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花 第9章 第 9 章

谢勤和过去几年一样要了些周荔拍的照片，然后整理了一下发到了社交媒体，不过今年拍到的照片不多，东拼西凑只有四张，回家之后两个人才补拍了一张合照，谢勤把合照放在了中间。

周荔的社交媒体是接近荒废的状态，发了也没有意义。

谢勤洗完澡就倒床上睡着了，周荔在浴室里吹头发，她没什么睡意，在等头发干透的时候她看见了放在牙刷旁边的手机，那是谢勤的。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不属于自己的手机。

周荔其实很想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和谢勤的感情，尤其是谢勤的父母，即使她早就察觉到了他们两个对自己的不喜，周荔却像是要自虐一般不断地进行确认。

她点开谢勤的社交媒体，这条和她有关的动态没有屏蔽任何人，不少人都点赞了，也有人单纯地进行祝福，周荔却敏锐地发现谢勤的父母没有进行任何表态。

视而不见也是一种态度。

周荔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结果她一点也不意外，但当她真正看到的那一刻，周荔还是感觉到一股从内到外的难受，原本就在胀痛的胃部在此时得到了一股强烈的挤压，迫使她吐出胃里最后一点的食物残渣。

周荔忍了一晚上的眼泪也终于在此时借由呕吐释放了出来，她放出热水来遮盖自己呕吐的声音，再接了水洗去吐到马桶边缘的脏污。

清理完毕后，谢勤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周荔正想伸手关掉，却看见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十周年终于过完了？”

这条消息看不出情绪，周荔那向来敏锐的大脑依然能够品出些令人不快的味道。

周荔从未看过谢勤和其他人的聊天记录，那是谢勤的**，也是他们一直约定好的底线，就像谢勤也从未查看过周荔的手机。

不过如今，她不想再欺骗自己了。

她点开消息，发来消息的是谢勤的朋友，周荔认识这个人的头像，谢勤曾经带她见过面，这两个人向来关系好。

紧接着又有一条消息发来：“你不会真要求婚吧？”

周荔差点握不住手机，她缓缓地扶着洗手池的边缘让自己有个倚靠。

谢勤从始至终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不过他却当做没这回事。

为了寻求真相，周荔的食指缓缓往上滑去。

谢勤：“好烦啊，为什么这就到周年了啊。”

好友：“怎么，她又催婚了？”

谢勤：“是啊，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为什么女人非要吵着结婚？”

好友：“女人是这样的，而且你已经算好了，这么多年都没找第二个。”

谢勤：“她还是挺好的，我也懒得找别人了。”

好友：“你礼物准备好了没有，不过她脾气那么好，估计你送什么她都喜欢。”

谢勤：“我去网店随便买了个，今年没什么预算，还要存钱给车做改装。”

好友：“对了，说到改装，我这有个店不错，你看看。”

……

周荔已经没有勇气看下去，她熄灭了屏幕，刚刚压下去的呕吐感再次返上来，她对着洗手池干呕了几次，直到胃狠狠地收缩，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一直以为她都在欺骗自己，说服自己一切都会变好的，谢勤是她最亲密的队友，是会陪伴在她身边的伙伴，只要有了谢勤她将不再害怕未知的世界。

现实是往往最熟悉的人才知道怎样伤她最深。

这都是用爱编织的谎言，一步接着一步诱她走入深渊。

谢勤不是不爱了，他依旧爱着周荔，只是周荔不再是他的第一位，过去他可以倾尽所有只为讨周荔欢心，现在的谢勤拥有很多，他已经不再把周荔放在优先列表上了。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周荔早就认识到这一点了，好像是在他们大学毕业后就慢慢变了，他们的消息来往不再频繁，谢勤的社交媒体上出现的周荔越来越少，他不再主动报备行程，因为无论如何周荔都会在家里等着他。

就像通关后的游戏，有的人会把游戏碟卖掉，也有人会像谢勤那样把碟收起来，放在了永远不会再打开的箱子里。

而周荔就是其中一张碟，她乖巧安静，永远不会发脾气也不会难过。

或许谢勤偶尔还会想起来周荔的好，但只要周荔表现得有那么一点不好，谢勤就会忘记了她所有的好。

周荔感觉自己的眼泪正在止不住地往下掉，她窝在狭窄潮湿的卫生间里，用流水声掩盖自己的哭声，到了这个时候她甚至还不能放声哭泣，毕竟那样会吵醒辛苦工作了一天的谢勤。

*

第二天一大早，谢母就用了拙劣的借口把谢勤叫走了。

在这个时候周荔反而还得感谢谢母，因为她着实不想面对谢勤，肿胀的眼睛和止不住的头痛都让她身心俱疲。

她和往常一样洗脸，涂上护肤品和防晒。

周荔的母亲说过，无论如何周荔都要好好涂防晒，这样才能对皮肤好。

周荔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了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脸，所以现在的她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护肤，她都有些想不起来这么做的意义了。

只是知道，这样才不会被丈夫嫌弃。

她坐在沙发上，只要稍稍扭头就能玄关处的黑脚印。

硕大的黑脚印就像是一个无法洗去的印记，深深地印在了周荔的心底，让她每每想起来都能感觉到心脏的抽痛。

家里的空气有些太过浑浊了。

周荔换了身便服，随意绑了一个马尾，抓着背包就往外面走去。

她没有目的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反正不管去哪里都比留在家里好。

只是迫切需要新鲜的空气来洗去心里的烦闷。

周荔随意设置了一个专车目的地，她呆呆地看着外面飞速往后退的景色，A市很大，可以容纳很多人的野心与未来，周荔在这里已有六年，却很少感觉到A市的温暖。

一阵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周荔的放空，她认得那声音，是妈妈设置的专属的铃声，周荔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抓紧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顺畅地呼吸。

她犹豫地拿出手机，在看见来电人时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但是她不能不接，周荔从未拒接过妈妈的电话，也没有这个勇气，她强压着心里的恐惧，在接通后才放到耳边。

“吃过饭了吗？”

没等周荔回答，周母就已经迫不及待开启下一个话题。

“我看到小谢的朋友圈了，你跟他谈了没有？这都十年了，怎么着也得有个交代吧？”

“没有…”周荔的声音很低，她的嘴唇在这一刻失去所有血色，指尖也开始发冷。

“周荔，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失望。”周母叹了口气，“我天天都要被人问你到底什么时候结婚，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父母的心情？”

“我……”周荔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是，他们有没有考虑过周荔的心情呢？

这些话，周荔只敢在心里想，没有说出来的胆量。

“长痛不如短痛，你跟他分手吧，不要再留在A市了，在C市我们都给你安排好了，你爸有个学生挺不错的，收入也高，他之前来拜访过我们了，看着也算一表人才。”

“……”周荔的喉头哽了一下。

“你现在的律师事务所也不怎么样，你爸可以给你安排工作，在学校做点什么办公室的活都行，起码不用风吹日晒，稳稳定定就好，之后你还要带孩子，工作不用太累。”周母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周荔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刀劈开，刺得她全身都跟着发抖。

她像是在寻找氧气的窒息将死之人，头部无助地向上抬起，目光所及之处是数不清的高楼大厦，即便是周末，工作的人依旧挤满了街道，共享单车和豪车在路面穿梭，大家都很忙碌，只为在这个庞大的城市找到一个容身之处。

“抱歉，妈，我有些事要挂了。”周荔收回目光，她松开了安全带，连带着对司机也说了句停在路边。

司机把周荔送到路边，因为周荔的表现过于怪异，司机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周荔收起手机，她来到市中心的繁华商场，在这个商场有她想要的东西。

鼻腔里都是商场里喷的香水，浓烈又张扬，和寡淡无趣的她不一样。

她根据商场的指引，来到一家珠宝店。

店里有不少人正在看展柜里的珠宝首饰，其中一位年轻导购注意到了周荔，主动向前招呼周荔。

周荔也不多废话，语气有些冷淡：“请给我一对结婚戒指。”

“结婚戒指对吗？请问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呢？”导购小心翼翼地观察周荔的表情和衣着，总感觉眼前这位女性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什么都行…只要是今天能拿到的。”周荔从包里拿出银行卡，“现在就可以付钱。”

“不是付钱的问题，只是我们需要确认二位的手指尺寸呢，一般来说店里没有现货，是需要定做的。”导购吓了一跳。

“没关系的。”周荔摇头，“只要有就可以了。”

“这……”导购也犯了难。

周荔的奇怪举动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其中一位资历较深的导购和年轻导购迅速打了眼色，年轻导购后退了一步，把周荔留给了她。

“女士你好，店里确实有一对现货戒指，不过戒指不一定合适，您可以试戴一下，有需要调整的话我们帮您调整。”

“好。”周荔深吸了一口气。

年轻导购从后面的库房拿出一对戒指，设计很简单，小小的钻石镶嵌在戒指的中央，不太起眼。

周荔只看了一眼就点头，“包起来吧。”

导购想要拿出来给周荔试戴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想要再次周荔的话语。

“不用试了。我现在就要。”周荔的语气强硬。

资深导购也不多废话，她指挥年轻导购去给戒指包装，自己则是在卡片上写下了联系方式和保养说明。

“本店的商品拿回去就没办法退货了，不过可以免费调整尺寸和保养，如果女士有需要的话请联系我们。”

周荔点头，导购这才接过她的银行卡，在输入密码后，周荔听见了银行信息的提醒。

她拿着小小的袋子离开了商场，在离开之际，她听见了身后的人议论。

“那戒指是前面的客户不要了才……”

周荔冷笑，不合适的戒指和不合适的婚姻，没有比这更配的了。

她站在路边，开始拨打谢勤的电话。