家不老实!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那日出现在大云寺,是为了探查韩王府与庆国公府的异常往来。
本来只以为她是寻常上香的女子,今日才发现她竟然是沈家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沈家女和韩王世子出现在一个地方,让人不多想都难。
只要在沈家女这边问出点什么,那他是大功一件啊。
只是沈家女掉河里了这件事有些奇怪,但这点小事在大功面前算得了什么!
“沈姑娘,那天在大云寺,沈家要你和韩王世子说什么?如实交代吧。”周守全凑在李拂爱耳边,说出的话都带着凉意,那双眼睛像泛着寒光的匕首一样,狠狠的剜向她。
李拂爱猛的转头看向他,心里思绪翻飞。
怎么又是韩王世子?李夫人问,这个周公公也问。
沈家让李拂爱说了什么?不对吧,再怎么样也该是李家让李拂爱做了什么,可她怎么知道!
沈家是武勋,韩王是异姓王还是亲王?
不对,这不重要,重点是武勋世家和一个王爷干了什么被东厂发现了。
东厂属于谁?皇帝。
那么,皇帝怀疑韩王和沈家什么呢?
疑似造反吗?纵观历史,这是最有可能的罪名了。
可这位周公公,东厂督公,真的是皇帝的人吗?据她所知,当今天子九岁登基,如今十四岁,明年便要十五,可太皇太后还以皇帝年幼为名把持朝政。
她是有过猜想,日渐成长的年轻帝王与年老的太皇太后之间的权力过渡应该不会太过平静。
可没想到却和她离得如此之近,李家想要另投新主,是因为这个吗?
权利交接就代表着权贵也要重新洗牌,李家真是春江水暖鸭先知啊。
可为什么想要攀上韩王府呢?
周守全也真是眼神不好,把她当成沈家人了。
等一下,周守全?抱月说过今年是德祐五年。
齐国,年号德祐,还有太皇太后和周守全,怎么听着这么像《贵妃独宠》的背景故事。
德祐二十九年,《贵妃独宠》的女主苏婉清入宫,此书的前期大反派就是周守全!
她突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周守全等了半天听不到她的回答,以为她故意不说想混过去,冷笑一声:“别想耍什么小聪明,还不老实交代!”
各种想法砰的在脑海中炸开,世界像是被套上了一层塑料袋,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磨砂玻璃一样,同时她的耳中嗡嗡作响。
她一把抓住周守全的手臂,在晕倒前强撑着吐出了一句话:“我不是沈家女,我是李、拂、爱。”
说完,她的眼前一黑,全身都失去了力气,撞在周守全身上。
周守全接住她倒下的身体,跟着一起跌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