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艾莉谈话完的当天,艾登就找了个橄榄球训练的借口,提前结束了度假,独自搭飞机回到了约州。
当他拖着大箱子,站在公寓门廊上摸索着钥匙的时候。木门忽地打开,呜呜嚎叫的洛克希如同斗牛冲向斗牛士,似离弦之箭般猛地扑到了他身上。艾登闷哼一声,倒退三步,还是没能挡得住大狗的体重,跌坐在家门前的草地上,洛克希湿漉漉的舌头随即便舔上了他的脸,嘴里发出兴奋的呜呜声。
一抬头,他就瞧见云决明站在门廊前温暖昏黄的灯光下,刚洗完的柔软黑发上落了一圈光晕,他正弯腰,把洛克希一并撞倒的行李箱扶了起来。
“看到洛克希突然激动地冲下楼梯,我就猜到可能是你回来了。”
他轻笑着说,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艾登提前回来了。
日子在那之后又恢复到了去度假以前的模样。
橄榄球夏季训练正式开始了,艾登每天都忙得早出晚归,不过还是在云决明有没有继续与疏眠发展感情这一点上留了个心眼,暗暗观察着。但云决明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每天就是学习,看书,遛狗,家务,做点翻译活赚点小钱,陪艾登打游戏看电影。他不喜欢出门,除了买菜,就是载着艾莉去商场购物,给她当免费苦力兼司机。他几乎不与其他任何人打交道,别说疏眠,他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有回去看过一次。
艾登知道自己不回家的理由。从艾莉口中得知真相以后,装作一无所知,继续若无其事地与爷爷相处就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一句无心的话,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有可能再度挑起被云决明平息下去的情绪,重又引燃失望埋藏的火山——时至今日,偶尔回想起艾莉转述爷爷的那番话,仍有熔岩潺潺流出,沿途留下灼烧的伤痕。
在他能平静地面对家人以前,艾登都不想回去。
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云决明也与自己的母亲如此疏离。仔细想想,他和云决明一块住了这么久,甚至都没见过对方给母亲打个电话。
然而,这个话题一直没有什么好的时机提起,格外惬意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有时候艾登反而会避免提起这类话题,只是不想破坏当下那种平淡宁静的气氛,不想让云决明近来常常浮现的隐约笑意像个肥皂泡泡一样被戳破,倏地又回到那种面无表情的冷淡疏离中。也许云决明也有同样的心思,他后来再也没提起与杰森父亲有关的话,但有那么一两次,艾登还是注意到了他在手机上查看与科尔·埃弗里有关的新闻,并且截图了好些关键段落。
八月九号,一次橄榄球训练结束后,杰森突然在更衣室里把艾登拦下了。
“哟,艾登。”他简单地招呼了一句,“别走那么快,我有事跟你说呢。”
“怎么了,尊敬的队长?我今天训练表现挺好的。”艾登冷淡地说道。
实际上,他的训练成绩不止是好,是非常棒。艾登一直把自己的身体保持在巅峰状态,训练场上的表现无可挑剔,教练们连半句批评都说不出来。然而,每次艾登旁侧敲击地提起更换队长的事情时,总教练斯蒂文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虽说每个人都能看出杰森的状态不太对,他时常精神恍惚,跑起场来有气无力,一看就是已经对什么东西上瘾了。指挥的工作实际上已经落在了艾登的头上,但是教练就是不肯松口。
“我不是说训练的事情,”杰森有点不耐烦,“我是说你的生日,笨蛋,有些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艾登这才记起,他的生日在八月二十一号,确实是快到了。
从高中开始,他的生日派对都是由杰森举办的。
艾登对生日派对不感兴趣,从父亲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庆祝过生日。但杰森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狂欢的借口,毕竟,艾登的生日刚好在夏天,正是大家都放假的时候,谁都想抓住夏天的尾巴再好好尽兴一把,因此不会拒绝偷渡来派对上的酒精饮料和不明烟卷。
而且,只要在脸书上放上艾登的照片,打出U大校队四分卫的名号,就能吸引来许多衣着清凉性感,漂亮火辣的女生参加。艾登一直很怀疑,杰森兴许就是靠着给自己办生日派对,才得到了“百人斩”这个外号。
“你知道我向来不过问派对的事情,”艾登有点莫名其妙,“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他的生日派对举办的地点通常都在杰森家,宾客名单也由杰森拟定,派对的费用也由杰森负责——他喜欢把派对称之为“献给我最要好的兄弟的生日礼物”,而且每一年都吹嘘着派对的又一次大获成功,比如哪个学校的某某某的来了,哪个有钱人家的某某也来了,或者是来了的某某谁与哪个名人或政要又有亲戚关系。在他的形容中,艾登的生日派对俨然已是约州年轻人社交日历上的大事件了,去年,他甚至用了“生日派对中的Met gala”来形容。
艾登觉得挺倒霉的,要是他的生日跟杰森的生日一样,在平安夜的前一天,根本不会有人抽得出时间前来参加,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我知道你今年肯定希望让那个凯特·摩丝来参加——”
“你能不能别这么称呼Ming?”艾登没好气地说道,但杰森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如果他要来参加的话,我也不想把事态弄得太难看,让他不自在,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朋友,这也是你的生日。所以,我在想,要不我少邀请一些兄弟会的纨绔子弟,多请一点中国人来,怎么样?”
“多请一点中国人来?”艾登吃惊地看着对方,“你训练前磕什么药了,杰森?”
“妈的,难道我想让你在你自己的派对上好好享受一次也有错了?”杰森恼羞成怒地提高了声音。
“我没有这个意思,杰森。”注意到有几个队员望了过来,艾登息事宁人地放低了声音,“我很高兴你想多请一点华人过来玩。”
“既然你也同意这是件好事,那我就直说我的想法了,凯特·摩丝看起来就不像个交友甚广的,你平时也不混中国人的圈子。所以,嗯,也许你可以问问那个谁——就你的前女友,那个荣誉协会的会长还是副会长什么的,让她去发布消息,她应该认识很多中国人。”
“你的意思是,要我邀请我的前女友来我的生日派对上玩?”
杰森吐露心声的那个晚上喝得烂醉如泥,又不知道吃了什么。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全然不记得前一天发生了什么,更不记得自己在意志模糊时说了些什么话。艾登也不打算戳破他的心思,只是玩味地盯着他。
“这也是为了能让你和你的凯特·摩丝玩得开心点,”杰森一脸不耐烦的点了点头,“拜托,我听说你们两个分手分得挺平和的,该不会连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做不到吧——更何况,上次我参加慈善活动的时候遇到了他和那个女的,我感觉你朋友似乎对她有点意思,这也算做件好事,说不定能撮合他们呢。”
艾登敢打包票,要是云决明果真企图在派对上接近疏眠——倒不是说他会让这种事发生——以杰森的脾气,再加上他对亚裔的深恶痛绝,只怕他当场会气得把茶几给砸了。
然而,连杰森都能看出云决明对疏眠有意思——他又不禁心酸地意识到这一点——看来云决明在慈善活动那天确实跟疏眠相处得非常愉快,非常亲密,虽说无论自己怎么旁敲侧击,云决明就是不肯承认这一点,非说他和疏眠根本不熟,甚至连朋友也算不上。
“我和她分手是还算平和,”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艾登不觉得自己还会觉得尴尬,进而落荒而逃,便勉强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会跟疏眠提一句,请她帮我分发一点邀请函。”
说实话,能跟自己的同胞一起过生日,其实也挺不错的。艾登心想,至少一屋子的中国人比一屋子自己不得不敷衍的兄弟会成员强。老实说,要不是他的爷爷和父亲都是ADP兄弟会的成员,艾登根本不会加入。
“我觉得,今年既然开放给那些中国人参加了,就不搞邀请函了,”杰森说,“但凡那个谁——叫什么来着?我根本记不住中国人的名字——想邀请谁,把兄弟会宿舍的地址给对方就是了。”
艾登眯起眼睛,杰森装得还有模有样的,要不是要不是艾登那天晚上听了他的酒后真言,亲耳听见对方字正腔圆地说出了疏眠的名字,这会还真有可能被他糊弄过去。
“不在你家办?”
“我家容纳不了那么多人,兄弟会宿舍更大,来一百个人都装得下,”杰森说,“那女的看上去是个挺精明能干的人,你干脆让她负责宾客名单算了,反正这个派对先到先进,人数够了就不再放人进来了。”
看来,杰森虽然希望疏眠能来参加派对,对于派对的格调被中国人“拉低”这件事仍然耿耿于怀。过去,能得到艾登生日派对的邀请函是一种特权,象征着成为约州最酷最受欢迎的那一群年轻人的社交圈,杰森一直对自己能造成这种效应引以为傲,显然他不打算那么快就放弃这份傲气。
“我会跟她说的,”艾登耸了耸肩,“但我不能打包票她一定会来,天知道她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慈善活动要忙——”
“我查过了,”杰森立刻接话了,“她负责的荣誉协会在那天没有任何特殊事务,所以,要是她拿这个搪塞你,你就知道她在找借口了。”
“你怎么会去调查这种事?”艾登追问了一句,好笑地等着看杰森的反应。
然而,可能是早就预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杰森对答如流,没有犹豫,“我最近在跟一个来自那个协会的女孩约会,我得确定她推脱我的约会提议时说的是真话,而不是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好跟另一个男人出去玩。”
对这个说法挑不出什么毛病,艾登只得作罢了,“即便如此,人家要是不想来,我也不能硬要求她来啊。”
“我倒是无所谓,”杰森把无所谓三个字咬得很重,脸上更是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乎的模样,“但你的好兄弟凯特·摩丝会怎么想呢?八成只会觉得你对他跟你的前女友一起玩有意见,你要是想给他留下这种印象的话,随便你好了。”
杰森说这句话可能只是想激他邀请疏眠,但艾登却不由得真的犹豫了起来。
他已经在心里挣扎了一个多月,一方面,他的确不希望云决明与疏眠在一起——一想到这件事,他心里就不是滋味,又酸又涩,疏眠怎么说也曾经跟他约会过,要看着她跟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太奇怪了;然而,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不该插手云决明的恋情,难道他的好朋友没有想跟谁约会就跟谁约会的权力吗?只因为他跟自己成为了好友,这世界上就有二十七个女孩云决明不能与之约会了吗?那也太不公平了。
也许是时候他该做出个决定了。
“我会尽力劝说疏眠过来的,”艾登强迫自己露出愉快轻松的笑容,“这毕竟是我的生日,她应该会给我面子的。”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杰森脸上的喜色就像捏在掌心里的橡皮泥,摁了这头冒那头,藏了嘴角忘了眼,差点都忘记要继续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等着看,艾登,我保证这会是你终生难忘的一次生日会,你等着看!”
艾登敷衍地点了点头。
这大概真的会成为他毕生难忘的一次生日会,他心想,如果将来他会被邀请到云决明与疏眠的结婚典礼上,听云决明发表演讲时提到“艾登的二十岁生日派对就是我和疏眠恋情的开端”的话,就更是了。
生日会现场是活生生的修罗场啊。
黎疏眠:我的人生太难了,有个种族歧视者整天视奸我就算了,
我的前男友竟然磕我和他现男友的cp,而这位正牌男友还觉得我和我的前任藕断丝连。
总结,我就是gay用来证明自己不是gay,喜欢的人也不是gay的最佳工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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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Chapter·Twenty-F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