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秀反应从来没有这么迅速过,她死死地拉住了那姑娘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地攀着围栏。
小姑娘没想到有人会关注她,她特意找的角落,也有人看到她吗?
她惊诧地抬起头,灰暗的眸底照进了一束光亮。
“没关系的,你不要害怕啊。”李文秀的胳膊拉扯的有些痛,但她还是努力微笑着,“你看,我抓住你了。”
“姐姐,你放开我吧。”那姑娘眼中的光亮一闪而过,余下的只有平静。
“不行,”李文秀摇头,“你先上来,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人活着才能有希望,上来,我抓着你!”
“希望?”那姑娘呢喃着,眼角又落下泪来。
天空又炸开一朵烟花,这片空间亮起的时候终于有人看见了这个要跳楼的姑娘。
李文秀觉得她能救回这个姑娘,“你上来,好不好,你看今天晚上的烟花这么漂亮,死了就看不到了,多可惜啊。”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软,姑娘犹豫了片刻,用另一只手攀住了围栏,在李文秀的帮助下爬了上来。
那姑娘还是站在了围栏外,不同的是这一次,有李文秀抓住了她的手。
七层围观的人有的松了口气,有的却是轻嗤出声。
大晚上的在这吓唬人,装什么装。
抚星楼下的可就不同了。
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
“她还跳不跳啊?”急匆匆赶来的人看着楼上平稳下来的模样问道,还挺希望她一会儿再跳的。
“我叫你快点来,你非得磨磨唧唧的,早点到说不定就能看见她跳了。”这声音里充满了遗憾,他可等了好久呢。
“我跟你们说,她在上面待一天了,就是想吓唬人,谁家摊上这样的闺女可真是丢人死了。”楼下的小贩幸灾乐祸。
“就是个怂包,要跳就赶紧跳。”
“不是,姑娘别想不开啊!想想你的爹娘,快下来吧!”
“就是啊,赶紧跳,我好回去和他们讲热闹啊。”
“跳!赶紧跳!”
“跳啊,哈哈!”
“跳!跳!跳!”
“你们别说了,先让她下来啊!”
“这谁啊,装什么好人呢在这,滚吧你!”
“显得你清高呢,装鸡毛啊。”
“......”
嬉笑起哄声不绝于耳,幸灾乐祸中诞生怪异的喜悦。
他们藏匿于人群中,一声高过一声,趁着夜色喧嚣,凑了个热闹。
烟花绽起又熄灭,那姑娘的脸色越发苍白。
“不要听他们的,”那姑娘听到的话,李文秀自然也听到了,她握紧了那姑娘的手,紧紧握着,“姑娘,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你得好好活着。”
李文秀眼眶红了,泪光闪烁。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看她哭了,那姑娘突然变得惶恐,她连声道歉着,眼角的泪水如珠滑落,“对不起,对不起,我...”
“没有,你没有连累我!”李文秀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另一只手仍死死拽着她,“你看,我的手很温暖的对不对,我拉住你了,你是那么珍贵的人,你得活着。烟花那么漂亮,你还要看很多年的。”
乱七八糟的,自己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下午开始跳,这都半夜了也没跳下来,你行不行啊?”
“我要是你爹,等你下来直接打死你!”
“哈哈哈,你长那个丑样子能有这么好看的姑娘,哈哈哈。”
“等困了,还跳不跳啊?”
“快点跳!不跳不是人!”
“......”
“别听,不要听。”
“谢谢你啊。”
“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嘭!”
烟花乍起,点亮了一些面孔。
“呦,她真跳了啊!”
“总算是跳下来了,看的脖子都累了。”
“行了,散了散了,没热闹看喽。”
“咱也没说啥啊,她还真跳了,嘿真脆弱。”
“就是啊,谁让她跳了,救都救不下来,哎,真是可惜了。”
“......”
等孙平赶到的时候,李文秀正被人抬出抚星楼,地上的尸体已经有人在清理了,当时,他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
后来,李文秀醒了,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的,东拼西凑的,孙平渐渐了解那天发生了什么。
再后来,李文秀彻底失了神智。
她好似被困在了那姑娘跳楼的那一天,总是会在夜晚的时候跑到抚星楼去。
抚星楼后来出了几次事故,渐渐地,那里便人去楼空,荒废了下来。
跳楼的小姑娘就坐在李文秀脚边,她听到了孙平的话,泪眼汪汪地,都死了一年了,看上去还是很难过。
她不是故意要害李文秀变成这个样子的。
“该死的,那些人怎么那么恶毒啊!”方有为气得直拍桌子。
江浸月想起了那些人说的“她都害死了那么多人”,是什么意思?抚星楼后面又出的事故是和李文秀有关系?
“抚星楼出了什么事故?”江浸月忽略地上打量着她的姑娘,看着孙平问道。
“听说,死了好几个人。”孙平不慎确定地回道,具体的他也不是很清楚。
抚星楼前的小商贩们对于这里发生过什么闭口不谈,文丝竹和照真询问了许久,只有一个离抚星楼得有两条街的老乞丐愿意给他们点消息,条件是五个大馒头。
“哎呦,自从那姑娘想不开跳楼之后,每月十五这抚星楼顶都会跳下来一个人。”老乞丐浑浊的眼睛眨巴,声音低了几分,“你们不知道吧,那姑娘被浔阳书院山长的儿子给糟蹋了,这事后来传出来,姑娘受不了才崩溃自杀的。”
“那她父母呢?没替她讨回公道吗?”文丝竹眉心皱起,“这事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讨回公道?哈?”那老乞丐笑了,在嘲笑天真,“那姑娘的父母就是个普通的卖包子的小贩子,人家可是山长的儿子,怎么讨回公道?那公子喝多了,自己说出来的,他一个大男人没什么,风流韵事一桩,可那姑娘嘛...”
老乞丐“呵呵”笑了两声,未尽的话语意思都在闪着光的眼睛里。
“这些人死了和李文秀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是她害死的?”照真不明白,黝黑清亮的眼神看着老乞丐,想要得到答案。
“能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死了,说是她害的就是她害的。”老乞丐嗤笑一声,再说出口的话莫名带了几分阴森,“总不能说是,那姑娘的鬼魂回来复仇了吧。”
“那死的那些人,您知道是谁吗?”文丝竹紧盯着老乞丐的眼睛。
他浑浊的目光涣散着,回忆了起来,“第一个,是那个山长的儿子。后面死的,是那姑娘跳楼那天在楼下疯狂叫嚣的。”
“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个老乞丐,成天走街串巷的,什么不知道。”他扶着墙站了起来,左腿使不上力气,只能扶着墙。
“还会有人死吗?”照真跟着站了起来,他眸光清澈,和他对视仿佛被看透了一般。
“...不知道。”老乞丐拿着剩下的两个馒头,朝他们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抚星楼七楼,文铃铛和画朝暮找了两遍,就是没有找见鬼气的来源。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别的楼层找找?”画朝暮有点儿累了,扶着围栏慢悠悠坐了下去。
“不对,这鬼气就是在七楼最为浓密,肯定不会在别的楼层。”文铃铛手压在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出了围栏,一双眼睛向外张望着。
画朝暮见她这姿势,莫名就想到了发疯的李文秀。
“你等等。”她拉着文铃铛的胳膊站了起来,有些激动,“昨晚李文秀的位置!”
“什么?”文铃铛还没有反应过来,“鬼气源头和李文秀有什么关系?”
画朝暮领着她往李文秀站着的那处围栏走去,“我猜,鬼气的源头在那里。”
文铃铛半信半疑,任由画朝暮拖着她往那边走。
终于,在特别隐秘的角落处发现了一只闭紧了的眼睛的图纹。
“真的有!”文铃铛给画朝暮竖了个大拇指,厉害啊。
画朝暮小脸红红的,挺高兴自己找到了鬼气的来源。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要把它除了吗?”她指着那只眼睛,好奇地戳了戳,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文铃铛摇头,“白日的时候,这七楼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得入夜了鬼气释放再来看是怎么回事。”
“哦,这样啊。”画朝暮表示明白,跟在文铃铛身后下了楼,回家。
四平巷,江浸月和方有为也回来了。
众人看着眼眶通红的方有为对江浸月投去了微妙的目光。
江浸月一阵无语。
“李文秀一年前救一个跳楼的小姑娘失败导致失心疯。”
“抚星楼每月十五必有一人跳楼。”
“抚星楼七层有一只闭着眼睛的神秘图纹。”
三条简略的信息摆在了桌子上,照真拍着吃饱了的肚子听大家探讨着。
“明天就是十五了吧。”江浸月翻看着黄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晚上会再死一个人。
“你是想救明天那个跳楼的人吗?”方有为撇撇嘴,从文大哥那里知道死的是什么人之后,他就觉得那些人死有余辜,死了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